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于岳夫人來說,為了能在此地生存下去,只能幫助細川滿元掌握住細川家。同樣的道理,離開日本十幾年的細川滿元如果沒有足利義滿的支持,根本無法在細川家立足。
所以無論出于何種目的和顧慮,她都不得不接納了阿雪。
在阿雪出現(xiàn)的最初幾個月中,岳夫人看似放任阿雪的一切行動,其實她幾乎用了全部精力在觀察此人——雖然知道細川家和將軍家正在互相利用,不可能會有反目成仇的事情發(fā)生。但是一想到這個忍者就在兒子身邊形影不離的,她便不免擔心。
然而漸漸地岳夫人發(fā)現(xiàn)這兩人之間發(fā)生了很奇妙的事情——這個女忍者竟然開始喜歡上自己的兒子了。起先岳夫人并不肯定,但是自從幾個月前阿雪服侍自己的那段時間,她便越來越確認了這件事。
畢竟同樣作為女人,阿雪對于兒子的這種真情流露是根本無法作偽的,就算那人是最為資深的忍者也是一樣。
直到此時岳夫人的心才放了一半下來:如果將來足利義滿突然轉(zhuǎn)變,要對細川家動手的話,只要能爭取到這樣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即使不能平安涉險,至少保住兒子一條性命應該還是有辦法的。
岳夫人想到這里又苦笑地搖了搖頭:但愿自己擔心的這點將來不會發(fā)生??墒亲鳛樗{玉案幸存者的她來說,政治上的任何關(guān)系都不可靠。朱元璋是這樣的人,誰又可以保證足利義滿不是這樣的人么?而通過絕海中津口中得知這位大御所的過往種種,岳夫人已經(jīng)八成可以確定——足利義滿和朱元璋是一類人物。
好啦,不想了,如果和自己猜想的一樣,就算足利義滿是第二個朱元璋,那也要等細川滿元功高震主了才會動手吧。現(xiàn)在的細川滿元連在細川家當個家督尚且勉強,就這個還需要仰仗足利義滿的支持,更遑論什么功高和震主了。
又是一陣夜風吹來,岳夫人又清醒了過來,看了看夜空中的明月想來已經(jīng)初更了,她便轉(zhuǎn)身悄悄地回屋,拉上了紙門。
第二天,尼子持久和藤原教廣真的如約而至,細川滿元隆重地招待了兩位之后,便讓岳麟禹安排他們的下榻之處。三人在一起相談甚歡,于是兩人在擁翠園一住便是三天。
后來岳麟禹又將伊勢盛綱三人一起介紹給了這兩人,可能是同齡人的關(guān)系還是因為都和岳麟禹交好,反正這五人很快便如同已經(jīng)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無話不談。細川滿元對于岳麟禹的這些新老朋友也十分歡迎,表示只要他們愿意可以一直住下去。
當然細川滿元這么說,這五人也不可能一直住下去。伊勢盛綱他們?nèi)水吘故羌毚业募页?,自然要也要恪守主仆關(guān)系;而尼子持久二人是其他大名的家臣,這么住下去也是于理不合。于是五人又在一起幾天后,五人便先后和岳麟禹告辭。雖說是告辭但是五人相約以后如果有機會便會再次相聚。
也就是這短短十天左右的時間,細川家的僵局開始出現(xiàn)了松動——尼子持久的辦法在細川滿元和岳夫人的通力合作之下開始起作用了。正如岳夫人所分析的那樣,家臣們的首先要做的便是將那三人趕出直屬的家臣團,其次是不想對于家中的軍力和局勢有任何改變。
當然出于妥協(xié),家臣們最終同意讓那三人成為岳麟禹的馬廻眾,不過細川滿國同時將那些年紀較輕,也可能屬于細川滿元陣營的直屬低級家臣用與那三人同樣的理由一起貶為馬廻眾。岳麟禹照單全收。
至于尼子持久和藤原教廣兩人的情況,細川滿元也交涉得十分順利。尼子持久自不必說,中元節(jié)那天細川滿元和妙姬拜訪京極高詮的時候,已經(jīng)在口頭上得到了京極高詮的同意。
不過藤原教廣的問題卻十分耐人尋味,原本細川滿元以為以細川家和斯波家的關(guān)系,要想求取藤原教廣并不容易。細川滿元為了試探口風,便在一個非正式場合和斯波義將提起過此事,哪知斯波義將只是猶豫了一小會兒就答應。這讓細川滿元詫異非常生怕自己聽錯了,又重新確認了一遍,斯波義將居然也不以為意,很爽快地便答應了。
細川滿元實在沒有想到會有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不過既然斯波義將已經(jīng)同意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事后很久經(jīng)過岳夫人提點,細川滿元才大致猜出斯波義將當時的想法:原來此時斯波義將知道自己即將卸任管領(lǐng)一職,三管領(lǐng)家漸漸成為事實。
對于這么一個有實力有勢力的大名,如果還像之前那樣與其之間互有矛盾對于斯波家絕對是禍非福。而這次細川滿元提出這么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請求,斯波義將樂得以此為人情借給細川家以此作為將來彌合兩家裂痕的一個契機。
不過岳夫人最后還提到一句話,她說這次斯波義將的讓步也說不定也可能是足利義滿的授意。聽到這句話細川滿元非但沒有感動,而且還覺得背后冷汗直冒:若果真如此,那足利義滿怎么知道的?難道細川家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足利義滿的手里?
