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博同情
不一會兒,府醫(yī)跟著冬墨來了,身后還跟著一位手里提著食盒,年若十七八的侍女。
侍女好奇的上下打量顧婳。
爹說她是主君要的人,沒見到人之前,她腦子里掛滿了妖嬈迷人的女人形象。
沒想到……
顧家小娘子五官長得不錯,不施粉黛,更顯得雪肌剔透。
裝扮樸素,頭上就一支銀簪子,耳瑯都沒戴,反而襯出細(xì)長的玉頸像天鵝一般。
身上穿著灰突突的寬松襦裙,瞧不見身材好不好。
一雙眼睛像受驚兔子似的,不敢正眼瞧人。
完全是個單純的小女娘嘛。
說她勾主君?
哎,真想象不出來那畫面。
府醫(yī)想要解開顧婳包裹手的手帕,卻發(fā)現(xiàn)水泡破了溢出黃色液體將手帕和肌膚牢牢黏住,手帕也亂糟糟的擰成一團(tuán),簡直慘不忍睹,府醫(yī)的眉毛頓時擰成麻花。
“怎么搞成這樣?”
顧婳低著頭不敢出聲。
昨晚和慕安撕扯,手掌全被磨破,但她沒有解開重新上藥,就是想今天讓文瀚軒的人看見。
她越慘,長姐和慕安的所作所為越被人詬病。
她越慘,文瀚軒的人才會可憐她。
冬墨抽一口涼氣:“昨天不是上了藥嗎,怎么搞成這樣?是不是少夫人又讓你干重活了?”
“沒有,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擦碰到?!?p> 顧婳眼圈紅紅的,委委屈屈的樣子。
這種傷痛對她來說早就不是事。
冬墨哼了聲。
肯定是少夫人和公子又欺負(fù)人了。
“娘子忍著點(diǎn),會很疼?!备t(yī)有些不忍。
顧婳深吸口氣:“沒事,我忍得了。”
府醫(yī)小心翼翼用藥水先打濕已經(jīng)干結(jié)的手絹,一點(diǎn)點(diǎn)將手絹與手心皮肉分離。
小女娘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死咬著唇,強(qiáng)忍著不落淚,在場的三人看得心一揪一揪的。
府醫(yī)給她上好藥,重新包扎完,叮囑道:“每天換一次藥,至少三天不能碰水,手也不能亂動亂碰,免得讓傷口再受創(chuàng)?!?p> “多謝大夫?!鳖檵O含淚福了福。
府醫(yī)回禮:“對了,要忌口?!?p> “嗯,我曉得了?!鳖檵O輕聲道。
待府醫(yī)走了,侍女將食盒打開,端出一碗雞肉糜蓮子粥,四個肉包子,一碟小菜。
冬墨笑道:“顧娘子這么早過來,定沒有用早膳。快吃吧。”
顧婳猜想是冬墨安排的,感激的向他彎了彎腰:“多謝冬哥。”
“謝什么,都是主君吩咐的?!?p> 冬墨指著侍女笑道:“我還有事要做,芷蘭陪你呆在書房,你隨意看看書休息就行?!?p> 被稱作芷蘭的侍女笑盈盈的:“我姓周,顧娘子以后叫我周姐姐就行?!?p> 前世,顧婳見過她。
她是大管事周醇宇唯一的親妹妹。
平日里幫周管事管著中饋銀錢往來,并不服侍人,在國公府的地位很高。
“有勞周姐姐?!鳖檵O可不敢小瞧她。
“客氣啥?!?p> 周芷蘭想去端粥碗,顧婳忙道:“我自己來就行。”
周大管家的親妹子,可不是隨便能使喚的。
“你的手都傷成這樣了,還是我來,你坐著?!?p> 周芷蘭指了指軟塌,親自盛好粥遞給她,又好奇的盯著她。
顧婳從善如流,接過粥碗,小口小口的吃著,任由她打量。
昨天聽爹說起這位公子的小姨子,說她謹(jǐn)慎膽小,現(xiàn)在看起來,的確是。
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風(fēng)韻。
又不像公子房中那些妖艷貨色,干凈得像一朵白蓮花。
哎,可能是人長得太好看了,不管做什么動作都好看。
周芷蘭就喜歡這樣干干凈凈的美人兒。
顧婳喝完一碗粥,周芷蘭還盯著,頭皮有些發(fā)麻,抬頭羞赧道:“周姐姐坐下一起吃吧,我一個人也吃不完?!?p> 周芷蘭搖頭:“下人不能和主子坐在一起的。”
顧婳真誠道:“我也是奴籍,姐姐不必客氣。若吃不完,豈不浪費(fèi)了?”
