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徐家莊安靜異常,除了偶爾的蟲鳴和滴答的水流聲,再沒有什么動靜了,徐君器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睡著的了,他只記得自己瞪著眼睛看著屋頂,想到獄中的徐自強,想到死去的父母雙親,想到懷中溫熱的翡翠,想了很多,卻好像什么也沒有想,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天已經(jīng)微亮。
簡單洗漱了下,徐君器便徑直走到了宗祠前。徐家的宗祠門口有一口木鼓,這是用來召集徐家各個支系前來匯合用的。
徐君器沒有猶豫,伸手拿起木槌,“砰砰砰”的敲響了木鼓,很快聞聲而來的徐家人紛紛圍在了宗祠門口,有些不解的看著徐君器,就連徐君蓉和徐君宇也在其中。
見人來的差不多了,徐君器這才放下木槌,朗聲道:“尊族長之命,今日我族舉族遷徙,請各位回去收拾一下,午后在這里匯合,我們會清點了人數(shù)直接出發(fā),大家互相轉告,不要耽誤了時間?!?p> “族長不是被抓了嗎?”有人發(fā)出質疑。
徐君器沒有解釋,只是淡淡點了點頭:“大家先去準備吧,即便族長不說,相信很快官府也會來催的,大家就當做個準備也好。對了,東西不要帶太多,我們是長途跋涉,帶上干糧食物和水就行了,每個分系趕一輛馬車,東西多了也是累贅,過江的時候還是會被清理掉的?!?p> 說罷,徐君器擺了擺手,今日的他著實沒什么精神,他沒有告訴徐君宇和徐君蓉,今日也是他們父親的忌日!
就在眾人都要散去的時候,徐君蓉一臉不善的站了出來,輕喝道:“慢著!”
眾人一愣,回頭看過來,之間徐君蓉走上前,緊緊的盯著徐君器道:“二哥,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官府會來催的?難不成官府還能聽你的話不成?”
徐君蓉說著,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
徐君器皺了皺眉頭,他自然不能當眾說自己夜闖監(jiān)獄的事,只得低聲道:“君蓉,別鬧了,快回去?!?p> “我不回去!”徐君蓉倔強的性子說上來就上來,追問道:“怎么,二哥不敢回答了嗎?難道被我說中了?”
“君蓉,不要亂說,君器是不會勾結官府的?!币贿叺男炀蠲ι锨皠裾f,不勸還好,這一勸頓時炸開了鍋,一句勾結官府簡直是講徐君器釘上了罪名一般。
“大哥,君蓉,你們不要激動。”徐君器皺緊了眉頭,看著疑惑猜忌的眾人,開口道:“昨日我去探望族長大伯,可是獄卒不讓進去,后來我躲在附近,聽到獄卒的對話,說到此事,所以我才會知道?!?p> 其實若是換做平常,徐君器是不屑解釋的,別人的看法別人的目光與他何干,只要做好自己就夠了,可是現(xiàn)在不行了,從接到那塊翡翠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了他不能無動于衷了,要想保護好族人,就需要族人們的配合,如果連配合溝通都做不到,那么又怎么帶領族人尋找安居樂業(yè)的地方!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就按君器說的,回去收拾收拾,如果有差錯也不妨事,但是備著點總是好的?!毙熳院暾玖顺鰜恚吘故情L輩,又是族長的親弟弟,這句話說的十足分量。
看著眾人依話離去,徐君器有些自嘲的笑了,自己終究能力不足,無法令人信服,真不明白,為什么族長大伯對自己這么信任,竟然要把所有希望托付給自己!
三叔開口,徐君宇和徐君蓉自然不再多說什么,只是憤憤不滿的離開了。
“你是不是見到大哥了?”徐自宏走上前來,目光探索的看向徐君器。
知道自己瞞不過,徐君器也不想瞞,坦然的點了點頭道:“昨夜我放心不下,便夜探了監(jiān)牢,族長大伯為了家族的安危,不肯離開,堅持留在獄中,只怕兇多吉少?!?p> 徐自宏點了點頭,目光卻沒有離開徐君器,繼續(xù)道:“大哥的為人我很清楚,他是不會傷害到族人分毫的,即便為了徐家而死,他也心甘情愿,這也難為你了,不能在眾人面前直言相告?!?p> 徐君器搖頭,扯了扯嘴角道:“多謝三叔關心,倒也不算難為,君器只是想為徐家多做點事而已?!?p> “嗯!”徐自宏點了點頭,目光微微移開,不經(jīng)意的問道:“大哥可有什么話交代給你的?”
“讓我保護徐家遷徙?!毙炀餮垡膊徽#瑥埧诰突?。
“可是你這樣是無法讓大家信服的?!毙熳院暧行┩锵О銚u了搖頭道:“畢竟你是個晚輩,又不是大哥親子,你看今日,你說的話是很難讓別人信服的,但若是有什么信物的話……”
徐君器心中一震,這是第二次聽到類似的話,第一次是徐君宇問及族長大伯有沒有給過他什么東西,如今三叔旁敲側擊問的也是這個,這不免讓徐君器心中多了幾分戒備,臉上卻不慌不亂道:“從哪里去弄信物呢?族長大伯也沒給我什么,如何是好?”
