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十里亭

　　入夜，明月高懸于天。縣府后堂書房中，張浩然坐在桌邊批示公文，大戰(zhàn)之后需要處理的公務(wù)非常多，比如披麻軍的安置問題，戰(zhàn)時加入軍籍的百姓，還有武器的收繳等等。

　　“爹，我回來了?！睆堊育埻崎T而入。

　　張浩然聞言頭都沒抬：“你還知道回來??？一個月都不回家干什么去了？”張子龍坐在桌邊，拿起茶杯一飲而盡：“閉關(guān)練武了。爹，聽說楚青山要被帶去什么文院求學(xué)？”張浩然停筆，揉了揉酸疼的眼睛道：“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后天就要跟著游馬國的使團(tuán)一起趕往上京了?！?p>　　張子龍有些心不在焉，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文院真有這么好？武院又是什么？”張浩然沉吟片刻緩聲道：“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文武兩院算是頂尖的江湖門派，區(qū)別就是一般的門派是絕世高手開宗立派所來，而文武兩院是朝廷開辦的。從文武院出來的，不是治國安邦的文臣，就是所向睥睨的武將，是實(shí)打?qū)嵉膰覘澚褐?，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武林人士可比的。至于難不難進(jìn)，這么說吧。文院講究天資悟性，天下讀書人何其多哉，文院每年只收最好的十人，如果實(shí)在沒有驚才絕艷之輩，甚至一人都不收，可謂是把寧缺毋濫做到了極致。而武院又不相同，每年招收貢生少則數(shù)百多則千余，但你千萬不要以為這樣就門檻低了，武院講究的是砥礪心性，他們效仿南蠻養(yǎng)蠱之法，貢生們一周一小比一月一大比，按比試結(jié)果訂立排名，靠前的可以獲得武院更好的培養(yǎng)，學(xué)習(xí)高深武功，配發(fā)神兵利器。而靠后的只能拼命追趕，因?yàn)檫B續(xù)三次沒有大的進(jìn)步就會被勒令退學(xué)。能從如此殘酷的競爭里脫穎而出的，無不是武功高強(qiáng)，心性堅(jiān)忍之輩?！?p>　　張子龍聽了之后點(diǎn)點(diǎn)頭：“能進(jìn)文院還真了不起?！睆埡迫桓锌骸笆前?，那可是天大的福分。他爹楚軒想去文院求學(xué)想了一輩子都沒去成，老來兒子倒是替他圓了夢。還有你那個小兄弟李鐵，搖身一變成了咱們淮國四大將門之一李家的子孫，后天也要跟著他爹一起上京述職了。”

　　一陣晚風(fēng)刮起，吹的屋內(nèi)燈火搖擺不定。張子龍的神色有些落寞：“都要走了？”張浩然輕輕拍了拍少年肩膀安慰：“你們都還年輕，腳下的路還長著呢。只有今日的離別，才會有他日的重逢。好的兄弟并不是要一直在一起，你們都有各自的道路要走?！?p>　　少年眼眶有些泛紅，抬起頭不讓淚水落下：“爹，我知道，可，就是有些舍不得?！笨粗鴥鹤泳髲?qiáng)的樣子，張浩然也有些黯然，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啊。

　　“咚咚！”

　　隨著敲門聲，牛沙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張大人，有緊急公文。”少年趕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張浩然坐回主座沉聲道：“牛衙頭，進(jìn)來吧?！?p>　　虬髯漢子牛沙推門而入，身穿黑底紅紋的捕頭官服，頭戴四方平頂帽，腳踩黑色官靴，腰間懸掛寬背長刀顯得威風(fēng)凜凜，看到少年也在微微一愣，拱了拱手后對著張浩然抱拳稟告：“大人，通海村派人來報(bào)，齊云嶺有惡虎盤踞，已經(jīng)連傷數(shù)人，請大人出兵剿虎?！?p>　　張浩然眉頭緊皺：“一只老虎還用派兵？找些獵戶制作捕獸籠不行嗎？”牛沙苦笑：“恐怕不行大人，村里的獵戶已經(jīng)試過了，那畜生力大無窮，活生生破籠而出。后來村民們又制作了一個鐵質(zhì)捕獸籠，誰知道那畜生學(xué)聰明了，不管怎么引誘它就是不上當(dāng)?！睆埡迫桓X頭疼：“還有這種事？剛破海寇又來虎患，真是多事之秋。那牛衙頭就辛苦一趟，帶領(lǐng)五十衙役去通海村解決虎患吧。”

