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先行回宮述職,媱媱,你先帶著青璃姑娘去我的王府候著,我稍后就到?!?p> “好。”沈遇掀開窗上紗幔,眉目含憂,“皇兄可要快些歸來?!?p> “莫憂?!鄙蝈e凌厲的眼神下有一瞬間的溫和,“如今我身在京城之中,他們不會輕易對我出手?!?p> 自古最是傷別離,更何況是在這吃人的京城。自從沈錯知曉自己并不是當(dāng)今圣上的親生兒子之后,便日日緊著自己和沈遇的性命,時機(jī)一到便選擇了出宮開府治事。
每一次面見帝王之后平安歸來,都相當(dāng)于一次死里逃生。
老皇帝慣會粉飾太平,又或是根本不想親自動手,總之沈錯和沈遇二人這些年過得有驚無險(xiǎn),雖遇上過性命之憂,卻也沒有真正地葬身在某一處。
當(dāng)然,沈錯絕對不會認(rèn)為老皇帝是對自己和沈遇網(wǎng)開一面,畢竟他能踩著累累白骨坐上這個寶座,就絕對不會是心慈手軟之人。
與其讓老皇帝先動手取了自己的性命,倒不如他先下手為強(qiáng),總歸如今的帝王年紀(jì)也大了,奪儲之爭更是進(jìn)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往上細(xì)數(shù)十代君王,弒父殺親者比比皆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更何況……自己還不是那老皇帝的兒子。
望著沈錯策馬瀟灑離去的背影,楚璃悠悠地驅(qū)趕著馬兒到了沈遇的跟前。
“京城已經(jīng)到了,你們答應(yīng)過我的事是不是該兌現(xiàn)了。”
沈遇正要放下紗幔的手頓了一下:“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以實(shí)現(xiàn),待皇兄歸來,我們再一起商議便是?!?p> 楚璃:“我可等不了多久,若是你們久久地拖著,我便單槍匹馬殺入宮去,若是我得不到我想要的,誰也別想好過。總歸我輩江湖之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被擒了,大不了也就是身首異處。”
沈遇忙道:“既是答應(yīng)之事,又怎會食言?只是若想面見父皇,無非就那幾種可能。一是朝廷命官,二是皇親貴族,只是青璃妹妹的身份實(shí)在難以對外言說,為了保證你的性命安全,還需與皇兄商討一二?!?p> “朝廷命官,皇親貴族?”楚璃迅速地在腦海中將這兩個詞過了一遍,“那我就靜候你皇兄歸來,同我商討?!?p> 說完,楚璃便用掌風(fēng)將沈遇馬車上的紗幔放下,自己則是退到了斜后方,不再與之并排而行。
朝廷命官顯然不現(xiàn)實(shí),皇親貴族她明顯也不是。
那要如何才能潛入皇宮面見帝王?
人界帝王承人界萬民氣運(yùn)而生,無論賢德或平庸,皆是一方天地之造化。除卻人族之間的內(nèi)部爭斗,修士無法插手人世更替,更別說直接去取人皇的性命了。楚璃此言,也只是存了試探的心思。
只能說那小公主實(shí)在單純,楚璃三言兩語便騙得她真情流露,就差把“我擔(dān)心你”四個字寫臉上了。
面對一個對自己心存善意的人,也總比面對一個深淺不知的人好。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尋到爹爹和娘親的蹤跡。
楚璃心中微嘆,皇親貴族四字再次浮上心頭。
皇親貴族……
沈錯此次述職并未耽擱多久,楚璃還沒踩著屋脊將王府逛熟,沈錯便御馬而歸。
三人齊聚一室,屏退外人。
楚璃率先問道:“不知二位可有什么好辦法?”
“此事,當(dāng)屬從長計(jì)議。”沈錯緩聲道,“我已有萬全之策,青璃姑娘只需候上一些時日便好?!?p> “一些時日,是多久?三月?半年?還是一年?”見沈錯不答,楚璃心中已有猜測,“那兩位不如聽聽我的想法?!?p> 沈錯同沈遇對視一眼:“青璃姑娘請說?!?p> 楚璃起身,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走向沈錯,淺笑道:“不知五皇子可有婚配?”
