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朗醒來時,他置身在一個極其隱蔽的山洞里,雪塊堵住了洞口。
他試探性的想站起來,腿部傳來劇烈的痛,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部被洞口的冰棱劃了個大口子,他的頭有點暈,可能是腦震蕩。
荊楚熙躺在他的不遠處,他試探性的叫道:“荊楚熙,荊楚熙?”
荊楚熙安靜的躺在地上,沒有回答。
蘇朗咬著牙,忍著疼,爬到荊楚熙的身邊,她的臉蛋已經(jīng)凍的發(fā)紫,嘴唇也已經(jīng)變成了紫色。
她安靜的躺在地上,有點像睡美人。
蘇朗搖搖她,荊楚熙呢喃道:“別動我?!?p> “荊楚熙,醒醒!”他伸手摸她的額頭,滾燙的如同熱鍋一般。
他有點不知所措,他將她抱在懷里,將自己的羽絨服給她套上,然后,從洞口的雪地上挖了一些雪敷在她的額頭上。
荊楚熙縮了縮脖子,抵抗著:“別,冷!”
蘇朗只好用雪水給她進行物理降溫,而后,又用自己的毛衣袖子幫她把額頭才干凈。
大約二十來回吧,荊楚熙的燒終于降了下來,她也開始有了意識。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眼前的臉熟悉又陌生,男人的眼睛依舊明亮澄凈,此時,眼里全是擔憂,他的臉因為天氣的寒冷凍成了醬紫色,嘴唇也發(fā)抖著。
“蘇朗?!彼斐鍪窒朊幻哪橆a,想給予他一些溫暖。
她的嗓子撕裂般的疼痛。
“別動?!碧K朗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冷如寒冰,他迅速抽回手,害怕將寒冷傳給她。
而后,他拖著她的脖子說道:“你試著左右扭一下脖子,看頭暈不暈?脖子疼不疼?”
荊楚熙很聽話的左右扭了扭脖子,她搖頭表示沒有任何不適。
“你再動一動胳膊?!碧K朗繼續(xù)道。
“好?!鼻G楚熙動了動胳膊又繼續(xù)搖頭。
“再動一動腿?!?p> 荊楚熙再次搖頭,蘇朗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沒受傷。
荊楚熙忽然有種想落淚的沖動,她還記得雪崩時,將自己僅僅護在懷里的那個擁抱,她遇到過無數(shù)的說“我會用自己的生命去愛你?!焙汀拔視葠圩约焊鼝勰恪!?p> 可是,沒有一個人做到,然而,這個人,在彼此還未有任何關系時,便可以這樣犧牲,著實讓她覺得踏實和感動。
瞥見蘇朗只穿著單薄的毛衣,而他的毛衣袖子一大截都是濕的,而他的腿部一大片血跡。
荊楚熙費力的爬起來,她指了指他的腿部:“怎么回事?你受傷了?”
蘇朗擠出一個蒼白的笑:“沒事,就是被洞口的冰棱擦傷了,沒什么大礙。”
他又趕緊督促道:“你快躺下,你剛剛退了燒,得多休息?!?p> 荊楚熙忽然就淚奔了,她忽的抱住蘇朗:“你干嘛要對我這么好??!”
蘇朗見慣了她張牙舞爪、佯裝堅強的模樣,第一次見她這樣脆弱和真實,一時竟有點發(fā)愣。
而后,他回抱住她,輕拍她的背,輕聲安慰道:“我二十五歲時,覺得活著真沒意思,可是,有個女孩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里,扔給了我一包紙巾,她沒有留下只言片語,但是,我知道,她是希望我哭一場后,扛過那一切不堪的人?!?p> 原來他早就知道,那個人是她,荊楚熙哭的更厲害了:“你是不是傻,為了一包紙巾,竟然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我?!?p> 他笑道:“也許是吧,我就是傻,才因為那時候你給予我的那一絲溫暖而茍活于世這么多年?!?p> “原來你早就認出我了?!鼻G楚熙感嘆,她以為在這個煩擾的世界,沒有人會記住那一點點溫暖的。
“第一次在LS遇到,我就知道你就是那個女孩,所以,你當時想尋死,我才會出手阻攔,XZ這個地方,每個人都妄想得到靈魂的救贖,也有無數(shù)人想在這個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尋死,仿佛這樣就可以平復一生的遺憾,可是啊,連死都不怕的人怎么會畏懼活著呢?”
“蘇朗,你相信命嗎?”這個問題困擾了荊楚熙二十多年。
“信,比如我們再次相遇,這就是命運,而我一次又一次救下你,這也是命運?!碧K朗肯定的回答。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永遠無法沖破命運的池沼?”荊楚熙有點失落,這么多年,她無法擺脫家庭帶來的印章,她無法選擇自己的生活,她無法掙脫命運的爪牙,只能一步一步的被推著往前走,可是,她真的累了。
“只要我們愿意反抗,肯定能掙脫,楚熙,別再想著用生命結(jié)束這一切了,因為,不值得。”蘇朗緊緊抓住她的手。
雪崩發(fā)生時,他們被大量的雪推著落下山頭,卻意外的掉進了一個山洞,這個山洞干燥暖和,好像隔絕了外界的寒冷。
蘇朗和荊楚熙躺在山洞的最深處,等待著方澈和李安好的救援。
荊楚熙給蘇朗處理腿上的傷口,將自己的圍巾裹在蘇朗的腿上。
蘇朗依舊穿著半濕的毛衣,他的模樣憔悴,荊楚熙的頭發(fā)亂糟糟的,皮膚也差到了極點,她裹著兩件羽絨服,看起來特別像個熊。
兩人都狼狽至極,卻看著對方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反正,他們已經(jīng)見過對方最不堪的模樣了。
到了傍晚時分,天空停止了飄雪,荊楚熙在山洞附近找了些動物遺漏的果子。
天漸漸黑了下來,天空由灰蒙蒙的灰色變成了淡紫色和鈷藍色。
星星一顆接一顆的蹦了出來,夜空剎時間又開始有著一雙雙亮晶的眼睛。
荊楚熙裹著羽絨服,將蘇朗的羽絨服披在了他的身上,兩人坐在洞口,啃著野果,欣賞著納木錯震撼的星空。
兩人講著自己的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仿佛是時久未見的老朋友,講述那些潛藏在歲月里的不堪,從未向別人開口過的不堪。
因為這個世間,最難得的是感同身受,而他們彼此都能感同身受。
在納木錯璀璨的星空下,木星和土星接軌。
而那個十七歲時,荊楚熙所見的這世間最清朗的男人,堅定不移的握住了她的手,認真道:“我們都是從淤泥里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人,怎么可能奢望出淤泥而不染呢,但是我們過去的不堪,不可否認,也不必否認因為那本來就是我們的一部分,你愿意和我沖破這所謂的命運的泥沼嗎?”
荊楚熙露出了她這么多年,最真心,最快樂的一個笑容,她回握他的手肯定的點頭道:“我愿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