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反敗為勝
簾幕重重,外面的光透不進(jìn)來,只有燭火燃燒,明明晃晃。
幾人圍在榻前,屏氣凝神,不敢發(fā)出來一絲聲音。
唯恐驚了診脈觀察的醫(yī)者。
房中香爐燃了盤香,香霧絲絲縷縷,極清淡,味道也與尋常的香料不一樣,藥童未曾聞過這樣的味道,有些新奇。
立在一旁的幾人卻好似是習(xí)以為常。
為首的人一直盯著榻上闔眼休息的女子看,雖是看不出來有什么神情,但是跟隨醫(yī)者多年,見了許多人,藥童總是能感覺到那人身上透著憂慮和焦急。
高門貴地,男女之間的伉儷之情也是叫人感動。
只是此地不是一般的貴地,他不敢妄言,更是不敢亂張望,便連榻上的女子也是剛進(jìn)來時看過一眼,便不敢再多看。
只是那一眼就足夠訝然,女子相貌不錯,眉峰凌厲,頗有英氣,只是臉上病氣縈繞。
倒是唇色青紫,分明就是中了劇毒之狀,能活到今日也是奇跡。
也難怪會請他師父來診斷。
連藥童也有些好奇,還有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靜等著診脈。
余光打量男子,原來這便是傳說中的太子爺,九五之尊,他見過許多貴人,但是這樣尊貴的卻是第一次見。
師父收了東西,嘆息一口氣,拉回了眾人思緒。
“錢老,我妻子如何?”太子開口詢問,面上關(guān)切難掩。
他姿態(tài)放得很低,稱呼叫在場的人人都愣了一下,饒是錢老也一時有些怔愣,回神道:“老夫無能。”
即使當(dāng)朝的太子爺再放低姿態(tài),再尊敬,事實便是如此。
他是名醫(yī),卻不是神仙。
“恕老夫直言,患者應(yīng)該是中了相思子的毒?!卞X老站起身,收了藥箱。
“相思子,又名紅豆子,和鶴頂紅的毒性不相上下,只分起效?!卞X老驚奇:“服此劇毒還能有生機(jī),已是最不可思議之事,老朽行醫(yī)這么多年也是沒有見過的。”
藥童嘴巴微張,吃驚過甚,眼神才失禮的多看了床榻上的貴婦人一眼。
中了相思子的毒,還能活著,也是奇人。
“太子殿下?!卞X老言辭懇切,抬手遙遙指了香爐,“想必不少比老朽醫(yī)術(shù)高的人都說過,娘娘脈象微弱,生機(jī)薄弱,能有生氣已是曠世奇聞。您不惜重金,燃了馝齊近生香,心中定是早有定奪了?!?p> 太子并不答話,確實這些事情他心中應(yīng)該是早有準(zhǔn)備。
可是懷瑾真的就要這樣了嗎?
“她是我的妻兒?!碧用髂繏叩讲¢缴暇o閉雙眼的女子,語氣悲戚,叫人聽的心中不忍。
天家貴胄,這樣重情重義的事情,也確實是讓人心中感懷。
錢老也覺無力,他是醫(yī)者,沒有什么比治不了病,救不了人更叫人傷心的了。
“錢老,您是師承藥王孫老,若您再束手無策,我真的不知再找何人了?!碧庸笆肿饕?。
身邊陪侍的奴仆大驚,紛紛跪地,錢老匆忙放下藥箱,躬身拱手,“使不得啊,殿下?!?p> “若我找到了擎天樹枝葉呢?”太子有些迫切,“錢老可知?”