　　不等牛沙領(lǐng)命，一旁的張子龍突然站起道：“爹，不用麻煩了，縣里事情那么多，還是讓牛沙幫你吧。我去一趟就行了?！睆埡迫宦勓杂行╁e愕：“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兩日功夫，后天他們就要走了，你確定不去送行嗎？”少年咧嘴一笑：“還是不送了，我可受不得那場面，到時候萬一哭了，那多影響我的英武形象啊?！?p>　　張浩然嘆了口氣道：“那……好吧！你就跑一趟吧，但是我覺得你還是送一送比較好，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p>　　“得令！我回去睡一覺，明早就出發(fā)?！鄙倌瓯I(lǐng)命，轉(zhuǎn)身離開。

　　次日清晨，艷陽初升。安靜的縣城開始忙碌起來，在驛館天子號房間內(nèi)。葉家兩姐妹圍繞餐桌吃飯。粉裙小姑娘唉聲嘆氣：“哎，明天就要走了。還真有些舍不得?！奔t衣女子揶揄道：“是不是舍不得那個小煞星？”小姑娘聞言嘿嘿一笑：“哎呀，葉紅蕓你一猜就猜中了。張子龍長得雖然不算英俊，可是一身氣概確是陽剛，跟我年紀(jì)也相仿，說實(shí)話，我還真有些喜歡他哩！”

　　紅衣女子本是打趣妹妹，沒想到卻聽到這些話，眉頭緊皺聲音嚴(yán)厲：“葉紅妝，你還記得咱們?yōu)槭裁磥砘磭鴨幔磕悻F(xiàn)在可是淮國王妃，注意你的身份?！狈廴剐」媚锩碱^一挑：“我就是喜歡怎么了？就算嫁給了那個什么小王爺。我也要紅杏出墻，我氣死他。”

　　紅衣女子拍案而起大怒：“你就不顧游馬國的存亡嗎？”粉裙小姑娘嘴一撅：“你就會對著我吼，就你愛國，就你識大體行了吧。我四歲就上山學(xué)藝，我吃了你們游馬國幾斤糧食？費(fèi)了你們游馬國多少錢財(cái)？我還給你們一百倍一千倍就是了。為什么要?dú)Я宋乙惠呑拥男腋?？”說到最后，小姑娘已經(jīng)委屈的大眼睛里淚光閃閃。

　　紅衣女子撫摸著小姑娘的腦袋，輕聲安慰：“紅妝，這就是我們的命啊。放心吧，等見了淮國皇帝，我會要求把我嫁給那個小王爺?！毙」媚锾ь^淚眼朦朧：“真的？”紅衣女子認(rèn)真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通海村距離縣城有九十里，因?yàn)椴粫T馬所以少年只能步行，腳力本就驚人的少年自從修煉了從海寇那獲得金蟬功后，身法更是輕盈迅速。剛過正午就已經(jīng)趕到了通海村，在全村老少的迎接下進(jìn)了村子。

　　面對一雙雙懷疑的目光少年只得報(bào)上名字，淳樸的村民頓時歡呼起來，傳說中剿滅?？艿挠⑿邸Ｋ恍姓l行？少年先去看了受傷的村民，并不嚴(yán)重，看來惡虎傷人并不是為了飽腹，這并不合理，野獸都非常聰明，不到萬不得已它們是不會襲擊人類的。

