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珍惜此時，不問來日

　　“嶸王，葉氏串聯(lián)朝臣，欺上瞞下，賣官鬻爵。他們是因此獲罪的。就算你阻止她……你能阻止她嗎？你又不是沒試過勸她。是她自己不聽的……”宋君君初知葉晚鳶的全貌，心中包袱全解，見嶸王自苦，不禁憤然道。

　　“宋小姐，你既知道這些，便不要再自責(zé)了……”嶸王聽了這話，突然抬頭，勸說起了宋君君。

　　他那么敏感的性子，怎么會感受不到宋君君的自責(zé)呢？

　　“你怎么知道……”

　　“……她落到如今地步，除了葉家、除了她自己，我也有責(zé)任……除我以外，無需有人為此負(fù)責(zé)。宋小姐你就更加不必憂心了?！睅V王道。

　　宋君君看著如此柔善溫和的王爺，一時之間，心上沒來由的憂傷起來。

　　“世事無常，惟愿靜心。洛公子，子襄以茶代酒，再敬洛公子一杯。在我最難受、只想逃避世事的時候，你能在一旁開解我……我拿到勤兒手指的一剎那，才明了自己犯下的過錯。無論我是否與她和離，無論我如何敬她，她都不會為了我，為了勤兒，放棄她最看重的葉家榮耀……”嶸王起身，不顧禮法，向洛生弓腰行禮。

　　人生難得知己，宋君君見二人相知至此，拆散嶸王夫婦的負(fù)罪感也少了許多。

　　“時候不早了，勤兒一定快醒了，我要先回府了……”說著，嶸王緩緩起身。

　　話語之中，已經(jīng)少了幾分悲戚。

　　“今日上元，團圓佳節(jié)，王爺好生珍重。”宋君君不知該說什么，卻也起身致意。

　　臨走時，嶸王將他帶來的素色花燈鄭重地贈給了宋君君，又道：

　　“宋小姐，葉氏她是自盡的。與你無關(guān)，你無須自責(zé)。她是如此自視矜貴的一個人，即便不是死罪，對于她來說，失了權(quán)勢，便沒有活著的必要了。多行不義，是否有你，她最終都會走到這一步。”

　　又對洛生微笑，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洛公子有濟世之才，假以時日，必有作為。你我既為知己，便知心而已，無謂身份……”

　　說完，轉(zhuǎn)身離開了。

　　宋君君提著那素色花燈，心下感動，卻見洛生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緊接著，洛生起身直奔窗下，探頭去看時，那嶸王早已消失在人群熙攘之中。

　　洛生神情落寞，頹然就坐。

　　“怎么了？”宋君君見他神色不對，便問道。

　　“他知道了。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什么？”

　　“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你說什么？！”宋君君駭然，一時之間想岔了，還以為他們二人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可看洛生坦蕩的神情，宋君君才發(fā)覺是自己思想有些“污濁”。

　　“我一直聽命于太子殿下，也是殿下授意我接近嶸王，激化他與葉氏的矛盾……”洛生道。

　　“你……你就這么告訴我了？”宋君君有些疑惑，這樣的事，太子從沒對她說過，她也沒問過。但如今回想，在她和太子談起嶸王夫婦，太子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的確是有根據(jù)的。

　　洛生抬眸，看向宋君君，燦然一笑，道：

　　“您是未來的太子妃，如何不能說？我原本蟄伏在鴛鴦堂待命。只是有一日，太子忽然召我，要我介入嶸王夫婦之間，慢慢地，叫嶸王看清葉氏的真面目。起初我還疑惑，不過后來見到了宋小姐，我便知太子為何如此吩咐了……是宋小姐你，不愿看到嶸王被葉氏所苦……”

