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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之觴

第六十章 恩斷義絕

玉之觴 宣嬌 2664 2019-02-10 15:30:00

  驪嬙讓婢女扶她躺下,心中只覺陣陣絞痛,申生啊申生,你終究還是選擇了保全你的世子之位,任我姐妹倆以身托付,用心良苦,你卻依然背棄了當(dāng)初的誓言。難道天下的男子都是這般薄幸,男歡女愛之時,卿卿我我,山盟海誓,轉(zhuǎn)頭面對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卻是一切皆可拋棄?只是你既不能帶我倆遠(yuǎn)走高飛,當(dāng)初又何必相救?你既救我倆于水火,又為何將我倆推入另一個無底深淵?

  驪嬙將指甲咬得發(fā)白,心潮迭蕩,眼前又涌起在南槐莊和申生共處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只想得神思昏沉,欲罷不能。也不知過了多久,婢女稟報(bào)姞娘娘來了,驪嬙才慢慢轉(zhuǎn)過身來。驪姞進(jìn)來見姐姐這般模樣,也是心痛不已,又想起如今的境況,還未言語,淚已落下,姐妹兩人一時凄涼相對,默默無言。

  過了良久,驪嬙才強(qiáng)打起精神,問起驪姞被胡老三擄走后的經(jīng)過,驪姞只道自己被人塞入馬車中,點(diǎn)了穴道,以后的事,便十分恍惚了,依稀到過一些地方,聽見一些人語,也不知是夢境還是幻覺,一覺醒來就到了晉候的營帳中。

  驪嬙也說了遭刺客追殺,不慎翻落下馬車的事,驪姞道:“那自稱世子儀仗的車隊(duì)難道真的是世子派來的?”

  “我原以為又是耿姬等人的詭計(jì),卻不知真是世子派來的人,看來世子將咱們救下后,又將咱們送到了晉候處。”

  “難道世子之前讓咱們先去魏國,只不過是哄騙咱倆的,他根本無意離開晉國帶咱們出奔,只是在等待晉候回來的時機(jī)?”

  驪嬙點(diǎn)頭:“正是,否則為何世子讓咱們隨車隊(duì)先行出發(fā),自己卻遲遲不來?”

  “可是,世子當(dāng)初可是親口答應(yīng)說……”驪姞又止不住要滴下淚來。

  驪嬙只覺心中酸痛,眼中卻已無淚,嘶啞著道:“他已經(jīng)選擇了晉國的世子,而非你我,今后咱們就全靠自己了,妹妹再哭也是無益?!?p>  驪姞哪里止得住,一發(fā)哭得厲害,直到有婢女前來催驪姞回去喝藥,驪姞方才步履蹣跚地離去。

  姐妹倆在營地養(yǎng)了兩日的傷,晉候見姐妹倆傷勢穩(wěn)定,才令全軍起程回城,一路上晉候?qū)⒆约旱蔫庈囎尳o姐妹倆乘坐,為了不讓姐妹倆過于勞累,每日不過行四十里便安營扎寨,晉候早晚都過來探望姐妹一次,驪嬙也是強(qiáng)打精神,做起歡笑,與晉候陪著話,只是絕口不提后宮之事。

  這日東關(guān)五和梁五來給驪嬙請安,驪嬙正嫌藥苦,將喂藥的婢女痛斥了一頓,命她到外面去跪著,那婢女跪在營帳門口哭得傷心。

  東關(guān)五進(jìn)來后,端起放在案幾上的藥碗,笑道:“按理說干娘不喜歡喝藥,做兒的就應(yīng)把這藥喝了,可是主公又吩咐過要好好侍候干娘服藥,兒這是左右為難啊!不如兒喝一口,干娘喝一口,只要把這碗藥喝了,我就兩頭都能交待得過了。”

  梁五道:“就沖你這么甜的嘴,再苦的藥,喝到嬸娘嘴里也變甜了!依我看嬸娘也犯不著生那婢女的氣,哪能人人都象東哥,一說話嘴上就象抹了蜜似的?!?p>  驪嬙這兩日的傷勢好得很快,額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了疤,右臂也已能輕輕抬動,只是心中終日郁郁,此刻聽了兩人的話,斜乜著東關(guān)五道:“光嘴上抹蜜有什么用,別是嘴甜心苦才好!我問你們,在宮中的時候我多次讓人給你們傳話,你們兩個兔崽子卻只拿話搪塞,連個人影兒都不見,害我們姐妹倆吃了多少的苦。如今眼見我倆在晉候面前又說得上話了,你們的屁股轉(zhuǎn)得比轱轆還快!別以為多喊幾聲干娘,就能把往事一筆勾銷,你們的把戲留著哄哄蕙姬也就罷了,想在我面前蒙混過去門兒都沒有?!?p>  東關(guān)五和梁五一臉委屈,東關(guān)五道:“干娘可真是冤死五兒了,你問問梁弟,我們啥時候沒把兩位娘娘的事放在心上?只是我倆是老牛拉犁——有心無力啊。我們做奴才的,言微位卑,主公跟前插不上話,蕙姬和耿姬又成天在主公跟前轉(zhuǎn)悠,實(shí)在是有口難開??!”