沈錯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臟處傳來的狂跳之聲,置于桌邊的手指也隨著楚璃此言蜷縮起來:“什么?”
楚璃靜靜地望著他:“我要你娶我,這樣我便也算得上是皇親貴族,想要見皇上,不就簡單了許多嗎?”
“不行!”沈遇聞言竟是直接拍案而起,全然無了之前的皇家風(fēng)范,“此事斷然不可。”
“為何不可?”楚璃反問道,“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辦法,總歸只是走個過場,待我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休了我便是,也耽誤不了你們什么?!?p> 沈遇訥言,無助地望著沈錯,口中還一直喃喃念道:“不可……絕對不可。”
“因?yàn)?,你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妹妹,若行嫁娶之事,有違天倫?!鄙蝈e眸色暗沉,終是將自己所了解的事情悉數(shù)告知:“我和媱媱并非皇帝血脈,母親是云貴妃沒錯,可父親卻是一介江湖中人。如果事實(shí)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那么你便是我親妹無疑。我幼時曾遠(yuǎn)遠(yuǎn)地望過那人一眼,他面如冠玉,白衣錦袍,衣角處似還繡著紅色暗紋。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眼角邊的那顆淚痣。不知你可還記得,自己的生父所喚何名?”
楚璃的腦中仿佛重錘猛地敲過,一時間竟是“嗡嗡”直響。
思考片刻后,楚璃瞞下些許:“家父……姓鳳。至于全名為何,我亦不知。”
“他叫鳳玄微?!鄙蝈e揭開往事的一角,“我的生母在未入宮前便同他相遇,更是一顆芳心暗許。只是正逢三年一次的選秀,母妃作為尚書之女亦是沒能逃過此次采選。進(jìn)宮前夕,母妃與他珠胎暗結(jié),后更是在侍寢之時用藥騙過了父皇,讓父皇以為母妃尚是完璧之身。鑒別女子貞潔的姑姑同尚書府有舊,竟然愿意冒著欺君之罪為母妃瞞下此事。但是紙終究包不住火,大約是在十年前,母妃與那人在城樓上私會時被父皇在不遠(yuǎn)處看了個正著?!?p> “后來,你父皇親手將你的母妃親手推下城樓,編造了那所謂的仙人之語?”楚璃的心情漸漸平復(fù),“那玉佩呢?又是從何得來?”
“玉佩是那人遺落,本不該落入我的手中?!鄙蝈e道,“父皇不是沒想過將那塊玉佩收入自己手中,可是只要自己一碰到玉佩,便灼熱難忍。國師說這玉佩認(rèn)主,還說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和傳說相合,那塊玉佩里就藏著長生之秘。只是當(dāng)時母妃已死,父皇只能將那塊玉佩交到了我的手中。萬幸的是在我聽從國師的話語將自己的血滴入玉佩后,玉佩并未排斥于我,我也因此保全了一條性命。此后十余年,更是每月用自己的血養(yǎng)著玉佩,以至于那塊玉佩漸漸不再排斥外人。”
楚璃了然:“所以,當(dāng)玉佩真正的不排斥外人之時,便是你身殞之日。”
沈錯凄然一笑:“是。”
楚璃問道:“可為何,三皇子又要搶奪這塊玉佩?”
“他們不知內(nèi)情,自然會有相信那虛無之言的人存在,父皇自是樂意看到我掙扎在生死邊緣,總歸他也不會真的讓我死罷了?!?p> “他親手殺了你的生母,你居然還肯叫他父皇?!背б馕恫幻鞯剜托σ宦暎S即道:“你如此放心地將玉佩給我,是不是想測試,這玉佩究竟還會不會排斥外人。”
沈錯:“沒錯??扇缃窨磥?,我死期將至。”
楚璃從袖中掏出玉佩,遞到沈錯手中:“我有一種草藥,可以讓人一接觸上去便有灼熱之感。倘若你說的是實(shí)話,想必會很樂意利用此物?!?p> 沈錯拱手,認(rèn)真地朝楚璃道謝。
“只是,你我之間絕無親緣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