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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來時

第十五章 爻壤(二)

恰逢來時 夜畔故帳燈 2548 2023-08-30 20:45:00

  白天沒下多少雪,還能看清爻壤離開時候的腳印,她順著那串印子一路向深林走去,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看見一個黑影靠在樹上,走近一看,正是遲遲未歸的爻壤。

  他腰旁的雪染上了斑駁的紅色,一只手虛虛地捂著,另一只手里還有一只小小的兔子,還沒他手掌的一半大,正在他溫暖的掌心里睡覺,耳朵還不時抖一下。見卿河來了,他皺緊的眉頭霎時松開,咧著嘴朝她粲然一笑,“連姑娘,你來了。”

  他嘴唇都有些發(fā)白,卻還是胡亂地解釋,“我……我本來正要回家的,路上看到一群兔子被狼追呢,它是最小的那一個,根本跑不掉,我……我不忍心……這么小的兔子……”

  卿河從他手里接過兔子揣在懷里,是一只灰色的小野兔,應(yīng)該才出生沒幾天,毛還有些短,就算不是被狼吃了,在這么個雪天里,怕是也撐不了多久。

  爻壤身旁兩尺遠的地方,還有另一灘血跡,連著一串狼的腳印,變成一條長長的紅線。

  “所以你就跟那惡狼拼了個你死我活?就為了救這么一個兔子?”她嘆口氣蹲下身,給他擦了擦手,讓他拿著燈,又將他另一只手搭在肩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把他扶了起來。

  他的腳也因為救兔心切,跑太快扭了一下,突然站起來踩在地上疼得他“嗷”地一叫,又靠在卿河身上嘿嘿地笑,“這個小兔子這么可愛,我怎么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它死,我受點傷罷了?!?p>  他扶著卿河一蹦一蹦地往家里走,走了沒幾步就打滑又差點摔一跤,搞得卿河也一個趔趄。卿河無奈,挪步去他跟前,直接把他背起來掂了兩下穩(wěn)住身形之后繼續(xù)走。

  爻壤從來沒被人背過,他略顯高大的身體就那么壓在少女瘦削的脊背上,也沒見她皺一下眉頭。

  他趴在卿河身上,透過燈光,看到她呼出來的白氣,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凝成一串小水珠。

  火光有些發(fā)黃,照得她身上多了幾分煙火氣。

  他鼻尖還能隱隱約約聞到她頭發(fā)上鳶尾花的香氣。

  真美啊。他想。

  他就這樣,靜靜地貼在她的背上,看了她一路。

  卿河走得不算慢,也或許是下山的路走起來更容易些,等爻壤回過神來,已經(jīng)能看見自家門前還亮著兩盞燈的小院子了。

  她直接把爻壤背到床榻上才給他放下來,想著既然都幫到這了,也不差多一步,正準備順手把爻壤的傷口也一并包上,卻被爻壤一把握住手腕。

  她抬頭,看見爻壤那紅得滴血的耳尖,他眼睛都不敢直視她,支支吾吾開口,“這點小傷,我自己可以的,連姑娘現(xiàn)在肯定累極了,不用再管我了。”

  卿河點點頭,去他外間的軟榻那兒用毛毯給兔子圍了個小窩,又將懷里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放在里面。兔子睡得很熟,蹬了兩下腿,她摸了摸它細軟的肚皮,轉(zhuǎn)身出去了。

  卿河回屋洗澡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身潔白的衣服上染上了爻壤的血。

  她的衣服,連沐池生的血都是沒法沾上的。

  又是一個熟悉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她卻還是抓不住。

  鬼使神差地,她又敲響了爻壤的門。

  她等了有一會兒,才聽見門里悶悶地一聲“進”。

  少年裸露著上身,他常年在山里采藥,身體不算瘦弱,能看見隱隱約約幾個勾人的線條。他腰側(cè)被惡狼撕扯下來一層肉,大概有拳頭大的口子,還沾著幾塊已經(jīng)發(fā)黑的碎肉,一旁的清水也變得通紅,他輕輕動一下,就有新的血從傷口里冒出來。

