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蔥，好久不見

　　這時候，晚自習(xí)的上課鈴聲在校園里響起，三三兩兩的人群，匆匆趕往教室，熱鬧的校園也在日落西沉的黃昏里，變得安靜溫柔起來。教室里的同學(xué)也停止了竊竊私語，靜靜地等待著新班主任的到來。這種久違了的感覺，讓蘇璃覺得陌生又熟悉。小學(xué)，初中，高中，仿佛一雙無形的手，在推著自己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步履匆匆，面前是黑板上模糊了的字跡，白雪般紛飛的試卷，回蕩在耳邊的此起彼伏的聲音，蘇璃頭腦里記憶混亂，只記得自己要握緊手里的筆，一直一直地寫，努力地向前追趕，仿佛一回頭，就看見洶涌的人群向自己涌來，就像一場夢一般。

　　“阿璃，你說新班主任會是什么樣子呢？”葉子雙手托腮，望著阿璃問道。

　　“我想”，蘇璃瞥見教室門口的身影，藏藍色的休閑襯衣，黑色的西裝褲，腳下是褐色的皮鞋，踏著有力的步伐走上講臺。“應(yīng)該就是這個樣子吧?！崩蠋熢谥v臺上站定，放下手里的書，將襯衣的袖口挽起來一點，推了推鼻梁上的平框眼鏡，思索片刻后，才抬起頭來。

　　蘇璃只覺得他身上帶著那種理工科老師特有的氣息，嚴(yán)肅，簡單，敏銳，環(huán)顧的目光里仿佛在數(shù)字掃描，要對每個人進行數(shù)據(jù)化分析。

　　看起來好嚴(yán)厲呀，蘇璃和葉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為接下來的日子擔(dān)憂。然而此刻老師嚴(yán)肅的面容上，卻有了淡淡的微笑，那種程式化的氣場又變得柔和起來，蘇璃看見他的眼睛里閃著溫柔與期待的光，仿佛在說自己不是萬年冰山，暴躁大叔，而只是一個平易近人的班主任。

　　“同學(xué)們，大家好，我姓張，是高一五班的班主任?！彼D(zhuǎn)身去黑板上寫自己的名字，在黑板的一角，字體蒼勁有力。“接下來，我們將一起開啟高中生活。前路不易，希望同學(xué)們相互勉勵，相互幫助。而我，也會在背后支持和幫助你們。希望和大家相處愉快。”說完之后，老師像講臺下的學(xué)生鞠了一躬。漸漸地，零星地掌聲響起，最后如潮水匯聚，在教室里回蕩。蘇璃覺得，這個老師，和自己之前遇到的，仿佛有些不一樣。

　　“明天開始軍訓(xùn)，”說著他拿起講臺上一張紙，“接下來我就說一下，軍訓(xùn)中的注意事項和軍訓(xùn)服的發(fā)放?！?p>　　掌聲退卻，此刻教室里的人都抬起頭來，仿佛發(fā)布會現(xiàn)場的追光燈一般，不肯錯過臺上人的一舉一動。他邊說邊走下講臺，在教室里走過，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如音響般立體環(huán)繞在教室里，到達每個人的耳邊。

　　“報告。”當(dāng)他說著注意事項的時候，教室門口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請進。”班主任握著手里服裝的尺寸統(tǒng)計表，對著教室門口喊道。

　　一個一身清爽的運動裝，剪著齊耳短發(fā)，身材有些微胖的女生走進教室，站在講臺旁?！澳沁€有個空座，去坐吧?！彼赶虻谌趴看暗奈恢茫彩翘K璃所在的那一排。女生點點頭，大步流星的走下講臺，帶起一陣涼爽的風(fēng)。

　　蘇璃看著女生的眉目與身態(tài)，總覺得分外眼熟。

　　“阿璃，你怎么了？”葉子關(guān)切地問道。

　　“她長得好像我的初中同學(xué)，大蔥。”蘇璃邊說著，忍不住多看幾眼，再辨認(rèn)一下。然而那女生卻一直背對著蘇璃，望向窗外朦朧的夜色。

　　“大蔥？吃的那種？”葉子很奇怪，為什么會有人叫這種名字。

　　“不不不，這只是她的昵稱?！币驗榕拿掷镉幸粋€“叢”字，初中的時候，大家都開玩笑的叫她“大蔥”，就像她會叫自己“小阿璃”一樣，增進情感，卻并無惡意。

　　“原來如此。”葉子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么接下來，就請幾位同學(xué)和我一起去領(lǐng)軍訓(xùn)服裝，有誰主動請纓嗎？”