　　少年拉著里正到偏僻處詢問：“他們到底是怎么受傷的？”通海村的里正，是一名富態(tài)的老頭，聽了少年的詢問，老人面上露出一絲尷尬，支支吾吾道：“就是無意間進(jìn)入了惡虎的領(lǐng)地，要知道這些猛獸領(lǐng)地意識都很強(qiáng)。”少年嘿嘿一笑：“我爹可是知縣，我要是發(fā)現(xiàn)你騙我，哼哼~”

　　里正眼里閃過一絲慌亂，衡量了一下后坦白：“齊云嶺山高林密，野獸橫行，我們村子靠打獵為生，前日在山上發(fā)現(xiàn)了惡虎巢穴，里面居然有兩頭幼虎，這可是值錢的寶貝，所以我就組織壯丁上山抓虎，誰知道三十村壯都打不過那惡虎，所以……”

　　少年聽得目瞪口呆，指著里正感慨：“你們可真行，抓人家孩子，沒干過人家父母被打傷，沒要了你們小命就算好的，你居然告它惡虎行兇。厲害厲害。”里正笑容尷尬：“那畢竟是畜生嘛，怎么能用人的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呢？”少年搖頭不語。在詢問了具體地點(diǎn)后，轉(zhuǎn)身離開。

　　齊云嶺可以算是整個吉水縣最高的山，因山頂經(jīng)常沒入云中所以得名齊云嶺。山中多為參天古木，且瘴氣叢生。野獸更是多如牛毛，非經(jīng)驗(yàn)老到的獵人根本不敢進(jìn)山。

　　入夜，齊云嶺半山腰的一處山洞中。兩只幼虎糾纏在一起打鬧玩耍，在它們旁邊，一只丈許長的巨虎盤臥在地，黑黃條紋相間的毛發(fā)有些暗淡，不怒自威的虎目中充滿憐愛的看著兩頭幼虎。

　　“嗚~~~”洞外不遠(yuǎn)處響起一聲長嚎。巨虎身形一翻站起身形，耳朵不停抖動傾聽?！班粇”片刻后有些惱怒的低吼一聲，用嘴叼著幼虎后頸向山洞深處甩去，接著大步走出洞外。

　　“吼~~~”

　　一聲怒吼如怒濤拍岸四散而去，巨虎雙目寒光四射的盯著面前的狼群。同為齊云嶺野獸，為了爭奪獵物，雙方算是老冤家了。

　　三十多只狼群前方，是一只體型比其他狼大一圈的頭狼，面對獨(dú)虎，它嘴角泛起如人般的冷笑?！皢鑶鑯~~”仰頭嘶嚎，群狼一擁而上撲向巨虎。

　　巨虎輾轉(zhuǎn)騰挪與群狼撕咬在一起，雖然論戰(zhàn)力巨虎高了不止一籌，可無奈群狼太多，不過片刻就遍體鱗傷。身上的疼痛更是激起了巨虎的兇性，仰天一聲怒吼，動作更加迅猛，巨嘴一張一合，面前撲來的狼身就被一分為二。一爪揮下，無不是血肉橫飛。

　　頭狼陰狠的目光游移不定，身影繞過巨虎潛進(jìn)山洞。巨虎見狀更加瘋狂，不顧周圍群狼的圍攻，拼命向山洞沖去。

　　“口下留虎??！”

　　身背長槍腰懸狹刀的白袍少年剛來就看到了這一幕，想都沒想拔刀出鞘加入其中。雙手握著幾乎與身高等同的長刀，少年一頭撞入狼群。長刀揮舞斷肢橫飛。脫身的巨虎感激的看了少年一眼，轉(zhuǎn)頭沖入山洞。

　　群狼也紛紛向山洞沖去，少年身影一閃而逝，單手拖刀攔在洞口，群狼嘴中發(fā)出“嗚嗚”嘶吼，卻不敢上前。少年剛才一陣砍殺，已有十多條狼命喪其刀下。

　　“吼~~”一聲憤怒的虎吼從洞內(nèi)傳出，片刻后一身傷痕的巨虎從內(nèi)走出，嘴中鮮血淋漓，雙目赤紅射出刻骨的仇恨。出來后如發(fā)狂般沖向?yàn)閿?shù)不多的狼群，少年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轉(zhuǎn)頭看了眼黑乎乎的山洞露出疑惑神色。

