第九十五章 力發(fā)于指，情寄于刀

　　胡壚倒也沒有以為對方會起心貪墨自己的飛刀，因此只是含笑等待對方下文。

　　果然，冷虹霞又道：“道長這柄飛刀的設(shè)計與鍛造實是巧奪天工，妾身斗膽暫借一段時間，請人來依樣鍛造幾柄仿品。若道長同意，妾身情愿將家傳飛刀秘訣作為酬勞?！?p>　　對方看重這柄飛刀，胡壚倒也不覺驚訝。

　　雖然武道高手都追求“折枝成劍”“摘葉飛花”的武學(xué)化境，但便算是臻達(dá)此等境界，手中拿的是草木還是絕世神兵，能夠發(fā)揮的威力終究不同。

　　便如原著中的李尋歡，雖說在中年之后也觸摸到天機老人所言“心中有刀，萬物皆可為刀”的境界，卻要受困于形如肉山的大歡喜女菩薩。

　　若當(dāng)時他用的不是尋常精鋼鍛造的飛刀，而是胡壚的龍形飛刀，保證一刀出手便能貫穿了大歡喜女菩薩的一身肥肉。

　　作為當(dāng)世第一善用飛刀的大家，冷虹霞當(dāng)然能看出這柄龍形飛刀的價值。

　　但她提出的交易條件，則又大出胡壚意料。

　　若冷虹霞想交換的是這柄飛刀，或許對方以為成就“例不虛發(fā)”之名的飛刀秘訣足以抵償甚至超過這柄飛刀的價值，但胡壚必然不會應(yīng)允。

　　因為這柄伴隨他穿越到這個世界的飛刀，已經(jīng)超越世俗中一切神兵利器而擁有了奇異的靈性，更與他生出某種奇妙的聯(lián)系，實在無法割舍。

　　然而此刻冷虹霞說的是用飛刀秘訣交換他暫時借出飛刀供其仿造，則又未免出價太高而所求太少。

　　雖說這柄飛刀經(jīng)過最周密計算而設(shè)計出的形制構(gòu)造，不僅可以提升其速度與威力，更暗蘊胡壚自身飛刀手法的部分竅門，但與“月華仙子”完整的“霜月刀”絕技相比，仍差了些分量。

　　這令素來多疑腹黑的胡壚不由心中疑惑，猜對方讓自己占如此大一個便宜，是否另有所圖。

　　冷虹霞也是眉眼通透的老江湖，見胡壚沉吟不語，便猜到他心中所想，遂又道：“有一件事情道長或還不知，待到尋歡婚事完畢，我們夫婦和尋真都要出門遠(yuǎn)游……”

