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集
收了電話,何曉芙心里涌上一陣悲戚,她不明白一向?qū)λ軠厝岬睦钶x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大的火氣,是不是因?yàn)樽蛱?,昨晚她拒絕了他的求歡。
“哼…,接近我的目的就是為了玩我,還假仁假義地以愛之名義,太可笑了。”,她一陣?yán)湫Α?p> 中午的婚宴一結(jié)束她便回了家,她沒有心思在那里強(qiáng)顏歡笑,熱鬧是別人的,幸福也是別人的,而她,她擁有的只有孤單和寂寞。
婚宴中有不少單位里的人,她與他們格格不入,他們瞧不上她,她也瞧不上他們。因此她是咬著牙吃完了那頓婚宴的。
回家躺在床上閱讀和發(fā)呆,然后是盼望,盼望能收到楊毅的信息,盼望他的決定。
她已經(jīng)這樣等待他的信息等了好多天了,今天她很焦躁,他能做到不聯(lián)系她,忘記她,她卻做不到不想念他。
她給他發(fā)了一個信息:“楊毅,在做什么?新生活很愉快吧?也快把我徹底忘記了吧?不好意思,又來打攪你了,我只是還是不甘心,還是異想天開地盼望你能回到我身邊來?!?p> 沒過一會兒,她就收到了他的回信:“曉芙,我在這邊已經(jīng)立穩(wěn)了足,這邊更適合我發(fā)展,所以,所以我不會再回那個廠了。我還是走時的那一句話:你若真想和我一起生活,那么就來上海,你也不用擔(dān)心什么,我能養(yǎng)活你,你好好的考慮考慮吧!”
何曉芙?jīng)]有再和他說什么,她伏在床上,左思右想,思索自己要不要辭職去上海找他。她很矛盾,也很絕望
“他不會再回來了,我要怎么辦?忘了他吧,何曉芙,誰沒有誰還不能活;我忘不了他,不能沒有他,我要去找他;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樣,你會做什么,你有什么本事養(yǎng)活自己,靠他養(yǎng)活嗎,他能愛你一輩子嗎?他不愛你了時你怎么辦?可是我不甘心,我腦子里全是他。”,兩個小人在她腦袋里打架。
日子在糾結(jié)中過去,何曉芙最終放棄了辭職去上海的想法,她不敢將自己的未來押在一個男人身上。
她對自己的無能有一種深深的無奈,她似乎只有賴在這個廠里了。
她的生活突然清靜了下來,沒有了楊毅,也沒有了李輝。
上天似乎在和她開玩笑,在同一時間給她送來兩個最優(yōu)秀的男人,讓她嘗盡了選擇的糾結(jié)和疼痛,讓她不知所措,又在同一時間收走了他們,讓她品盡了失去了時的寂寞,思念和痛楚。
未來真讓她迷茫和絕望,她對時間沒有了感覺,她已不再乎今天是星期幾,明天又是星期幾,她活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也不知是星期幾的上午,唐主任把她叫進(jìn)了辦公室。
她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唐主任十分冷漠地對她說道:“小何啊,你看現(xiàn)在每個組都配備了電腦,你那個崗位,我們決定了要撒消。當(dāng)然了,我們總還是要給你一口飯吃,給你另外換個崗位吧?!?p> 頓了頓,他將手中的煙蒂按進(jìn)了煙灰缸,又說道:“下面幾個組正缺少操作工人,幾個組供你選,你決定吧?!?p> 何曉芙腦袋里一陣“嗡嗡嗡”,她想自己終于被下放了,她完全可以被安排去接考勤員的班,亦或是去做調(diào)度員,但是他們卻直接將她下放成了生產(chǎn)工人,可見他們對她有多鄙視和嫌棄。
可是她又有什么辦法,她確實(shí)又無文憑又無本事,她就是個賴在廠里生存的寄生蟲。她選擇了長效試驗(yàn)組,只因這個組是倒班的,她不用天天來面對單位里的人。
唐主任待她選定,便招呼坐在他對面的李副主任:“老李,你帶她去長效試驗(yàn)組。”
何曉芙跟在李副主任后面走出了主任室,她的頭深深地埋著,眼角的余光掃到了李姐那張極度鄙視的臉,她的頭埋得更低了,跟著李副主任下了樓。
來到了一樓的長效試驗(yàn)組,李副主任叫來了這個組的組長,和他說道:“她被安置到這里了,你給安排一下?!?p> 那個組長皺眉說道:“我們只想要個男的,好干活?!?p> 李副主任道:“將就一下吧,我們也總得給人家一口飯吃??!”
何曉芙的心像被一萬根鋼針扎著一樣,她的自尊此刻被人踩在腳下狠狠的碾壓,她的頭快勾到膝蓋上了。
組長極不情愿地收下了她,板著臉給她安排了一位師傅。
下班時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天空異常陰郁,風(fēng)呼嘯著,仿佛老天爺在嗚咽,何曉芙回到家徑直倒在了床上,她不想吃飯,不想說話,什么都不想,她只想靜靜的睡去,母親進(jìn)來關(guān)切地問她:“曉芙,怎么了?”
她平靜地答道:“我很累,很累,想睡覺。”
昏天黑地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她繼續(xù)跟著上白班,下午的時侯張琴來組上檢查試樣,她趾高氣揚(yáng)地命令她:“把試樣給我取下來!”
何曉芙一聲不吭的取下了樣交給她,她卻大聲斥責(zé)道:“還要測直徑,你是不懂還是怎么的?”
何曉芙于是又去測直徑,她又叫道:“誰讓你這么測的,數(shù)據(jù)錯了,你能負(fù)得起責(zé)嗎?老李,你怎么教她的,什么都不會。”
老李是她的師傅,他板著臉對她道:“工作時認(rèn)真點(diǎn),別盡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思想盡開小差?!?p> 何曉芙今天是第一次給斷樣測直徑,誰都有第一次,誰的第一次能做得完美無缺。因此她低聲道:“我沒有開小差,我是第一次測這個。”
老李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他認(rèn)為她對他應(yīng)該要絕對尊重,絕對服從。
張琴不耐煩地大聲命令道:“那么多廢話,趕緊給我測。連這么簡單的活都干不好,都不知道你還能做什么?!?p> 何曉芙?jīng)]有還擊,她亦沒有底氣還擊,她只有將頭埋著,埋得很低很低,她眼里的淚和心里的痛楚不能讓這些人發(fā)現(xiàn)了,那只會助長了這些人的囂張跋扈。
下了班,她一個人走在夕陽中,如血的殘陽正慢慢地沉向西邊的天際,明天,明天它還會從東邊升起,而她,她卻不想在明早再看見它了。
她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河堤,三月的河提,楊柳已經(jīng)抽出了新芽,枯萎的野草也添出了新綠,對面的山巒又一派青油油的了,大地正在復(fù)蘇,萬物孕育著新的希望。而她卻已失去了希望,她的城池已被荒漠掩埋,變成了一片死地。
她癡呆地看著夕陽煙藹中無數(shù)翻滾的塵埃,感覺自己卑微得還不如一粒塵埃,這樣的生命為什么還要茍延殘喘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股淚水涌出了眼眶,她拿出了包中的一瓶安眠藥,倒了半瓶在嘴里,然后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仰躺在提壩上,眼望天際,幽幽的白云浮過,前塵往事如煙似霧在眼前放過。
她在手機(jī)里寫了條信息:“永別了,來世愿意做一棵樹,一株草,或一縷清風(fēng),但不愿意再做人。”
意識在逐漸模糊,她隱約聽到了對面青山上杜鵑的哀啼: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不如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