　　翌日清晨，吉水縣城門口。二百郡兵騎著駿馬列陣等候，當(dāng)先一騎，正是身穿黑袍背負(fù)巨弓的少女。葉家姐妹與李家父子正在與張浩然道別。楚青山跟在楚軒身后不言不語。粉裙小姑娘不耐煩的開口詢問：“張知縣，張子龍呢？怎么說我也是他半個武學(xué)恩師，這就要走了，怎么也不見他過來相送？”

　　張浩然拱手施禮：“回小公主，轄境內(nèi)鬧了虎患，犬子被我派去剿虎了?！狈廴剐」媚镆黄残∽觳粷M道：“還真新鮮，你不派手下官兵去，卻要派無官無職的親生兒子去，當(dāng)你的兒子還真是遭罪哩?！奔t衣女子訓(xùn)斥道：“紅妝，閉嘴?！闭f罷對張浩然歉意道：“我妹妹與張子龍關(guān)系要好，這次遠(yuǎn)行沒看見就有些難過，張知縣請見諒。”

　　張浩然看著李鐵與楚青山和聲道：“無礙無礙，此行路途遙遠(yuǎn)，你們都要平平安安的?！眱缮倌旯矸Q是。張浩然長嘆一聲繼續(xù)道：“張子龍娘親死得早，也沒兄弟姐妹。跟著我顛沛流離了這么多年，對他來說你們就如同親兄弟一般，此次你們同時離開，對他來說實(shí)在難以接受，以至于不敢來送你們，千萬不要埋怨他。”

　　壯實(shí)少年跟書生少年眼圈一紅點(diǎn)頭稱是。張浩然轉(zhuǎn)身揮手：“走吧走吧，切莫牽掛。”

　　一群人告別完畢后上了馬車，在二百騎兵的護(hù)衛(wèi)下緩緩出發(fā)。天空朝霞初升，萬里無云，正是遠(yuǎn)游的好時光。

　　四月天氣已然炎熱，不到正午空氣就有些燥悶。福州官道狹窄難行，騎兵速度緩慢，趕了一上午路也就行進(jìn)了十五里山路，隊(duì)伍前方不遠(yuǎn)的三山交匯之處有一高亭，喚作十里亭，據(jù)說是上任吉水縣知縣為了方便過往行人歇腳所建。

　　隊(duì)伍有兩輛馬車，游馬國大公主葉紅蕓單獨(dú)坐一輛，那些隨從守衛(wèi)在馬車周圍，粉裙小姑娘因?yàn)轵T著白虎坐不進(jìn)馬車，所以就到處轉(zhuǎn)悠。李鐵跟楚青山坐一輛，同行的李元魁跟太史杰都不是喜歡坐車的主，早就騎著駿馬四處巡視。

　　“楚青山，咱們，真的要跑嗎？”壯實(shí)少年李鐵聲音有些忐忑。楚青山白了他一眼小聲道：“你小點(diǎn)聲，你準(zhǔn)備讓所有人都知道啊?！崩铊F趕緊用手捂著自己的嘴。楚青山這才解釋：“說好的一起闖蕩江湖就不能食言，跟張子龍關(guān)系好的就你我跟王小虎，現(xiàn)在王小虎死了，咱們倆又走了，張子龍豈不是要難過死。別看他平常大大咧咧的，其實(shí)心里很脆弱的。你不會想看到張子龍傷心到哭鼻子吧?！崩铊F想了想那個畫面，渾身一個哆嗦連忙搖頭，太可怕了。

