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真是稀奇了，簡直稀奇怪了。

　　按照我多年看小說的規(guī)律，這個小女孩定與我有很深的關(guān)系。

　　又是一個夜晚，清明的天空下，一所教學(xué)樓在我眼前，身后有幾個小女孩的聲音：

　　“哎呀走嘛?！?p>　　“我不敢…”

　　“去不去！”

　　“…”

　　我回頭看去，是那個女孩，還有…她室友吧。遠(yuǎn)處一個寢室的燈亮起，燈下站著的人望向這里。

　　看來是了。

　　她們…這是小學(xué)吧。

　　鄉(xiāng)村小學(xué)？

　　她們的寢室也不過是幾間平房拼在一起，比他們食堂大一點(diǎn)點(diǎn)。

　　我再回頭，她們已經(jīng)到了教學(xué)樓底下，望著漆黑的樓梯，嘰嘰喳喳地說些什么。

　　說的估計不是很好就是了。

　　扎馬尾的女孩首先上去了，留下三個人在底下。

　　我跟了上去，站在她身旁。

　　她走一步，回頭一步。

　　“哎呀你快上去嘛，這燈不是還開著嗎？”

　　“怕什么嘛，我們都在下面等你?！?p>　　她們一邊說，一邊咯咯笑。

　　女孩只好緊咬著嘴唇，扶著欄桿，一步一步上去。

　　“我當(dāng)然知道她們要干什么，我一直都知道?！?p>　　這是女孩回憶起時對我說的話。

　　我當(dāng)時不知道，女孩也可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們比她想象中更差。

　　……

　　我這樣跟著她，看她的朋友嚇?biāo)?，看她的朋友慫恿她到最高層，看她的朋友把她關(guān)在門里，看她的朋友自己離開。

　　我什么也做不了。

　　等著，等著天亮，等著她告訴老師。

　　“如果她們再不來，我就去找老師！”

　　女孩好像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但每次，她們都還是來了。

　　“下來了啦！看你這個慫樣。”

　　女孩笑了，

　　“她們還是來了不是嗎？”

　　“可…”我想問她為什么不怨她們。

　　“可是我還要和她們一起生活三年啊，我能怎么辦。她們能來，就不怨她了。還是和之前一樣生活?！边@是女孩很小的時候說的話，如今看她，“怎么可能不怨，我想過千萬種害她們的方法，但是我還小，只能忍啊?，F(xiàn)在我有能力了，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她們。”

　　或許不是當(dāng)時的小女孩不怨，只是因?yàn)樗€不知道。

　　小時候的一笑而過，會成為長大后永遠(yuǎn)的記憶。

　　………

　　我又回想過去，

　　“想不起來了…”

　　我忘了，也許是沒忘。

　　但記憶里每個人物，每個場景甚至一句話，我都忘了…

　　我能記起的，就是言語，刻骨銘心的言語，它們在我的腦海里如同一根針，針上附著劇毒，但針是糖做的。

　　糖會融化，毒會吸收。

　　它們烙在我的記憶上，離不開了。

　　……

　　又是一片飄渺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么

　　—

　　“我們在時空中亂舞

　　試圖追尋某個瞬間

　　未來越來越近

　　但沒有終點(diǎn)

　　尋找的時間附著某一事物上

　　看得見摸得著

　　仿佛就是昨日

　　喜歡的東西永遠(yuǎn)在那里

　　時間也停留在那里

　　每每望見

　　喜歡也并不會因?yàn)闀r間長遠(yuǎn)而消逝

　　時間也許會變

　　時間留下的痕跡

　　如刻骨銘心一般

　　深深地烙在心底”

　　—

　　我腦海里突然響起一段話，是女孩寫的。

　　當(dāng)時寫下的她是因?yàn)闀r間留下的事物還在，時間卻沒有了。是惋惜，和愉悅。

　　眼前的視野漸漸開明，是夜晚。

　　又聽見那個女孩聲聲鼓勵，我知道，她不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