徐自宏愣了一愣,忙問:“大哥什么都沒有給你?”
徐君器搖了搖頭:“應該要給我什么嗎?”
“沒有沒有?!毙熳院陻[了擺手,“我就這么一問,對了,你也回去收拾吧,日后有什么問題盡管來找我,三叔會站在你這邊替你解決的?!?p> “多謝三叔!”徐君器微微躬身感謝,低頭的那一剎那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心不在焉的回到住處,徐君器伸手摸了摸胸口溫熱的翡翠,他想起族長大伯所說的話:“這是我徐家的傳家翡翠,象征著家主的地位,也是每一屆族長的見證!你拿去好好保管,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大哥可以扛起家族重任,你再交給他也不遲,在家族還沒有安定之前,這塊翡翠只能在你手中,明白嗎?”
看來族長大伯早就知道有人覬覦這塊翡翠,或者說覬覦族長的位置。徐君器喃喃自語,眼前的路越來越迷茫,越來越曲折,似乎一切都比自己想象的復雜的多。
正想著,屋外一陣吵嚷聲驚動了徐君器。
“我就是要問問二公子,他把族長弄哪兒去了!”
“行了,麻子,你這不是瞎胡鬧么!別喝了酒就鬧事,回去回去?!?p> “我不回去,我告訴你英子,二公子肯定有問題,現(xiàn)在大街小巷都議論成什么樣了,就連大公子和小小姐都對他都敵意明顯,他們說族長就是因為他被抓,是他通的風報的信!今日我非要問個清楚,若是他真的就是條白眼狼!今天我麻子非要為族長報仇不可!”
“你鬧夠了沒有,你非要驚動所有人嗎?”拉勸的英子使著吃奶得勁也拉不動酒醉微醺的英子,只得急的滿頭汗。
“讓他鬧!”徐君器踱步走了出來,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心中有些慍怒,這兩個人他是很熟悉的,都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只不過一個不愛學習,一個不愛練武,所以慢慢的走動也就少了,但是男人之間的兄弟情怎么會因為時間而擱淺呢!
若是換成旁人說也就算了,倒沒想到是他們兩個,徐君器有些煩躁的走上前,一把拉過拉勸的英子道:“我今天就在這里,麻子,你把話給我說明了,有什么不快都說出來?!?p> 有些微醺的麻子在聽到徐君器的聲音時就酒醒一半了,現(xiàn)在更是清醒了起來,想著面子抹不去,不服氣的嘟囔道:“二公子,你說說,族長到底怎么個回事?”
“因為有人陷害舉報,所以族長大伯被抓了?!毙炀饕话逡谎鄣幕卮稹?p> “這,這事跟你有沒有關系?”麻子僵著脖子繼續(xù)問。
“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徐君器一字一句的回答,眼睛死死盯著麻子道:“這換成旁人懷疑我也就罷了,可是你呢,你是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你也懷疑我!我徐君器是這種人嗎?我特媽會做這種混賬事嗎?”
“我……”麻子頓時被徐君器的一番話鎮(zhèn)住了,一邊的英子也是嚇了一跳,倒也清醒,忙上前道:“就是說,二公子不是這樣人,你今天酒喝多了,別瞎鬧了?!?p> “二公子……”徐君器冷笑:“什么時候你們開始這么稱呼我了?我記得你們都是叫我君器的?”
“我……”這回英子也啞口了,是啊,什么時候他們這些玩伴已經(jīng)變得這般生分了。
“在我徐君器的眼中和心中,你們一直是我的兄弟,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還是!二公子叫得生分,還是叫我君器吧,如果你們還當我是兄弟,就相信我,我徐君器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徐君器心中感慨,這些天流言蜚語已經(jīng)滿天飛,這些他都充耳不聞,可是現(xiàn)在,為了家族,他不能再裝糊涂了!
“好,我信你?!庇⒆狱c了點頭,這一刻,兒時那種萬丈胸懷又回來了,他知道,眼前的徐君器還是當年的那個徐君器!
酒醒了大半的麻子也愣愣的跟著點了點頭,而后大笑的拍了拍徐君器的肩膀道:“是我眼瞎,我就說君器不會是那種人,聽他們亂說,氣得我不知道灌了多少酒,現(xiàn)在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誰以后再亂嚼舌根,我英子第一個不放過他!”
麻子的話間接的表明了他內心的豪爽,和對徐君器打心眼里的維護,這讓徐君器很感動,也很高興,原來在這里他不是一個人,即便徐君宇徐君蓉不理解他,但是還有兄弟會相信他,這樣,真好!只要這樣下去,他相信遲早他會讓所有人信服,哪怕沒有那塊翡翠,他也可以讓大家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