　　楚青山繼續(xù)道：“前面就是十里亭，時間已經(jīng)快到正午，到時候隊(duì)伍一定會在那里休整。十里亭旁邊就是三座大山，山高林密是絕佳的脫身之地，咱們隨便找個借口上山，他們絕對找不到，到時候咱們跟張子龍匯合，直接遠(yuǎn)走高飛闖蕩江湖去?！崩铊F撓了撓頭咧嘴一笑：“楚青山，感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膽子怎么大了這么多？你爹要是知道了非要?dú)馑啦怀伞！?p>　　少年微微一愣，想了想不確定道：“有嗎？”李鐵狠狠點(diǎn)頭確定，接著又有些擔(dān)憂道：“真的能這么順利嗎？你不會沒發(fā)現(xiàn)吧，那個姓太史的把你當(dāng)寶貝一樣看著，眼睛就從來沒從你身上離開過。”楚青山嘴角露出笑意：“沒問題，我還請了一位幫手呢?！崩铊F更疑惑：“幫手？是誰??？”

　　“哼哼，就是本公主哩！”馬車簾子被挑開，露出粉裙小姑娘的腦袋來。楚青山作揖：“吸引注意力的事就拜托小公主了?！狈廴剐」媚锱牧伺男馗湴恋溃骸鞍谖疑砩希还芊判暮昧?。”

　　李元魁騎馬趕到隊(duì)伍前方，身旁跟著黑衣少女跟太史杰。伸手一指遠(yuǎn)方的十里亭：“山路難行，就在那里休整一下，吃點(diǎn)東西?！碧方苈勓愿呗晜髁?，馬車中的楚青山自信一笑，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隊(duì)伍離十里亭還有二百步時，李元魁嘴角含笑舉手制止隊(duì)伍繼續(xù)前進(jìn)。亭中有人，還是熟人。身后一身黑袍的秦雨寒雙眼微瞇。

　　“臭小子，不是怕哭鼻子不來了嗎？”

　　車上兩少年聞言鉆出馬車看向亭中。

　　十里亭中有一少年，利落的緊身白袍，身背銀亮長槍，腰懸漆黑狹刀，及背頭發(fā)散亂身后，面容陽剛眼神堅(jiān)毅，正是蕩寇少年張子龍。在他身后跟著一只滿身血痂的高大老虎，雙目中兇光四射。

　　背槍少年并不回答李元魁的問話，而是對著馬車上的李鐵與楚青山高喊：“秀才，小鐵匠。我來了！”后者二人趕忙跳下馬車向亭中飛奔。一邊的粉裙小姑娘撇了撇嘴不滿的嘟囔：“什么嘛，本來還能大鬧一場哩?！?p>　　“大哥！”李鐵最先沖到亭中，緊緊跟背槍少年擁抱了一下?！皬堊育?！你怎么來了？”楚青山緊接其后站在旁邊詢問。“秀才！”背槍少年并沒回話，上前也抱了一下楚青山。后者臉“蹭”的一下通紅。背槍少年打趣：“臉紅個屁啊，還害羞了？我先說明啊，我可不喜歡男人?！背嗌桨琢怂谎郏骸扒闪?，我也是?！?p>　　三人互相對視，臉上都不約而同的掛上了笑容。

