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到宗門的時候,夜已經(jīng)深了。
他把常寧安放到床上,叫淡竹好好照顧,拿著那盆茉莉出去了。
剛出小姐院子,臨隨便找上他。
“師父找你,說有事?!?p> “知道了,一會過去?!?p> 常盛應(yīng)下,他大概知道宗主要做什么了。
“一會……我下手輕點(diǎn)?!?p> “不用,那樣他會對你起疑心。”
臨隨沒再多說,給了他一個盒子。
常盛把茉莉和盒子放回木屋后”就去了倧澤那。
鞭子事先在冷水里泡過,以便它更有韌性,打在人身上才會留痕。
鞭子在空氣中發(fā)出短促而響亮的呲呲聲,隨著一聲嘆息落在常盛的背上,常盛忍著一鞭又一鞭的抽打,沒發(fā)出聲。
“師父,二十五鞭已打完?!?p> 臨隨在最后一鞭收了手,打到了地上。
“再有下次,加五鞭,若還有,疊加?!眰彎杀硨λ麄?,下達(dá)命令:“帶下去?!?p> 常盛是被臨隨背回木屋的
他的背上如同火在燃燒一樣難受。
傷口處還不斷流溢出鮮血,一道道鞭子打在身上的傷痕交錯,如同惡魔張牙舞爪。
借著微弱的燭光打開木盒中的東西,仔仔細(xì)細(xì)地看著。
瑛城位于水關(guān)地帶,擋住了鈊城的商路,讓鈊城間接損失了幾億兩黃金,鈊城懷記在心,派人潛伏瑛城二十余年,在一次緊要關(guān)頭發(fā)起兵動,一夜之間屠殺瑛城百姓上十萬,并把瑛城城主一家十多口人的尸體掛于城門之上,暴曬七天。
臨隨瞟了一眼。
又是鈊城。
他做了簡單的傷口清理,然后放上藥拿紗布給他纏上。
“嘶?!背J⒊酝吹慕辛寺?p> 臨隨見狀,不忘笑他“被打的時候不是挺能忍的嗎?現(xiàn)在怎么不忍了?”
……
常盛沒理他,臨隨也不覺得什么,自顧自的說話。
“哎,這是什么?”
他上完藥才看到桌上的茉莉,想起今天又是百花節(jié)……
他拿起茉莉問:“有心儀的小姑娘了?”
“放下?!?p> 臨隨撇撇嘴:“真小氣,看會都不行?!?p> 常盛閉上眼睛:“出去,把門帶上?!?p> 臨隨擺擺手。
“哦…誰稀罕待在你這小破屋”
“走了。”
次日,常寧安照常去書院上課,奇怪的是常盛沒有跟來,直到下了學(xué)堂也還是不見他人。
“真奇怪,怎么一整天都見不到人?!背幇沧咴诮呧洁熘?。
淡竹抱個木箱跟在后頭:“小姐你說什么呢?!?p> “沒什么?!背幇蚕氲搅耸裁矗瑔査?“你今天見到小侍衛(wèi)了沒?”
淡竹想了想:“好像沒有耶。”
常寧安嘆了口氣:“好吧”
心里卻想著:明明昨夜還說是一家人的……今天就不見人影了,什么意思嘛。
她忽然想起來淡竹來了這么久,也沒有見她提過她的家里人。
“淡竹,你為何會來常宗?”
淡竹先是“啊”了一聲,然后思索一番才說:“我哥哥生了病,家里沒錢治,然后隔壁村有錢的二大爺想娶我做妾,爹娘應(yīng)了下來,但哥哥不愿,就找了法子把我送來了這。”
做妾。
淡竹與她年紀(jì)相仿,那么小要是給人做妾,她想都不敢想。
“那你不怪他們嗎?”
“啊,我不知道,原先是怪的,后來……后來我就。”
“就什么?”
“我哥前幾日送信來說二大爺快不行了,他準(zhǔn)備來接我回去,阿爹阿娘也說對不住我,等我回去了會好好待我。”
常寧安笑了:“那你回去之后打算干什么?”
淡竹從袖口拿出一封信,她拿起來看:“嗯……哥哥說他要替我找一位如意郎君,讓我安安穩(wěn)穩(wěn)過完這一生。”
“你甘愿嗎?”
“嗯?!逼鋵?shí),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哥哥這樣做對她不是什么壞事。
親情,是一種很奇怪的感情。
常寧安亦是如此。
她一邊憎惡他們生了她卻不負(fù)責(zé)不照顧,一邊又懷有期待他們能回來看她一眼,那怕是一眼,那怕就一眼,都沒有。
女夫子說過,百善孝為先。
她沒有父母,所以她一直以來都把倧澤當(dāng)成長輩,事事都聽倧澤的,當(dāng)她知道倧澤給她定了門親事時,她接受不了,她不想嫁給一個她不認(rèn)識、不愛的人。
可是她有什么資格反抗呢?
常宗大小姐,于她來說不過是個頭銜罷了。
常寧安想到自己的處境,輕笑:“你哥哥對你真好?!?p> 她好羨慕。
常寧安回到宗門還是沒有見到常盛。
她躺在床上,心想:估計(jì)是有什么重要事吧。
快要入睡之時,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這個影子,她看了太多次了……她好累,好想抱抱他。
常寧安轉(zhuǎn)過身去,抱住被褥默默流淚。
好想他,好想,好想……
接下來這幾天,常盛都沒有怎么出現(xiàn),話都沒說幾句就匆匆離開。
這讓常寧安感到很疑惑,直到有一次,她偷偷去小木屋找他。
在門后,她看到了他身后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
她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盡量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來。
可是眼睛她擋不住,淚水劃過臉龐,淹沒她的視線。
她看到常盛艱難地上藥,包扎。
就在常盛出來之前,她跑走了。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他身上為什么會有這些,他明明一直在她身邊啊。
忽然想到百花節(jié)那天,會不會就是那天,她私自跑出去被宗主發(fā)現(xiàn)了,常盛自己一個人承擔(dān)所有責(zé)罰。
她覺得是自己連累了他。
她跑到楓樹下,一遍又一遍說著。
“對不起。”
“對不起。”
……
春的楓葉嬌翠欲滴,在陽光下通透自然,洋洋灑灑地灑在她的身上。
“小姐,你在這里做什么?”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的淚還沒擦干凈,看到是小侍衛(wèi),她一股腦抱住他的腰,她不敢往上抱,怕牽扯到他的傷口。
常盛不解:“小姐?你怎么了?”
常寧安抱了好一會才放開他。
她搖搖頭:“沒事,就是這幾天做功課太累了,想有個肩膀靠靠?!?p> “……”
“我”
“永遠(yuǎn)是你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