　　“你的意思是，太子是為了我，才讓你做這件事的？”宋君君問道。

　　洛生點了點頭。

　　太子曾和宋君君說起過，他會幫她的。宋君君這下明白了，原來，他不是說說罷了，而是在暗中配合她行事。

　　宋君君從未告訴過太子拆散嶸王夫婦的真實原因，她只說是見不得這對夫婦明明不合適卻還要強求。沒想到，太子真的信了這個理由。

　　是不是只要是她說的，他都愿意相信、愿意去做？

　　此時夜色漸起，街巷中逐漸熱鬧非凡。上元佳節(jié)，花燈琳瑯滿目，人人都帶著花燈，如把星月拎在手上，遠看，真是勝過天上銀河。

　　宋君君蒙頭想著任務(wù)的事，無暇看花燈，而洛生也默而不語，略坐了片刻后，南風(fēng)館的小廝來尋他，洛生便辭別宋君君，也離開了。

　　樓下人聲如沸，宋君君坐在桌前，卻覺得萬分寂寥。

　　系統(tǒng)的任務(wù)梗在她的腦海之中。她不愿去做這個任務(wù)，可是卻不得不做。宋君君也無法想象，如果她開口，要太子將何巧巧納入東宮，太子會作何反應(yīng)？

　　樓下的人們在猜燈謎，嬉笑的話也跳進了宋君君的耳中。

　　宋君君低頭，看著嶸王贈她的素色花燈，剛托起到手上，便看見了花燈下墜著的一個小紙卷兒。

　　那紙卷兒攤開來，寫著一行端正的字：

　　“珍惜此時，不問來日。”

　　宋君君十分疑惑，這莫非是嶸王安排的？只看上面這陌生的字跡，宋君君拿不定主意。

　　她折起那小小紙卷兒，剛想親自去一趟嶸王府問上一問，一起身，卻看見太子已經(jīng)到了樓下。

　　宋君君垂頭看去，太子正好也在慎孤的提醒下，仰頭而望。

　　看到宋君君的一剎那，太子的臉上霎時漾開笑容，恰如春日細雨在湖面蕩開美好的漣漪，映著暖陽燦爛。

　　太子快步上樓，還未走到宋君君跟前，笑聲便先傳了過來。

　　“我本要去宋府尋你，但慎言說你來了此處，我便跟了來?！碧尤讲⒆鲀刹剑叩剿尉砬?，低頭看了看桌上的三個茶杯，又問道：

　　“除了嶸王，還有誰呢？他們都走了嗎？”

　　“還有洛生?！彼尉鸬馈?p>　　太子點點頭，喚來伙計撤了茶盞，又送上一套新的茶具來。

　　屏風(fēng)旁的燈盞很亮，照得茶水通透。

　　太子拉了宋君君的手，問道：

　　“一會兒宮宴，你可愿去？”

　　宋君君倍感意外。以往這種需要她頂著未來太子妃的身份參與的，太子都是通知她，給她安排好，便帶著她入宮。怎么今天上元節(jié)的宮宴，卻還要跑來問她呢。

　　太子見宋君君不出聲，又柔聲道：

　　“你若是不愿去，便不去?！?p>　　“確實不是很想去……”宋君君順著太子的話往下說。

　　她也確實不想去，她想一會兒就回去，陪著宋家的家人。

　　“方才，煦明來找過我了……”太子想了一會兒，還是和宋君君說起了這件事。

　　“你若是不愿意，盡可與我說。眼圈還紅著呢……”太子捧著宋君君的臉，輕輕地點著她微微泛紅的眼圈。

　　“那日，我也只是隨口一說。咱們來日方長。半個月之后便成親了，我又怎么會急這一時呢？我不會強迫你，我可以等你?！?p>　　原來，他特地跑過來，是為了解釋這件事。

　　宋煦明真的替宋君君去說了，說她不愿意上元節(jié)便搬進東宮。

　　宋君君心下微動，看著太子真摯的眼神，倒是更加不知，何巧巧的任務(wù)要怎么去做了。

　　若是她真的有了太子妃的身份，那么以太子妃的名義為太子納妾，這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你在想什么呢？”太子見宋君君一直不說話，便問道。

　　“噢，也沒什么。就是……”宋君君支支吾吾的，看著太子帶著笑意的臉龐，一想到成親后她要哄著太子納妾，便情不自禁鉆入他懷中，給了他一個擁抱。

　　太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喜得有些無措，一心想著眼前的女郎也傾心于他，便拍了拍宋君君的背，柔聲細語道：

　　“君君，今夜花燈會，可惜我不能陪你太久。一會兒我便要去宮宴上了。我已經(jīng)讓慎獨準(zhǔn)備了一些花燈，明日都會送到宋府去。明日，明日我們再去放花燈，可好？”

　　宋君君笑著點頭，連聲道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