  驪嬙冷哼:“蕙姬得了寵,沒少給你倆賞賜吧?”

  “真是天可憐見,蕙姬若能有干娘的一個指頭那么大氣量,我倆就算是燒了香了。她和她那姐姐,耿姬都是一般模樣,慣會使喚人不說,從來沒見賞過下人一個銅板,每逢祭祀宴請,還要我們奴才湊了份子送禮給她,下人們沒有不埋怨的,背地里常念叨起干娘和姨娘的好處。”

  驪嬙語氣略有緩和,“我們姐妹倆既認(rèn)了你們做義子,有好處豈會少了你們的。你們身份低賤,又沒有貴候公卿一般的家族可以倚靠,我們姐妹倆就是你們今后的靠山,只要有我倆錦衣玉食的一天,就不會讓你們挨餓受屈。不過話也要說回來,你們?nèi)羰浅灾肜锏模胫伬锏?,我必定讓你們哪一頭都要不了好去!”

  東關(guān)五和梁五忙齊齊跪下,道:“干娘這話讓五兒惶恐之極,孩兒們從來對兩位娘娘一片忠誠,不敢有二心,只是從今往后,孩兒們會更加盡心盡力服侍娘娘和主公,把干娘的事當(dāng)成孩兒自己的事,一切以干娘為尊!”

  驪嬙這才讓兩人起身,閉著雙目養(yǎng)了會神,道:“你們此次陪主公外出狩獵,收獲如何?”

  梁五搶先道:“不敢瞞嬸娘,主公此次出行,途中大病一場,幾天不見好,荀司馬都已開始安排后事,直把我倆唬了個半死?!?p>  梁五便把晉候狩獵并患病一事詳細(xì)說了,驪嬙道:“你既說當(dāng)時缺醫(yī)少藥的,怎么后來這病又自個兒好了呢?”

  “嬸娘不知,主公病到第四天上,已是人事不知,不是整日胡言亂語就是突然高聲叫罵,似是中了邪一般。派去找藥的人遲遲不歸,醫(yī)官也束手無策,可把我們都唬死了。公子重耳便帶了幾個手下去深山里找草藥,到了晚上回來說是找著了,立馬和別的藥一起熬了,給主公喂下?!?p>  “這么說主公能痊愈,是重耳的功勞了?”

  “侄兒沒講完呢!那日公子夷吾也去外面找了個巫人回來,據(jù)說此人不同一般的巫覡,不僅能通神,還能施仙法,召四方神仙,驅(qū)八方邪祟。當(dāng)晚便設(shè)壇在大營內(nèi)作起法來,夷吾令三千將士共同割臂起誓,取血以祭當(dāng)?shù)厣耢`,那巫人作法之后,第二日過來,主公就退了熱,睡覺也漸漸安穩(wěn)。嬸娘說,這功勞可算是誰的?”

  驪嬙默然不語,東關(guān)五接話道:“依我說,誰救了主公并不重要,如今軍中人人都知夷吾請神巫做法驅(qū)邪,才救了晉候一命,又有幾個人知道重耳上山采藥的事。這功勞自然是記在夷吾頭上的。”

  兩人又聊了些別的話,見驪嬙無事,便告退了,驪嬙覺得精神好些,讓婢女?dāng)v扶著去驪姞帳內(nèi)坐坐。驪姞猶是淚眼迷離,整日悶悶地不思飲食,驪嬙勸慰了幾句,又拿過湯羹來,親自喂到驪姞嘴邊。驪姞躲不過,吃了兩口,便轉(zhuǎn)過頭去。

  驪嬙放下碗,起身走到門口,又轉(zhuǎn)身道:“我知道你還放不下申生,可你想過沒有,這一趟回宮,再無回頭路可走,咱們與耿姬之間必須有個了斷,不是她死,就是我活,咱們再無任何人可以倚靠,你若如此消沉,不待回宮,晉候就已將我倆棄之如敝屨,與其今后死在耿姬手里,還不如現(xiàn)在就自我了斷地好,那把匕匙還在,你大可趁無人時自己動手,否則就把淚擦了,把湯喝了,晉候愛看的是你傾城的貌,不是你整日紅腫的眼,究竟該如何,你琢磨著辦吧?!?p>  驪姞看著驪嬙決絕地走出營帳,拿起碗中的匕匙,靠近自己的咽喉,顫抖了半晌,最終扔掉匕匙,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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