周芷蘭瞪大眼睛:“你是奴籍?”
“嗯?!鳖檵O拿了個包子,低頭咬了一口,掩飾自己的難過。
周芷蘭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她面前,滿臉八卦:“我哥說你是顧侯府的庶出小姐,怎會是奴籍?”
顧婳抬起微紅的眼睛:“姨娘送我進(jìn)府前,逼我簽了奴契,說是讓長姐安心?!?p> 周芷蘭瞪圓眼睛:“你親娘逼你簽奴籍?她是你親娘嗎?你莫不是撿來的?”
忽覺說話不妥,趕緊找補(bǔ):“我不是說你親娘啊,也可能被侯夫人逼的吧?”
雖然國公府人丁簡單,可世家宅門里的彎彎道道她可知道不少。
顧婳拿了個包子塞進(jìn)她手里,幽幽道:“我娘送我進(jìn)來,就是準(zhǔn)備給姑爺當(dāng)通房的。不管如何,都一樣奴婢?!?p> 周芷蘭翻了白眼:“雍國公都快住不下公子院子的那群女人了,他又不缺女人。少夫人也不為你想想,畢竟是親姐妹?!?p> “長姐有孕了?!?p> 周芷蘭知道少夫人懷孕的事情,這會顧婳提起,她立刻就明白了。
妻子有孕,找個信得過的自己人給夫君做通房是世家夫人常用手段。
“少夫人抬個陪嫁侍女就可以了,何必作踐親妹妹呢?她也沒面啊。”
周芷蘭很是不恥,對著包子啃了一大口,用力嚼著。
顧婳心里冷笑。
這就是顧宛如的愚蠢之處。
自家妹子給夫君做通房,任由人作踐,丟的其實(shí)是她自己的臉。
有些人啊。
出生骨子里就帶著卑微,她們母女將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使勁踩,才能放心。
不知道,她親生的母親知道,會不會為她流淚。
前世,沒有人為她流過淚。
也沒有人為她撐腰。
周芷蘭是個開朗的,很快就將不愉快丟開,一邊吃一邊問起顧婳的喜好。
顧婳一一作答。
“你還上過私塾?”
周芷蘭一臉驚訝,“哦對,我哥說你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哥讓我拜你為師,向你好好學(xué)學(xué)呢。不過呢,我就喜歡打算盤,不喜歡看文縐縐的詩書?!?p> 顧婳也笑了:“我可當(dāng)不起姐姐的老師?!?p> 話音一轉(zhuǎn):“在私塾里,我得努力學(xué),要不然沒法給長姐做功課。先生管得可嚴(yán)了,命題詩寫不好,會打手板子的。作業(yè)是長姐交的,但先生準(zhǔn)替打?!?p> 她還真的感謝長姐懶惰,本來服侍她去讀書,反而成就了自己,學(xué)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詩。
“???你還幫少夫人做功課?還要替打?”周芷蘭眼睛瞪得溜圓。
顧婳眼神微慌,捂住唇,好半晌才道:“就是抄抄書。”
周芷蘭擰眉瞪她,見她慌張,怕是不能說,也就不提這個話題了。
兩人吃完,周芷蘭將碗筷收拾進(jìn)食盒:“我先回廚房放好這些,一會就回來陪你。你教我寫字,要不我哥也要打我手板子?!?p> 少女沖顧婳俏皮的擠了擠眼睛。
顧婳抿嘴一笑:“好的。保證讓周大管事豎起大拇指夸你?!?p> “嗯嗯,好嘞,女先生?!?p> 一聲女先生叫得顧婳百感交集。
看著少女歡快的背影,又悲又喜。
悲的是,她從來沒有這樣活潑的心性,沒有值得她開懷大笑的事情。
喜的是,她見到了太陽。
這一生,似乎有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