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下眾生聽聞詩以之名，皆動。
“詩以？那不留名的詩以將軍？竟真的存在嗎？”在臺下，一后生疑惑發(fā)問。
“蕪族之女詩以，半空唯一古生女將也，戰(zhàn)非不勝者，攻非不克之?！币粚６辛?xí)古書的半生小聲開口，便是長隗舊友。
“毋月死。前時眾生對其看法，流有兩種：一為將軍不敵鬼怪亂中戰(zhàn)死，認(rèn)者幾無；二為將軍助毋女出逃，罪大惡極，認(rèn)者為多。我?guī)滋帉?，終查證無果?！?p> “為何無果？前古生老者又何以解？”他們說得越發(fā)小聲，只敢他二生聽見。
“當(dāng)年古生，除閣識將軍尚在，現(xiàn)已盡數(shù)亡死。古生老者做法，無處得知。許只留名，讓我自尋?！?p> “為何不問閣識將軍？”
“古生閉口不談，半生避而不及，不留名不入冊不計書，我是何生？怎敢貿(mào)問？”
他們居后端，不被注意，說完這些，看前方火熱動靜，便不敢再言。
前端欒殊開口：“詩以女將軍？你可說得再明白些?！?p> “我主詩以，生前亂火焚皮，死后亡身受縛婛樓荒蕪之地，受極端噬骨之刑。半空辱罵，不屑提之?！?p> 她后句加重語氣，似是指責(zé)，又是譏諷。哼笑一聲，直接越過將軍身軀，順抓一無辜小生，傅其于高臺之柱上。
小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得死死掙扎擺脫此境，而那細(xì)繩死死綁在他身上，不到半刻，他的骨頭，竟幾近要被磨爛。
“救命，救我、救小生?！蹦巧磻?yīng)過來，才懼怕地呼救，聲音直抖，還帶著慘烈的哭腔。
她生把火，直直指向小生，解釋道：“便是這般模樣。”
眾生抬眼，觀柱，不敢有所動作。只看小生臉上刮出一道淚痕，大火剛要燒熱，將軍便突地控制其火，滅了炎性。
“救命，將軍救我。”將軍卻立而不動，怕水清無下得重手。
“別動，動則死?！惫稚奔遍_口，那生動得越狂，玄繩勒得越死。
“還認(rèn)得出這是玄繩呢？怪生之禮?！?p> 將軍狠盯怪生，卻有不解。怪生冷淡回應(yīng)：“只一交易，玄繩不再我手?！?p> 水清無得意大笑，并未多言理睬，只聽得欒殊幾近嘶啞，全然不敢相信，直直問她：“怎會如此？”
姺堂、至生臉色凝重。
欒殊，三生之主，最知三生事理，受此端反復(fù)重刑，乃催神毀識，不復(fù)生，必乃惡慣百萬。
“怎會如此？你是問玄繩？還是那尸骨無存的詩以將軍？”她頓了頓，笑得更為猖狂。
“也是，哪會提我主？我主對半空無任何差錯，你們劣道同行，反治她錯，根本不配提她。”水清無談來便怒，飛至上空，將軍瞧見，速與之相持。
“將軍要救他？”她冷臉問。
“你今日所做，與老者們有何不同？”將軍憤怒直言，這是將軍再次動怒，上一次，亦與她。
“在將軍眼中，我當(dāng)是這般不端?！?p> 水清無只蔑視他，揮手收了繩，那生重重攤倒在地，極端痛苦，眼淚都掉不下來，數(shù)生前來將他扶下去，留給姺堂醫(yī)治。
“這般弱，死不足惜?！?p> 卻見水清無未下柱，反坐于柱上，擺出閑散姿態(tài)。對下方眾生開口，那聲音像撞了山墻，響徹天際，無生聽不清明。
“你們今日來，正好了本主愿，便聽本主說那一舊事?！?p> 江覃瞧她模樣，憤然向前，卻被將軍反一推，只聽將軍大吼：“不可。”
見狀，他生不可忍，又開始鬧騰一番。
