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才微微抬眼:“傳?!?p> 李意進(jìn)入室內(nèi)。他跪在御前。
前世時,這應(yīng)該是她第一次看見李意,但當(dāng)時她沒留多少印象。
但這次,霍南君透過珠簾,認(rèn)真的打探他。
如今的李意只有十八歲。
他衣著朱衣公服,烏皮履。頭上以鹿胎為弁,以犀為簪導(dǎo)者。素革之后掛著以綖織成的鞶囊。
這是文官的朝服?;裟暇肫饋恚@個時候的李意還沒有軍籍。
他雙眸如剪墨,額前發(fā)鬢淋了雨,但絲毫沒有掩蓋那英挺俊容。
眼前的這個人,逐漸與霍南君記憶里,那個戎裝戰(zhàn)甲、野心勃勃的異姓藩王重疊。
也許是霍南君的視線太明顯,李意側(cè)目,竟然向她的方向看來。
這可是御前!她的旁邊還有帝后,這家伙還敢亂瞧。他是不要命了嗎?
都說李意之父沉穩(wěn)持重。后來她才曉得,李道喜怒不形于色,胸有四海之心。李意承繼了其父的城府,卻比李道更加張狂霸道。
如今敢在皇帝眼皮子下,窺探內(nèi)室,也就是他敢干的事了。
想到前世李家與霍家爭鋒相對,互為夙敵。幾次差點搞死對方?;裟暇陀X得頭痛得不行。
直到她大婚那年,新帝登基,李意自請去了北邊領(lǐng)兵。才讓她松了口氣。
“起來說話?!被噬腺n他李意平身。
“謝皇上?!?p> “這次召你回來,是你前日里上書的那道折子,說說你的想法?!?p> “是。”李意背挺得筆直:“歷城是北方軍事要地。前可直擊北魏,南可支援濟(jì)北、東平二郡。臣建議將青州州府,移居歷城,二鎮(zhèn)合并兼守,增強(qiáng)歷城屯軍。”
皇帝沒有態(tài)度,對堂中臣子道:“你們呢?!?p> “末將以為不可?!敝凶o(hù)軍將軍是個粗獷的中年男人,一馬當(dāng)先的從坐席上站起來:“青冀二州太重要。怎么能將州府設(shè)在第一線上?一旦歷城失守。整個青、冀二州都將陷入險境。后果不堪設(shè)想?!?p> 李意回道:“就是因為北魏多次來犯,才要加強(qiáng)歷城兵力。而且歷城地居形勝,一旦二鎮(zhèn)合并,增強(qiáng)駐軍堡壘,將會成為北方的一座鐵城?!?p> 中護(hù)軍將軍冷目圓睜:“要是北魏繞開歷城,由濟(jì)北入境怎么辦?那時魏軍北上,歷城將腹背受敵。”
“青州北有黃河、濟(jì)河,又多沼澤。不是北魏要進(jìn)攻的地方,每次擄掠必經(jīng)歷城。反觀青州州府東陽,地處腹內(nèi),重兵駐守在那里,對北魏邊境反倒毫無威懾?!?p> 李意分明只有十八歲,甚至還沒有軍銜。但此刻卻與一位將軍據(jù)理力爭。那雙夜闌沉墨的眸子里,掩不住的是年少張狂。
霍南君默默的注視著他。她見過不少桀驁的人,最終都死進(jìn)牢里。但誰能想到,這個李意最后卻成為了北方的霸主。
不僅魏軍忌憚,連金陵城中的宗親皇室,都覺得他功高震主,想要削他兵權(quán)。
但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軟柿子,而是敢當(dāng)著她的面,在御殿上殺臣子的混蛋。那滴血的長劍,和冷厲眼神,她至今想起來都冒火。
如今只是和一個將軍在御前爭論政事?;裟暇挂灿X得這不算什么了。
“南君,”皇后在內(nèi)室與她私語:“你今兒個總是出神,可是哪里不妥當(dāng)?”
霍南君許久不曾感受到親人的關(guān)懷,心底一暖:“姑母掛心了。我只是在聽他們講話呢?!?p> 文穆皇后眉眼含笑:“你今兒個倒是認(rèn)真,能聽懂多少來?”
霍南君想了想,俯首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皇后眼中逐帶詫異:“這些日子,你莫不是用心苦讀了吧?”
霍南君道:“既然身在霍家,總是要會的?!?p> 這句話,帶著難言的無奈。這是經(jīng)歷無數(shù)教訓(xùn)后,明白的道理。
皇后這會兒卻聽不出她語中的情緒,反倒頗感欣慰:“你以后也會成為皇后。這些朝堂政事,得替雍兒分擔(dān)。你既然理順了這里邊兒的關(guān)系,那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霍南君沉默了片刻,在皇后耳邊又說了幾句。
皇后又是驚,又是疑:“你能想到這些,可見當(dāng)真是用了功的。不過此事群臣反對,皇上未必會準(zhǔn)了這道折子?!?p> “皇上會的?!被裟暇溃骸盎噬夏贻p時,曾在青州多次與北魏交戰(zhàn),他比這些駐守金陵的將軍們,更了解那里。姑母您想想看,那李意還未弱冠,雖是青州刺史,但沒有兵權(quán)。若是皇上沒有心,這樣一個年輕下臣的折子,怎么會被拿到朝堂上來?”
皇后思索著:“你也懷疑這是皇上的主意?”
“皇上身份尊貴,李意哪有資格受皇上點撥?我想是因為他本身有這構(gòu)想,又摸準(zhǔn)了皇上的心思,這才在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候上了折子。
皇后說:“你所指恰當(dāng)時候,就是上月那青州都督,剛被左遷貶職?”
霍南君點點頭:“我想,這李意是想通過這道折子得到皇上的認(rèn)可,借此掌握青州兵權(quán)。”
這些都是霍南君現(xiàn)在才能想明白的事:“不過……”
“不過什么?”皇后問。
不過……這件事的結(jié)局,卻出人意料。最終皇上力排眾議,準(zhǔn)了李意的折子,但還是沒有讓他掌兵。反而把他調(diào)回了金陵,仍舊給的文職。
想到那個以后對成為死敵的李意,這會還在吃癟,霍南君就忍不住想笑。
霍南君只能轉(zhuǎn)了話鋒:“不過還是得由皇上決斷?!?p> 外面的爭議愈演愈烈,各番大臣矛頭直指李意。
皇上坐觀虎斗。旁邊的李道,見兒子與群臣對壘,仍穩(wěn)聲不言。這李道真是沉得住氣。難怪后來父親和伯父對他的評價是,剛戾忍卼,能成大事。
皇帝終于還是出聲,卻是問向那珠簾后:“皇后有什么意見?”
南朝歷代皇后、太后助治軍國的不少。到了這代武皇帝后期病重,更是文穆皇后在幫其打理朝政。
文穆皇后與霍南君此前低語的那番話,讓她現(xiàn)在改了主意。
皇后略一思索,道:“臣妾以為此事,茲事體大。聽取多方建議也不錯。方才永寧縣君與我說了一番話,倒頗有想法。我想皇上不如聽聽永寧之言,再做定奪?!?p> 文穆皇后的一番話,讓御書房內(nèi)陷入詫異。
永寧縣君,正是霍南君的封號。
霍南君此刻也很意外,姑母這是要讓她在一干大臣面前,面圣呈言?
小小小棕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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