  傷口的位置真的很不好,需要他非常用力地低頭才能看清些,還有一小塊地方是視野盲區(qū),根本看不到。

  “你這樣子,自己怎么能行?”卿河看清了他的傷口,不用想都知道痛得要命,他卻還要為著男女之防將她忽悠走,還真是死腦筋。

  爻壤的臉更紅了,不知是被看的羞,還是把她忽悠走的羞,他實在不敢抬頭看卿河,低著頭連目光都在躲閃,“我怎么說也算半個醫(yī)者,怎么好,怎么好讓姑娘替我療傷?!?p>  卿河哪里管他這些奇奇怪怪的心思,只強硬地從他手里把刀搶過來,在火上烤著。

  雖然爻壤不算凡人,但是她的感覺告訴她,他不會害她,而她腦海里不希望他有事的那個想法無限放大,大到她現(xiàn)在只在想這一件事。

  卿河手上忙著將傷口上的腐肉割下來,嘴上還在說他,“醫(yī)者不自醫(yī),這種道理不是人人都知道?你有何通天本領(lǐng)能將這么大的傷口自己處理干凈?你瞧你流了多少血,今日若不是我突發(fā)奇想,怕不是我明日一早過來就要給你收尸?我這還欠著你莫大的恩情,你死了正好我都不用還了?!?p>  爻壤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卿河處理傷口的手又快又狠,他疼了不敢叫出聲,就咬著嘴唇死死地忍著,咬得他蒼白的嘴唇都能透出來些紅色。

  “還好沒傷到筋骨……對了,你的腳怎么樣?我順便也給你看了吧?!?p>  腐肉剔完,卿河又給他敷上止血的藥粉,他那傷口邊上的皮擠一擠還能縫上。卿河給他縫好之后,再在他的腰上纏上幾圈紗布,這傷口就暫且算是處理好了。她再準備看爻壤的腳時,他卻死死抓住被子,給她都氣笑了,“我都看了這么多了,再多來一只腳會怎樣?”

  爻壤的手就是不放,卿河就比他還要用力地扯,就快要扯開被子的時候,爻壤“啊”的一聲松了手,卿河扭頭看他,就見他腰上的紗布又滲出血來,她連忙松了手又去看他的腰。

  再次處理好傷口,卿河累了,她無奈的想,那腳不看也罷,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緊的傷。

  “看了我的腳,我是要娶你的?!?p>  她正準備起身回房呢,爻壤突然出聲,“我知道姑娘是為了幫我療傷,但是我實在對姑娘,心思不純。”他不知何時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卿河,那目光已經(jīng)不像前幾日那般單純,甚至還有些灼人。

  卿河看懂了,也聽懂了,打著哈哈回去了。

  不出意外的,她的衣袖早就沾上爻壤的血了,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在她腦海里升起,她瞇了瞇眼睛,心中已作出決定。

  爻壤是個閑不住的,天剛蒙蒙亮,他又像往常一樣起身,燒水,做飯。等水燒開的間隙,還能去看看兔子,毛毯將它包的暖暖和和,它在里面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愛極了。

  卿河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個多么溫柔的人,她做的一切,在她自己眼中都是順手罷了。但是爻壤,還有沐池生,他們都知道。

  米飯放進鍋里要煮成粥,還有會兒閑余的功夫,爻壤又不知從哪里拿出來一張狐貍皮,剪成四四方方的樣子,鋪在卿河用飯的小凳子上,不大不小,剛剛好。

  只是爻壤今日的動作有些慢,卿河起身的時候,他還在盛粥。卿河見狀,便自己回屋施法束發(fā),還是那個松松垮垮的樣子。

  爻壤卻以為她是因為昨日的事心有芥蒂,手中的粥都有些拿不穩(wěn),幾粒米飯滑出來路過他的手,他燙得回過神來,沉默地將手放進涼水泡了一小會兒。再轉(zhuǎn)身,又成了一個笑意盈盈的俊秀少年。

  卿河看見了那狐貍毛墊子,也不多問,直接就坐了下來,她覺得不管她怎么做,都是多余,不如就當作無事發(fā)生。

  所以她也根本沒有看到,在小墊子的一個角上,繡著一朵又丑又小的鳶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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