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上了車,盧顯城這才想起來記憶中的大金龍,還有更豪華的凱斯鮑爾還沒有出現(xiàn)呢。
現(xiàn)在路上跑運(yùn)輸?shù)倪€是石汽和意大利合資的依維柯,就是那種十幾個座位的像大面包車似的。這車子的座位坐著幾個小時,那嗞味就別提了。
更何況現(xiàn)在路上交警對于超載查的還不嚴(yán),小車子還沒有出石城,中間走道里己經(jīng)排上了五六個板凳,上面全座滿了人。這下子別說是走路了,過道兩邊的人想動下身體都挺難的。
要說全都是坐人那也就算了,關(guān)健有的老鄉(xiāng)還帶著雞,原本天氣就熱再加這車的空調(diào)根本就不給力,四周都開著窗子估計司機(jī)也舍不得開。
就算是開了,這么點兒小的空間里擠這么多人誰受的了這味兒。
還好現(xiàn)在人們的觀念中也沒有什么車內(nèi)不許抽煙什么的說法,二手煙的危害還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
老盧這邊只能把鼻子湊到了窗外,然后嘴里叼上一根煙,這才把那種讓自己作嘔的味道趕出了嗅覺世界。
不說這車了,就說這路也真夠讓人蛋疼的。
幾年后開建的高速公司現(xiàn)在還沒有影子的事情,沿著老國道回家這車一坐就是四個半小時,中途還要停車吃飯。哪里像后世高速直達(dá),又快又穩(wěn)。家里要是有輛車,直接順著高速一路放回來也就是兩個多小時最多三小時就到家了。
這一路上老盧那叫一個遭罪啊,好不容易熬到了縣城,老盧又想起來現(xiàn)在縣里的新車站還是沒有影子的事情。
這到是個好消息,因為老車站就在小縣城的中心,車子要是停在老車站自己這邊就算是打個車子回家也不過起步價的錢。
車子一停穩(wěn),盧顯城就急不可待的提著包逃下車子,下車之后按著膝蓋彎著腰猛吸了兩口新鮮的空氣,頓時覺得自己的肺里都為之一爽。
出了車站,老盧打量著眼前自己幾乎記得不得地方,以后在盧顯城的記憶中這個老車站很快就會變成了一幢十層高的大樓,一下子成了縣城里的地標(biāo)建筑,在小縣城里十層的大樓,稍微粉刷一下二十年都不會太落伍。
現(xiàn)在這里還沒有后世的樣子,車站的兩邊都一樣全是兩層低矮的兩層小飯館兒。只是過了吃飯的點兒,現(xiàn)在這個時間店里也沒什么人,再說了十月一號回來的主力都是學(xué)生,幾乎還都是縣城里的,抬腳就到家誰在這吃啊。
這么一來別說是人了,就連幾條趴在門口的土狗都有點兒無精打采的把腦袋枕到了腿上,連老盧經(jīng)過也只是睜開了眼睛瞅了一眼,連頭都沒有興趣抬起來。
路上的行人也都有著小城特色,一個個的也是不緊不慢的挪動著。
大家悠閑的走在樹蔭下或者蹬著輛自行車,唯有幾個半大娃子,才能把車子踩的飛快如同一陣風(fēng)一樣從路上飄過,時不時的惹來一兩句喝罵聲。
老盧的老家屬于平古市,整個平古市可以說是江南省最窮的市,每年墊底的貧困縣前三名全在平古市。
其中就有老盧的家牯山縣,牯山懸多年來一直保持著全省倒數(shù)第三縣的名號,成績非常之穩(wěn),幾十年如一日,倒數(shù)!每年吃著省里的救濟(jì)。到了一二年,三個縣才因養(yǎng)殖牛羊脫了貧,不光是脫了貧三年后還成了全省的十強(qiáng)縣。
貧困縣自然是有地理原因的,這三個貧困縣都地處丘陵地帶,并不像是江南其他的地方,魚米之鄉(xiāng)土質(zhì)肥沃,這里的丘陵地要是種糧食,畝產(chǎn)連江南的五分之一都不到,靠種地這里的人怎么可能富的了?