“閣識果真幫了毋女?！睅咨R齊大喊，試圖造勢。
“將軍如此作為，讓眾生寒心。”
“古生將軍，你當(dāng)真沒有心嗎？”繼而生生呼喝，表示贊同。
老者聽來皺眉，冷漠開口：“不可再妄論。如此沖動，倒去傷那毋女幾分？”
聽此，他生不再敢造次，雖罵之，卻亦任她毋女說，二則，他們大都好奇毋月古事，真正經(jīng)歷者，無幾。
只見她左腳懸放，右腳提高踩至柱頂，手撐在膝，瞇著眼開口，慵懶姿態(tài)實(shí)存。
“從哪里說起？從古冰后說吧，那時她剛奉生為毋女，無依，只靠山谷清魂為食，百年才得大成化女，長居蕪林。蕪林乃蕪族寶地，閉世不出，日日年年，永世太平，一日不巧，她遇其族女孤倒石洼，救之。族女不食，只以血養(yǎng)之，以心教之，雖生長極緩，從無放棄。
可一日，竟有兩小生尋得口而入林，壞其境，傷族女，不可容身。她一怒之下噬了二生，大體因?yàn)槟谴问缮?，她的神識受害，竟以一化二，永不合體，那其一乃山谷清魂，便成詩以，一心為善；其二乃兩小生惡魂，化女婛奺，四處噬生，幾數(shù)不得控。
蕪林損后，她不得帶女出林，找新的居住之地，可神識分撥過大，全然不能做出統(tǒng)一。好在詩以心乃善將，以戰(zhàn)成名，后以將軍之便關(guān)了婛奺于婛室，讓她永困荒蕪之地，其女，亦被恰當(dāng)安置其樓中。
只那日，一生入園，遇之，將此行告于半空，好在未發(fā)現(xiàn)其族女，只將軍抓毋女一事傳開。輾轉(zhuǎn)百年，毋月之期，水鬼谷童幺搶司，古生大戰(zhàn)，生靈幾絕。又過數(shù)年，童幺與古生戰(zhàn)，基本同盡。詩以憂婛奺之性，若亂中逃出，必成后患，古生戰(zhàn)日，只身前往婛園，準(zhǔn)備藏其族女，自毀靈識。
不料婛園惡魂稱多，婛奺無情生長，竟完全漠然，實(shí)力已不可拘。詩以無力讓她逃出，筑成今日死局。在她死前，迫藏族女至煥妜池中，以池?zé)捇?，百年長成。
她于蕪林中生，有竹，詩以為她取笒。她不食，詩以以血喂養(yǎng)，只為她活；她潑然哭鬧，詩以帶她觀冰花雪景；她被困婛園，詩以日夜前去照看，怕她受婛奺噬傷；詩以死，還要為她謀路……她何幸，若無詩以，恐來不過世、睜不開眼。
只是不曾想，我主詩以，一世清明，卻遭謬罪。你們可知，生前亂火焚皮，死后亡身還要受極端噬骨之刑的滋味？你們當(dāng)然不知。她以血寄我，我自有識。這些，我知受。那半空辱罵，不屑提之，雖不足為懼，可安能是她的結(jié)局？”
她頓挫說完，已然下了柱，在圓臺上站立。眾生面色各異。有的面來無色，有的落下橫淚，有的訝異不已，有的面色凝重。
她未管，亦不想管，繼續(xù)說：“我，族女也，一山間野妠，實(shí)乃不堪，只幸有詩以將軍以血養(yǎng)，又受閣識將軍煉化，才百年化形。而毋女本命頑強(qiáng)，留一惡識在世，同期之日必來尋仇。那惡識，便是白衣小生，他拖怪生入局，召三生，助我復(fù)神識，就為了這一日，而如今他卻已自毀，真是可惜。”
她已講完，話落嘴邊，無聲無息，眾生仿聽半空之遠(yuǎn)江，華麗之高涇。
未幾，西嫚發(fā)問：“你說這么多為何意義？不過虛名，你又何必歲歲執(zhí)著?！?p> “識老者詭面，聞世生苦蠢，知詩以高潔。若不是他們糊涂作解，你以為三臺仍在？本主造這四臺，生生死死，時時世世，都是詩以將軍之圣地?！?p> 怪生自玄繩出現(xiàn)后便未多言，只這時冷漠開口：“白衣即死，一生獨(dú)行，空寂無助，你終無勝。”