　　楚青山突然惱火道：“你怎么這時候來了？我們都商量好一起逃跑，咱們一起闖蕩江湖了?，F(xiàn)在計(jì)劃全亂了?！北硺屔倌曷勓运室恍Γ骸靶悴牛氵€是去讀書吧。我想了想，你不適合去闖蕩江湖?！背嗌矫碱^緊皺：“這不像你說的話?！?p>　　少年哈哈一笑：“文院貢生多難得啊。那才是你楚青山要走的路，別忘了，你娘還在等著你呢。至于小鐵匠，跟著你爹走吧，路絕對要比現(xiàn)在寬得多。至于我，準(zhǔn)備先去江湖上闖一圈，下次見面時好好給你們講一番，讓你們見見世面就行了?！?p>　　“大哥?！?p>　　“張子龍?！?p>　　少年單手一揮制止二人言語道：“小女兒姿態(tài)，男子漢大丈夫。我倒是很期待下次見面的時候咱們都是什么樣的?！背嗌阶孕乓恍Γ骸爸问乐艹??！鄙倌暧沂治杖N在胸口：“江湖之豪俠。”說完兩人同時望向壯實(shí)少年。李鐵面色通紅大聲道：“絕世……絕世的鐵匠?！?p>　　少年跟楚青山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張子龍，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是不是有些擺譜哩？”粉裙小姑娘騎在白虎身上喊道。少年聳聳肩：“葉紅妝，看你聰明伶俐對我又有授業(yè)之恩，將來等我名震一方了，會去上京看你的。如果過的不好，到時候就跟著小爺我闖蕩江湖吧?！毙」媚镆黄沧欤骸伴_什么玩笑，我在你們淮國也是堂堂王妃，還會跟你跑江湖？這個送給你留個念想。”小虎娘抬手扔了一物，后面馬車中的紅衣女子眉頭皺了皺卻并未說話。

　　少年接住打量兩眼，塞到懷中后對著小姑娘比了兩個大拇指贊嘆：“謝哩。”小姑娘眼圈泛紅轉(zhuǎn)頭不語。

　　“張子龍，下次見面咱們再打一場。我絕對不會輸了！”秦雨寒突然高喊，對于冷漠內(nèi)向的她來說，在人前高喊這話需要莫大的勇氣。

　　背槍少年看著少女嘿嘿一笑：“小虎！”

　　“吼吼~~”

　　一聲虎吼聲震四野，騎兵陣營里的馬匹一陣騷亂。秦雨寒雙手緊扯韁繩，控制身下馬匹不至于驚慌逃竄。少年身后的高大老虎一個縱身落在身前，背槍少年翻身上虎指著少女道：“巨弓小娘，上次騎術(shù)輸給你，現(xiàn)在可不一定了?！?p>　　“小虎？”李鐵與楚青山驚愕出聲。背槍少年回頭一笑：“不錯，它也是個苦命虎。從今往后就跟著我了。秀才，這個送給你?！睋P(yáng)手一抬，寒芒閃過。

　　“鏘~”少年腰間的四尺烏鞘狹刀斜插在楚青山腳邊。

　　“這個是？”

　　背槍少年點(diǎn)頭道：“沒錯，就是?？苁最I(lǐng)那把千年玄鐵鑄造的長刀，我聽說儒生都佩劍，可惜手上實(shí)在沒有。希望你別嫌棄?！背嗌诫p手使勁拔起長刀，看著狹長分量確實(shí)極重，雙手舉著都感覺吃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會一直戴著的?！?p>　　遠(yuǎn)處秦雨寒眉頭一挑有些惱怒：“哦？不然咱們現(xiàn)在在比一次？”背槍少年哈哈一笑：“你絕對輸，小虎可不是你那破馬能比的。小虎！！”隨著少年大喝。身下高大老虎開始狂奔，速度之快比千里神駒都快了不止一籌，更可怕的是這可是山地，沿途所有樹木障礙，在高大老虎那驚人的跳躍力面前顯得蒼白無力，明明舉步維艱的山林在它面前卻顯得如履平地。

　　秦雨寒臉色發(fā)黑，這確實(shí)比不過，但問題是，你那是老虎啊喂，你犯規(guī)了喂。

　　少年歡快大笑一聲，小虎躍回亭中?？粗鴥晌缓眯值?，少年拱手抱拳：“每次想起這句話都覺得好笑。秀才小鐵匠，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p>　　楚青山抱拳接話：“后會有期?！迸赃吚铊F不明所以，也學(xué)著抱拳拱手。

　　“咱們永遠(yuǎn)是兄弟。”少年騎著取名‘小虎’的高大老虎轉(zhuǎn)身鉆進(jìn)旁邊大山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聲高呼聲反復(fù)回蕩在山間，在這十里亭中，在兩位少年的心里。

　　年少離別不知愁，幾多春雨幾多秋。他日如有重逢刻，自有情義心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