二來么就是交通的問題,這三個縣幾乎就在一圈的大丘陵的中央小丘陵上,雖說有條大河經(jīng)過這三個縣,不過這條河的河水的季節(jié)性很強(qiáng),只有在梅雨季前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nèi),這條河里才能走內(nèi)河運(yùn)輸?shù)钠降状?。至于高速路要通過來那還是零五年的事情。
第三就是這民風(fēng)對外排外對內(nèi)抱團(tuán),老話說的好:窮鄉(xiāng)僻壤出刁民,這三個縣差不多就這個樣子,一直這么窮鄉(xiāng)民就有點兒皮掉了,都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久而久之就有點兒排外不講禮。
正當(dāng)盧顯城心里念著家鄉(xiāng)呢,衛(wèi)邊傳來了一聲熟悉又恍如夢中的聲音。
“兒子!”
不知道多少年盧顯城沒有聽到過這熟悉的聲音了,也不知道多少個夢里,伴著這個聲音醒來的盧顯淚流滿面。
雙目尋著聲音的方向,迫不急待的追了過去!
父親!
滿頭花白的父親一手扶著黑色的自行車,一手正向著自己的方向招著,眼睛里的笑空讓眼角的魚尾紋都重了三分,整個臉上布滿了喜悅,那是一種單純的,純粹的喜悅,是一個父親瞅見了兒子時的溫暖,疼愛!
盧顯城站定了,一下子似乎有點兒覺得眼前的場景很陌生,別又是一場揪心的夢境,醒來又是被窗簾鎖住的灰黑房間!
三十年沒有見過,再一次見到立于樹蔭下,滿面笑容的父母讓盧顯城心中又有些手足無措。
爸爸!
這個字眼己經(jīng)在五十歲的心中早己消失,一下子似乎又很難吐露出來。嘴唇蠕動了好一會兒,盧顯城這邊都沒有清晰的吐出這兩個字來,不是不想喊,是似乎有什么動西堵的嗓子口。
“傻愣著做什么,太陽下面不熱?!”。
盧興國看到兒子傻站著,立刻推著車子走上了前面,一邊說著話一邊從車子前兜里拿出了一瓶玻璃瓶裝的飲料。
老式的汽水,大路貨桔子味的,瓶子上面還印著可口可樂幾個白色的字。
盧顯城被動的被父親揪回到了樹蔭下,然后接過了打開了蓋的汽水,肩上的包也己經(jīng)被父親接放到了車把上。
盧興國沒有注意到兒子異樣,嘴里嘮叨著妻子想兒子的話,似乎是自己不怎么想似的,其實這時候盧興國被見到兒子給樂壞了。
對于一個四十二歲才盼到了一個兒子的盧興國來說,這世上沒什么比看到兒子更讓自己高興的事情了。原本這小子還說這個國慶不回來了,誰知道一下子就改了主意,讓盧興國如何能不高興。
“喝啊,怎么不喝!”嘮叨了一會兒的盧興國說道:“喝完了把瓶子給我,我給人送回去”說到了這里指了下不遠(yuǎn)的小店。
盧顯城聞言立馬一抬手咕咚兩下就把整瓶子飲料給干光了。喝完后直接拿著瓶子向著小店走去。
盧興國推著車子笑瞇瞇的跟在兒子后面。
店老板接過了瓶子:“喲,師傅啊,這就是您的兒子啊”。
“嗯!”
“這孩子長的好,高高大大的,多好的小伙子??!”