“一生獨(dú)行，空寂無助，是啊?！彼c(diǎn)頭回應(yīng)。
“我為何一生獨(dú)行？難道不是因?yàn)槟銈儯磕銈儽驹撍?，可你們卻連死都不配，”她突然轉(zhuǎn)過面孔，正經(jīng)談起，那面色恐怖如斯，“我要你們活著，付出比死還痛苦的代價?！?p> “你要做什么？”將軍見她，心生恐憂。
“在場皆為老者后生，便當(dāng)負(fù)其責(zé)，閣識養(yǎng)我，我取他命換你們不死，且賠一雙眼睛奉我主，方讓我主看清世生之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卒然眼前之女化為鬼影，比瞬風(fēng)雷電更盛往樓歸去，將軍迅速追之。他們消失在樓中，眾生心急，卻知不敵。
可半刻不到，婛樓涌出千萬鬼怪，亂噬，此戰(zhàn)弓弦迅而拉開，眾生急忙起勢，與鬼怪斗。
原將軍閣珠煉化快而凈，可閣將一半閣珠已制膜，此時不濟(jì)。更別說它生，力乃輕弱。半生益幾數(shù)受傷，將軍又入樓。
此戰(zhàn)，真懸。戰(zhàn)，又乃唯一可解之法。
樓中，黑煙四起，水清無逃躥，將軍閣識只冷冷站立門邊。他追水清無入樓，親眼瞧見她放鬼怪出，卻全然不得止。
“將軍的速度還是比不上小女，”她得意大笑，“小女這成就，還得謝過將軍了?！?p> “閣笒，”將軍只問，“你可比得過本將五招?！?p> 水清無一愣，又覺得分外好笑，“將軍何不一試？”
他們心照不宣，疾速出手，從一樓懸至頂樓，一居高墻之上，二出平羌之地，三乃矮室之內(nèi)，后在婛樓高頂，落得兩敗俱傷。
“毋女無心，即無對手?！彼吭诘厣?，吐的血融在紅瓦之上，燒壞的皮肉盡顯爛腐模糊。
半空迷霧之下，她眼里泛著光。
“毋女無心，才落入死手。五招已過，你勝，”將軍單膝跪于地，勉強(qiáng)支撐，卻神智模糊，內(nèi)力全虛，“本將可饒你?！?p> “將軍啊將軍，閣笒最后一問，養(yǎng)小女百年，將軍可后悔？”水清無聽來發(fā)笑，已顧不得滿嘴鮮血。
只見將軍眼神飄忽，抹著嘴角的血，留出慘淡苦笑，卻終沒有回答她。
水清無見狀，眼角竟不自覺流出淚，她躺在冰冷的墻瓦之上，覺得痛苦、恐懼。
她大笑，瓦墻割她血肉，卻讓她舒適，她安靜享受半刻，眼睛幾近閉起。
卻未放棄，只瞧她緩緩爬起，將沾滿血水的雙手伸進(jìn)衣袖之中，取出弽鏈，送于將軍之手。
水清無的手顫動著，墨紅朱暗。將軍的手亦不受控地抖動著，在一片血色中變成幻影。
他接過弽鏈，低頭盯它，又緊緊握著。
“小女只取那一雙眼睛，將軍養(yǎng)小女百年，小女當(dāng)不辱將軍之名，今日，小女自軾?！?p> 將軍一聽，心生怪異，抬起頭，盯著她，完全來不及反應(yīng)。她便決然躥下高樓，將軍極力伸出手去，卻只擦過她的衣角。
她的力已消散殆盡，只肉身重摔圓臺之上，那鮮血極快浸滿整個圓臺，鬼怪嗅來，竟停止襲擊，滾滾而來，全數(shù)鉆入她體。
她不能動彈，以余光環(huán)顧四方，見他生亦無歡好場面，心生歡喜。那一雙眼睛消失，那一處處眼窩空蕩，她看得實(shí)乃滿意。
“詩以將軍，今日，我終于了了你的清白?！?p> 她念著，側(cè)過頭，笑著伸出手，不知在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