　　后排的幾個男生都舉了手。葉子左右看著，也帶著蘇璃一塊舉起了手。在教室里左右都是無聊，還不如出去走走。幾人跟在老師的身后出了教室，而蘇璃還在糾結(jié)那個女生到底是不是大蔥。

　　夜色如水，風(fēng)里褪去了白天夏日里的溫暖的氣息，只剩下獨屬于夜色的涼爽，拂在臉上和身上，十分的舒服。

　　數(shù)好服裝的數(shù)量，又核對好尺碼之后，蘇璃他們才離開了老師的辦公室。男生當(dāng)然承擔(dān)了大部分的重量，蘇璃和葉子一人拿了一個宿舍的衣服回教室，手里還拿著一把水果糖，是老師剛剛給的。老師剛剛還夸男孩子勇敢，是力量擔(dān)當(dāng)；女孩子心細，做事認(rèn)真。雖然是簡單的幾句話，卻讓人覺得暖心。講臺上，他是有氣度的老師，而現(xiàn)在，他又仿佛鄰家哥哥一般親切，蘇璃覺得自己無比幸運。

　　下課鈴聲已經(jīng)響起，每個教室門口都涌出年輕歡快的身影，彼此交談著，嬉戲打鬧著，連空氣里，都是青春蓬勃的氣息。

　　“小阿璃”，熟悉歡快的聲音從身旁傳來，蘇璃抬頭，瞧見大蔥站在樓梯口，一臉詭計得逞的笑容，和從前一樣的愛開玩笑?！昂镁貌灰??！贝笫[說著，向阿璃走過來。

　　“大蔥”，疑惑煙消云散，剛剛平復(fù)的心在那句好久不見之后，又開始激動起來，久違的時光里，有太多缺席的記憶，再見面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又都化成一句好久不見?！昂镁貌灰??！碧K璃突然舉得鼻子酸酸的，眼前的景物仿佛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水光里。

　　“哎，說好了，不許哭啊?！贝笫[邊說著邊遞過來一張紙巾?！芭丁！碧K璃擦掉忍不住落下的眼淚，心里忍不住嘲笑自己真的是個愛哭鬼。

　　“小阿璃，剛剛的驚喜怎么樣？”

　　“嗯，真的是又驚又喜?！碧K璃的聲音里還帶著輕微的哭腔?！斑€有，你叫我的時候，可不可以把小字去掉。”

　　“哈哈”，大蔥忍不住笑，“好好?！?p>　　“哦，對了”，蘇璃像是想起了什么，“這是葉子，我們一個寢室?！?p>　　大蔥向葉子友好地揮揮手，葉子也微笑著，點頭回應(yīng)。

　　“那個大蔥，咱們班其他人，你還有聯(lián)系嗎？”蘇璃繼續(xù)詢問道。

　　“沒有了。畢業(yè)后，除了那次聚會，也就沒有再見面?！笨諝饫锿蝗蛔兊冒察o，兩人之間有短暫的沉默。

　　“哎，不過有一個人，不知道你認(rèn)不認(rèn)識，和我們一個學(xué)校。”大蔥率先打破了安靜。

　　“誰呀？”失落稍縱即逝，蘇璃的眼睛里又亮起了光彩。

　　大蔥向蘇璃的身后張望著，“喏，他過來了?！?p>　　蘇璃轉(zhuǎn)過身，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向自己走來，他意味深長的笑著，望著蘇璃?！靶『ⅲ忠娒媪?。”

　　“你們認(rèn)識呀？”大蔥驚喜地說道。

　　“不不，不是，不認(rèn)識。”蘇璃抱緊懷里的軍訓(xùn)服，有些不知所措。為什么每次遇見他都會緊張的說不出話呢。

　　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那現(xiàn)在認(rèn)識了，我是許諾。”

　　蘇璃猶豫地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蘇璃?！?p>　　他大步走到蘇璃身邊，身子一點一點的靠近。蘇璃呼吸越來越急促，臉上像火燒一般熱辣辣的。結(jié)果他只是伸過手來，拿走了蘇璃懷里的軍訓(xùn)服，“給我吧?！?p>　　蘇璃逃也似的跑開，心里暗暗后悔，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不能從容一些。

　　葉子和大蔥跟了上來。

　　“阿璃，你沒事吧?！比~子問道。

　　“阿璃，你臉這么紅，是不是不舒服？”大蔥也說道。

　　蘇璃拼命地搖頭，此刻，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