“好什么啊,光長個不長心眼!我和他媽為了這小子不知道操了多少心!”盧興國嘴上這么說,不過嘴都快合不上了,哪有一點兒不滿的意思。
雖說以前管著幾千人的場,不過現(xiàn)在的盧興國就是一個聽到別人夸自家兒子的父親,謙虛都謙虛的很假。
“您一看就有福的”店主很會說話。
盧興國笑道:“借您吉言,我先回去了!”。
店主沖著盧興國擺了下手:“您忙您的事情去!”。
“叔,再見!”盧顯城對著這位把自己好好夸了一遍的店主說道。
店主這邊一聽自然又是夸了一句,但是盧興國確卻不由的一愣,因為按著盧顯城十八歲的脾氣,這時候能給人個笑臉就算是好的了,哪里會說叔不叔的!
盧興國滿意的瞅了兒子一眼,就想著騎上車子。
“爸,我來騎!”盧顯城說道。
盧興國一聽說道:“你行不行?”。
“沒事兒!”盧顯城接過了車子憑著兩條大長腿直接跨了上去。
踩了兩下之后發(fā)現(xiàn),好多年沒騎自行車都不會玩了。
“還是我騎”盧興國一看,這也太沒譜了!
盧顯城說道:“您這邊等我,讓我轉(zhuǎn)兩圈!”說完直接踩了兩腳,車子總著前面就溜了出去。
長時間沒騎但的底子還再,騎了一百多米這感覺就慢慢上來了。
至于盧興國則是笑瞇瞇的背著手,一邊慢悠悠的走著一邊瞅著兒子。
很快車技又回來了,盧顯城把車子騎到了父親的身邊,調(diào)了頭:“爸,您上來!”。
盧興國一歪屁股坐上了車后座:“好了!”。
聽了這話盧顯城腳上一用力,車把稍歪了兩下之后車子就平衡了。
父子兩人一輛車就這么開始聊了起來。
“爸,等我賺錢了給您買輛車開開”盧顯城說道。
盧興國會開車以前也是有車的,畢竟曾經(jīng)管著幾千人的紡織廠,雖說副廠長不過在縣里排位的級別可不低,不可能不配車的。
但是那是公家的車,盧興國從位子上退下來之后,這車隊的負(fù)責(zé)人雖說名義上人家愿給老廠長面子,實際上也就這么回事兒,一兩次之后盧興國也就不叫了。
盧興國聽兒子這么說頓時有一種老懷大慰的感覺,把手放到了兒子的后背上輕輕的拍了拍:“行,爸等著你的車!”
“奶奶好不好……”盧顯城接下來就開始問起了家人,一直從奶奶問到了還在上高中的妹妹盧慕芷。
坐在后座的盧興國這時候心里的感慨啊就別提了,只能不住的點頭:“好,好!”。
知子莫若父,盧興國哪里能不知道自家的兒子什么樣兒,現(xiàn)在這兩下一對比心里不由的問:這大學(xué)有這么大的本事?軍訓(xùn)一個月就能把自家兒子變成另外一個樣兒?
要不是這面皮這身體,外加自己這個親爹過眼,盧興國甚至都以為眼前的兒子是別人假扮的。
“軍訓(xùn)很苦?”盧興國一想到這里就問道。
盧顯城哪知道車后座的老爸想的什么啊,順口講道:“哪能不苦,我跟您說厚厚的軍訓(xùn)服每天穿上去都是餿的,一天下來衣服上就掛鹽霜了,還沒時間洗,看把我給惡心的……”。
盧興國聽了就差想著給學(xué)校送錦旗了,就這還在心里叨念著:感謝大學(xué)有軍訓(xùn)!
盧興國相信軍訓(xùn)的苦改變了自己的兒子,至于其它的盧興國也想不起來這段時間,什么事兒能讓兒子起這么大的變化。
知道兒子變的更好就成了,至于怎么變的盧興國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
像是一句老話說的,人只會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盧興國就是這樣心理,軍訓(xùn)改變了兒子,這很好!
然后?然后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