早先東宮就派人到永安堂打聽過擎天樹,若錢老說不知,太子也是不信的,說不定,一怒之下倒會治他個欺君之罪。
“醫(yī)書上記載,古有擎天之書,枝葉集天地精華,可醫(yī)百病,解萬毒?!卞X老坦誠道:“只是娘娘生死一線,又無人試過擎天枝葉,書中記載也只是傳聞?!?p> “殿下,后果未知啊?!?p> 說是未知,誰都能聽出來。
或者使這臥病之人如獲新生,或者便是連最后一縷氣息都沒有了。
錢老不敢賭,但仍然提醒,“人的生機(jī)不是源源不斷地,名貴藥材吊著人命,可管一世,卻終究不是長遠(yuǎn)之策。殿下若有,也可一試。”
此話猶如定心丸,便是給了太子一個機(jī)會。
他得到一縷希望,自然是好聲好氣的將錢老送了回去。
在外等了許久的姜一,接了人確保沒人看著就回了泰安王府。
永安堂從生就是奉一人為主的。
錢老自然是把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墨瑾,包括擎天樹的功效,長青聽說可治百病,當(dāng)下便動心了。
“公主孱弱?!遍L青自然是沒說擎天樹在公主手里,而是頓了一下,“若是尋來給公主用呢?”
墨瑾的身子能不能改善。
兩年之期雖然墨瑾不甚在意,但是畢竟是懸在她們頭上的一把刀,長青和墨瑾更是一同長大的情分,更是接受不了。
“公主是自娘胎中的體弱,生下來便傷了五內(nèi),五臟六腑均弱于常人,加之多年服藥再傷了脾胃?!卞X老打量墨瑾一眼,見她并不是很在意,但終是不忍心再說一遍命不久矣的話。
直嘆氣道:“若我那天賦異稟的同宗師弟還在,定會有法子?!?p> “錢老可知他宗族,我這就派人去尋。”姜一急問道。
永寧公主多好的年齡,兩年何其可惜,傾盡泰安王府,他想泰安王也定會愿意的。
“罷了,生死有命?!?p> 墨瑾抬肘,虛虛撐著下巴,側(cè)著頭,仿佛他們關(guān)心的,不是她的生死一般。
鬢間的步搖垂下來,在臉頰旁微微晃動,顯得榻上美人慵懶柔弱,叫人看了疼惜,幾人再想到紅顏命薄這番。
紛紛沉默。
但心里也清楚,若是錢老說的那人好尋,錢老早已告知他們了。
神醫(yī)者,大隱隱于市。
“公主?!卞X老有些猶豫,有一個問題,早在太子府出來他就在心里躊躇猶豫。
墨瑾見他面色為難,遲疑不定,指尖微動,撥弄頰邊的步搖,神色怡然。
嘴角微微揚起,“醫(yī)者父母心,斷然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p> 錢老師出有名,大醫(yī)精誠,一身癡迷于醫(yī)道,老泰安王雖是收攬了他給墨瑾,但是墨瑾也知他有自己的抉擇。
與其如此,倒不如這個情,是她做主子的認(rèn)同的。
“多謝公主!”錢老上了年齡,雖是已做了心理準(zhǔn)備,但新主如此,心中還是不甚慶幸。
更堅定了要找到那老醫(yī)怪師弟,為公主治好身子的想法。
墨瑾掃姜一一眼,后者已然了悟,上前扶起錢老。
如今他猜墨瑾的心思愈發(fā)的得心應(yīng)手。
顧懷瑾是個未知數(shù),只是對于現(xiàn)在墨瑾來說,無論她救不救得活,顧家報仇都是必行之舉。
若救活她,無非就是多養(yǎng)一個人,只是要看這個人神智如何,若是沒有救活,于她而言,世間的牽絆便少了。
“錢老?!蹦b遙抬手,捻起一顆白子,在指尖端詳,漫不經(jīng)心的囑咐道:“永安堂治不好永寧公主,重金懸賞望天樹,可醫(yī)公主的急癥,救公主的命?!?p> “懂了嗎?”
墨瑾眼風(fēng)一掃,白子落盤,反攻為守,讓深陷險境的白子脫身。
縱橫棋盤,原本得天獨厚的黑子,落入了兩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