當然以上這些都是岳夫人的分析和自己的猜測,斯波義將到底心里如何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達成目的了,那任何想法都是庸人自擾,就算正如岳夫人最后分析的那樣,既然是足利義滿的贈送的禮物,他細川滿元就算不愿意也別想退貨了。
就在這年的八月底,岳麟禹的馬廻眾終于成行了,其中自然包括伊勢盛綱,三好長之,長宗我部元親,尼子持久和藤原教廣,當然還有六個被一起貶謫下來的同齡家臣。
而尼子持久和藤原教廣加入的時候也各自帶了兩個忠實的仆從。就這樣這十六個人又離開了京都來到了攝津國。不過等等,就在這一行人中還有一個不屬于馬廻眾的人跟著。
“持元殿下,你怎么把你的侍女也帶上了?”藤原教廣一向是想到啥就說啥的。
岳麟禹看了看身邊已經(jīng)打扮成侍僮模樣的阿雪,剛要說話,便聽得旁邊的伊勢盛綱笑道:“教廣殿下,你可能不知道,阿雪之前可是一直跟隨少主出門辦事的,如果這次不帶著她我反倒覺得不正常了。”
“是嗎?”藤原教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我以前很少見過有出門辦事甚至是出門作戰(zhàn)的有隨身帶著侍女的,就算有些雜務(wù)的話也是交給侍僮的?!?p> 岳麟禹淡淡地道:“我沒有侍僮,只有一個侍女,所以只能帶著她?!?p> “不可能吧?難道滿元大人沒有再給你配一個侍僮么?畢竟這么多男人一起,其中有個女人不太合適吧。萬一出什么事情可來不及救援啊?!碧僭虖V有些不相信的追問道。
就像三好長之這樣的守護代都會有不少侍童或者侍從跟隨,而岳麟禹作為細川家的嗣主居然只有一個侍女,這簡直不可思議。
“好了,教廣殿下。”尼子持久這個時候插話道,“持元殿下既然敢這么做自然有其深意,而且我看阿雪姑娘舉手投足間并沒有一般女子經(jīng)常有的那種扭捏之態(tài),身手應該不差。想必經(jīng)過持元殿下的調(diào)教吧?!?p> 岳麟禹回頭看了阿雪一眼,隨即點頭道:“確實,之前他便是農(nóng)家之女。本就手腳靈活,后來到了擁翠園之后我見她聰明伶俐,又要時常帶著她,便教了一些做防身之用。”
說著嘴角上挑笑道:“現(xiàn)在的話,一般人可未必是她的對手哦?!?p> 尼子持久雖仍有些顧慮,但聽岳麟禹這么說也只好道:“那這樣便好,我就怕一旦有戰(zhàn)事還要分神保護她,可能會貽誤戰(zhàn)機的?!?p> 阿雪本來一直在旁邊默默地跟著,但這個時候卻突然道:“持久殿下,請您放心,如果有戰(zhàn)事,我會躲得遠遠的,不會給少主和大家添麻煩的?!?p> 三好長之打圓場道:“持久殿下,我覺得這點你不必擔心,之前少主和阿雪姑娘兩人據(jù)說遇到過一群落武者狩……”
還沒等他說完,藤原教廣“咦”了一聲道:“持元殿下,是這樣么?”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他不無佩服地道:“持久殿下,不管如何,少主兩人能夠戰(zhàn)退一群落武者狩的話。那以后就算遇到戰(zhàn)事,阿雪姑娘自保應該不是問題?!?p> 這個時候久久沒有說話的長宗我部元親哈哈大笑道:“阿雪姑娘,你放心,真的要是有戰(zhàn)事,少主可能顧你不過來。那個時候你可以來找我,我肯定護你周全?!?p> 阿雪朝著長宗我部元親躬身行了一禮道:“元親殿下,不必麻煩了。我是少主的侍女,我若真有什么意外那也會一直在少主身邊的。”阿雪的話雖然輕柔,可話中的語氣卻異常決絕,絲毫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