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四千人……”
站在高大的營墻之上,隔著墻垛,陳望凝望著身前還算是有些秩序的營地。
這座巨大的營寨容納著整整一萬四千人,全都是淳化這一戰(zhàn)的俘虜。
一萬四千被分成了十四隊管轄,每隊千人,分隔為一區(qū)。
每一區(qū)都有一旗的軍兵鎮(zhèn)守,就設在淳化的城北。
為了保證俘虜不生出什么騷動,陳望還特地將麾下的一眾遼騎營地安置在了城外,作為維穩(wěn)力量。
唐世平站在一旁,盡心盡責的匯報道。
“俘虜者多是闖軍中的饑兵和步隊,其中的精騎和馬軍都已經(jīng)是分便了出來,他們都被安置在了營地的前五區(qū)中?!?p> “前四區(qū),甲乙丙丁四區(qū),各設了一局的戰(zhàn)兵看守,這些時日提供的食物都是最低的限度,他們的體力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唐世平合上了手中的文冊。
“俘虜精騎計有一千一百三十七人,馬軍計有兩千七百八十人,余眾皆是普通的步兵和饑兵?!?p> “如果高杰之前送來的后營人數(shù)沒有問題,淳化一戰(zhàn),敵軍傷亡失蹤差不多有上萬之數(shù),其余都逃往了三水城。”
陳望微微頷首,淳化一戰(zhàn),闖軍死傷者不計其數(shù)。
死在攻城的不少,死在夜戰(zhàn)的也不少,還有很多人是死在了混亂和大火之中。
要每個人都清點清楚困難,只能統(tǒng)計個大概。
唐世平猶豫了片刻之后,說道。
“卑職認為,現(xiàn)在招募這些精騎老匪雖然可以暫時增強一些兵力?!?p> 唐世平幾乎沒有反對過陳望的意見,但是這一次他提出反對的意見。
”但流寇之中的精騎老匪,多是軍紀敗壞難以約束,過慣了燒殺搶掠的日子,恐怕少許的軍餉滿足不了他們?!?p> 雖說招募降兵很多營將都做過,左良玉、賀人龍麾下都有不少的降兵。
曹文詔算是一個異類,他從來沒有征召過什么降兵作為脅從。
唐世平作為跟著曹文詔一直打仗的軍校,對于招募降兵也是持反對的意見。
在戰(zhàn)場之上,只要逃亡過一次,便已經(jīng)失了膽氣。
銳氣好養(yǎng),戰(zhàn)力好提,但是膽氣一旦失去,卻是再難獲得。
這是曹文詔曾經(jīng)說過的話。
曹文詔在軍中威望極高,唐世平將曹文詔所說的話,幾乎都奉做了金科玉律。
“我知道?!?p> 唐世平正準備再勸諫一二,但是聽到陳望的回答卻是不由微微一怔。
“所以我并沒有打算從這些精騎和馬軍之中挑人?!?p> 陳望雙手撐靠在營墻之上,沉聲道。
“派人去剩余的十區(qū),分辨一下步隊和饑兵。”
“將其中的饑兵全都挑選出來,分入靠后的營區(qū)?!?p> 分辨流寇的成分極為簡單。
體格健壯的人只會是精騎和馬軍,體格稍差者則是步隊。
而饑兵幾乎都是面黃肌瘦,衣不蔽體,這都是長年累月的影響,難以做假。
“所有的新兵都從饑兵的隊伍之中選取,暫定兵額兩千六百九十七人,編為輔兵?!?p> 陳望所說的這個數(shù)字,正是原先曹文詔定下的營兵制,一營滿編之后的總人數(shù)。
每部八百九十九人,三部為一營,共兩千六百九十七人。
“選兵的辦法,就按照我之前教給你們的辦法?!?p> 陳望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唐世平,他的神色肅然了許多。
“一定要記住,寧缺毋濫?!?p> 唐世平心中微凜,他并沒有再度提出的反對的意見,而是點頭了應了下來。
對于選兵練兵,他感覺陳望就是比起曹文詔都要強上不少。
那些從邠州募來的新兵,如今不僅只是隊列列的有模有樣,現(xiàn)在就是臨陣反應也已經(jīng)是不輸普通的老兵太多。
“這些人里面應該有不少高杰原先的部曲,我允許他將其帶出營中,但是人數(shù)不能太多,別超過了兩千人?!?p> 高杰不僅背叛了李自成,還將李自成的妻子都竊了出來,他只能是一條路走到黑。
帶兵反叛,和脫逃出營,論起功績完全是兩碼事。
這么多的精騎和馬軍,放是肯定不能放。
他們嘗過了血肉的滋味,絕對不會再甘心只吃糧米。
處理老匪,一般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吸納其進入軍中,一種便是直接處斬。
陳望決定再賣高杰一個人情,讓他選出兩千人作為之后的班底。
有兩千人作為班底,再加上這份反正之功,封個游擊決計不是什么大問題。
至于其余的精騎和馬軍則是盡數(shù)處斬,步隊饑民交給地方官員安頓。
“卑職這就去安排。”
唐世平低下了頭,應答了一聲,便準備離開。
不過唐世平最終還是沒有走成。
一名營兵匆匆忙忙的趕到了近前,帶來一個意外的消息——左良玉就在營外。
值守在營外的軍兵向稟報之時,陳望一開始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名字。
直到匯報的營兵再度重復了一遍,陳望才敢確信。
“讓……”
陳望話剛出口,便又收了回來。
他本來想說讓衛(wèi)兵快去請左良玉進來,但是話到臨頭又覺得不妥。
這樣實在是有些太過于托大了,左良玉的地位也只是比曹文詔低一點,和賀人龍同級。
陳望整了整儀容,帶著胡知義和陳功兩人便走出了營帳,快步走向營外走去迎接。
左良玉手持印信,守城的守軍自然是沒有阻攔他的任何理由,現(xiàn)在就在營外等候。
陳望隔著很遠便已經(jīng)是在營門處看到了左良玉的身影。
左良玉的裝束打扮和當初在曹文詔營中相差不大,穿著一身絳紅色的窄袖貼里,頭戴琥珀束發(fā)冠,立于營門之前。
在左良玉的身側,還站著七八名披甲挎刀的親衛(wèi)家丁。
陳望加快了幾分腳步,走到了近前,拱手見禮道。
“下官陳望,參見左總兵?!?p> 同為營將自然是不需要跪拜,不過身為下官還是要行基本的禮。
“不知左總兵今天到來,實在是有失遠迎。”
左良玉也沒有在乎這些什么繁文縟節(jié)。
“當時我收到你傳來的消息之時,都還不敢相信。”
“等到真帶兵出了邠州,收復了三水城都還有些發(fā)懵?!?p> 左良玉笑容滿面的走上了前來,拍了拍陳望的肩膀,熟絡道。
“首戰(zhàn)擊破闖賊十余萬,這份功績傳到興平去,必能得軍門高看?!?p> 左良玉這一幅熱情的樣子,倒是讓陳望有些許的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