　　原來早在數(shù)月之前，李家夫婦便接到沈浪書信，邀請他們一起出海去做一件大事。

　　他們夫婦商議之后，一來顧念與沈浪為莫逆之交，二來也確是對沈浪所言之事大感興趣，故此決定答應(yīng)下來。

　　他們長子李尋真知道此事后，便堅持要隨行侍奉父母。

　　李家夫婦卻不過兒子的一番孝心，便也沒有堅持不允。

　　如此一來，家中便只有李尋歡留下。

　　此次他們夫婦二人命李尋歡告假回來與林詩音成親，也是想著林詩音有了李家少夫人的名分后，便于幫助李尋歡操持家中事務(wù)。

　　李逸之和李尋真父子都有官職在身，雖然都屬散官閑職，卻也不是說辭官便能辭官的。

　　他們原本的打算是索性假死脫身，如此李尋歡也正好借著服喪的名義暫時脫離似已暗潮涌動的朝堂。

　　但如今的李尋歡已得弘治帝朱祐樘看重，此次歸家后更透露了婚后即將赴任要職的消息，已算是身在局中不可回避，原來的計劃便行不通了。

　　所幸李尋歡因胡壚的關(guān)系，與太子朱厚照甚是相熟，寫了一封書信托他向朱祐樘進(jìn)言，很輕松便解決了此事。

　　在李家夫婦想來，如今的李尋歡作為朱祐樘心腹近臣，將來必然要處于風(fēng)暴的中心，不知要面對多少明刀暗箭。

　　雖然他才略心智俱屬上上之選，武功更只差臨門一腳便將晉升先天之境，卻因重情重義而太易將信任付與他人。

　　有這樣一個致命弱點存在，李家夫婦實在放心不下。

　　今日與胡壚相見之后，冷虹霞看了他的行事作風(fēng)及武功手段，便生出將他引為李尋歡庇蔭靠山的念頭。

　　但所謂“皇帝不差餓兵”，即使胡壚與李尋歡相處算是融洽，卻也沒有讓人平白出力的道理。

　　而且要想令胡壚在臨事之際能竭誠盡力，也需要使雙方的關(guān)系更近一層。

　　宛轉(zhuǎn)陳述了這些情由后，冷虹霞終于說明了自己在此次交易背后更深一層的意圖：“此事尚有一個關(guān)節(jié)，我冷家飛刀秘訣不便外傳，若道長有意答應(yīng)這一樁交易，還需受些委屈，由妾身代先父訂下師徒之名。”

　　胡壚略一沉吟，隨即笑道：“如此說來，貧道便腆顏占這個便宜。今后尋歡便是貧道師侄，但有何礙難之事，盡可著落在貧道身上?！?p>　　冷虹霞大喜，急忙喚李尋歡上前，與胡壚重新見禮。

　　李尋歡一則深感母親這番苦心安排，二則素來敬佩胡壚的武功修為，當(dāng)時并無絲毫抵制，心甘情愿地在胡壚面前恭謹(jǐn)施禮，口稱：“師叔?！?p>　　胡壚受了這一禮后，又轉(zhuǎn)向李家夫婦施禮。

　　因為早時已自稱是四旬年紀(jì)，此刻只能稱呼對方為“師姐”和“姐夫”。

　　冷虹霞是坐言起行的爽利性情，既然達(dá)成交易，當(dāng)時一面吩咐人去將本地最負(fù)盛名的幾位高手匠師請來，讓他們以胡壚這柄龍形飛刀為范本，用家中收藏的幾種珍稀金屬依樣仿造，一面安排酒宴款待胡壚，便在席上將飛刀秘訣傾囊而授。

　　若換另一個人，要學(xué)成這一門飛刀秘訣，最少也須耗上數(shù)十年光陰。

　　然而胡壚本身的飛刀之術(shù)也差不多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所謂“殊途同歸”，兩者的飛刀在入門時或許各有訣竅，到最后都是追求極致的精準(zhǔn)、速度與力量。

　　若說冷虹霞的飛刀秘訣稍有勝出，關(guān)鍵只在兩處，胡壚需要學(xué)習(xí)的也只在這兩處：

　　一是對發(fā)射飛刀手法的開發(fā)更加細(xì)致入微，較之胡壚多借助腕力和手勁，更細(xì)化到每一根手指的應(yīng)用。

　　一是一篇據(jù)說來自某部道經(jīng)殘卷、首尾不到三百字的心法“寒玉煉魄訣”。這篇心法修煉的不是真氣，而是更神秘的精神力量。若修煉有成，可以憑借強化后的精神力，將某種情感執(zhí)念寄托在發(fā)出的飛刀之上，令其擁有某種超脫世俗的力量。

　　前后不過小半個時辰，胡壚已經(jīng)掌握運用將全身力量凝聚于手指發(fā)射飛刀的訣竅，甚至能夠初步運用。

　　至于那篇有些縹緲玄奧的“寒玉煉魄訣”，則只能暫且記在心中，待有暇時再詳細(xì)參研。

　　等到一場酒宴將近尾聲時，沈浪與阿飛這對父子終于從外面進(jìn)來。

　　胡壚看到阿飛雙目紅腫，顯然是哭過一場，雖然臉上依舊保持著平時的冰冷，卻跟在沈浪身邊并無排斥之意，顯然已經(jīng)消解了心中郁結(jié)。

　　沈浪走到胡壚面前，雙手抱拳一躬到地：“道長對拙荊的續(xù)命之德及對犬子的教導(dǎo)之恩，沈浪皆感激不盡?！?p>　　胡壚含笑還禮道：“不敢當(dāng)。實不相瞞，貧道做這些事情，卻也是收了尊夫人不少好處。如今你們父子相認(rèn)，大家該算是錢貨兩訖，貧道也該功成身退了?！?p>　　聽得此言，沈浪的臉上卻現(xiàn)出些尷尬之色，再次拱手道：“道長，其實沈浪這里還有一事相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