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愛國出來吃飯,秦愛軍一眼就看見了他臉上的青紫痕跡,雖然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哥,你怎么了?誰干的?”秦愛軍立刻上前查看,并詢問道。
結果秦愛國卻揮了揮手,有些躲閃的說:“我出去了一趟,遇上了小混混,沒事,已經好多了?!?p> 秦愛軍卻不干了:“哪里來的小混混這么囂張?”
他話音一落,這才發(fā)現(xiàn)秦大山陰沉著臉不言不語,就連最是藏不住話的母親也偏過頭去不看他。
不過,他們不說,羅小燕可忍不住,她在一旁略帶嘲諷地說:“三弟還不知道吧,咱們家小姑子回來了,打愛國的人,就是她招來的?!?p> 秦愛軍以為是秦梅,便說道:“二姐怎么會招惹上小混混,是不是她開的那剪頭發(fā)的店惹上什么人了?”
“爸,媽,雖然你們不喜歡姐姐開理發(fā)店,但姐姐現(xiàn)在能自食其力也不錯。而且我這次去C市走了走才發(fā)現(xiàn),外面這樣的理發(fā)店很多,生意還挺好,掙的錢可不少?!?p> 小縣城對于女孩子開理發(fā)店頗有微詞,何況是有工作的人。
現(xiàn)在很多事都在變化,用日新月異來形容也不為過,只不過要秦大山這樣的老古板接受這些是絕不可能的,在他心里,只有擁有正式的工作才能受人尊重。
“這個世道,難道有錢就是王道了?”秦大山暫時被兒子帶歪了,想到秦梅就來氣。
秦愛軍剛想說“這個世道可不是有錢就能有一切”,下一刻就看見父親陰沉地臉,忙閉了嘴,只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不服輸。
在這個家里的新老思想碰撞,其實是這個時代的縮影,老人看不懂也無法適應新的規(guī)則和變化,而年輕人卻開始感受到了變化帶來的刺激、機遇、憧憬,以及更多的活法和可能性。
羅小燕發(fā)現(xiàn)話題跑了,又開口拉回來:“不是秦梅,我說的是秦楠。”
“你不說話,也沒有人把你當啞巴,還不快擺碗筷吃飯,我看你是一點兒不餓,難道是在廚房偷吃了?”周素芬狠狠瞪了兒媳婦一眼罵道。
她知道羅小燕是在挑事,她心里有氣,想讓家里最有前途、最聰明能干的老三去對付秦楠,好給他們夫妻出氣。
秦愛軍眨著眼睛,半晌才驚訝地問:“小妹?小妹回來了?”
秦大山揮揮手:“先吃飯,吃完飯再說?!?p> 羅小燕還想說話,卻見秦大山看著她:“去倒點酒來,我們三爺子喝點兒?!?p> 如果是婆婆吩咐,羅小燕也會干,但是也要忍不住磨蹭些,有時候心情不好還會小聲嘀咕兩句,可公公發(fā)話她是不敢表達不滿的,公公是這個家絕對的權威,就連小叔子也要乖乖聽話,何況她羅小燕這個外姓人。
去倒酒的羅小燕眼眶有些微紅,要是娘家能給自己撐腰,她又何必受這么多委屈?公公和婆婆對弟媳婦那是何等的和顏悅色啊。
飯桌上有些沉悶,好歹順利吃完飯,羅小燕和周素芬一起收拾碗筷去了廚房,家里說正事時,周素芬都不能進去聽的。
秦大山帶著兩個兒子去了他的臥室,這是這個家商量重要的事首選的地方。
秦大山坐在床沿上,點燃了一根香煙,這還是秦愛軍的未婚妻送給秦大山的好煙,尋常秦大山不舍得抽,今天大概是心情煩悶,所以拿出來抽了。
秦愛國不抽煙,秦愛軍取了一根點上,突然想到大伯給他抽的煙滋味比這好多了。
出去一趟后,秦愛軍才發(fā)現(xiàn)運昌縣是多么的落后和破敗。
要是當年父親不跑來支援運昌縣的建設,那么他們一家現(xiàn)在是不是也是令人羨慕的C市人?以自己的才能學識,在C市會有更大的發(fā)展空間。
心里正扼腕嘆息時,聽父親咳嗽了一聲,這是要開始說正事了,秦愛軍立刻拋開心里的雜念,認真看向父親。
“秦楠小時候被送走,我和你母親對外說是給了一家雙職工卻無子的人家做女兒?!?p> 秦愛軍眨了眨眼,他也一直這樣認為的,難道,不是這樣的?
“當年,你大哥在劉家村下鄉(xiāng),他被借住的那家人暗算了,居然讓他們家的女兒爬了你大哥的床,想要逼迫你大哥將那女人帶來城里?!?p> 秦愛軍的眼睛瞪圓了,嘴巴也微微張開,咽了咽口水將呼之欲出的驚呼給吞了下去,忍不住看向低著頭的秦愛國。
秦大山繼續(xù)說道:“我們家當時窮得很,你媽身體也不好,你又要讀書,我急需你大哥回來擔起長子的責任,可若是將劉家的女人娶回來,那就是有了一門永遠甩不掉的窮親戚,我們家要想過好日子是永遠不可能了。”
“所以,小妹是去了他們家,然后換回了.......大哥?”秦愛軍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這話雖然問出口,但他希望是假的,希望父親和大哥否認。
可他們保持了緘默,也就相當于承認了這就是事實。
雖然,秦愛軍知道這個家里,男人比女人的地位高,而且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可他一向心安理得獲得特權,因為這是他優(yōu)秀和努力得來的。
二姐經常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家里人吵鬧,他是不屑和瞧不起的,那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他不會整天陷在這種庸俗的爭吵里。
是的,在秦愛軍的認知和記憶里,家里最大的爭吵,也就是為了些吃的,穿的。
可他萬萬想不到,家里還有這樣的事。
大哥從鄉(xiāng)下回來的時候,他還記得是個冬天,他雙手雙腳和耳朵上都長滿了凍瘡,整個人畏畏縮縮不敢抬頭看人,雖然他下鄉(xiāng)幾年而已,卻十足像個鄉(xiāng)巴佬。
秦愛軍用干凈的手握著一本書,看著秦愛國喊了一聲:“大哥,回來了?。 鼻貝蹏痤^看著他笑了笑,秦愛軍清楚記得,那時候大哥眼里有著深深的羨慕。
二十歲的大哥去幾年就變成那樣的地方,讓八歲的妹妹去......
秦愛軍不敢想下去。
當然,他立刻意識到事情恐怕還不止這么簡單,不然,父親為什么突然要提起這些難以啟齒的舊事?
秦愛軍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客觀,他不想也不會去指責父親和大哥,畢竟,父親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并不是為了他自己。
“先前大嫂說她回來了,還招來了小混混打大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