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平生志氣
東京開封，蔡府，蔡京的蔡。
蔡鞗端坐在自己的書房內(nèi)，耐心聆聽身邊幕僚的喋喋不休。
他是蔡京第五子，一個溫文爾雅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因文采飛揚又謙虛低調(diào)，在士林中廣受好評。
即便是在幕僚下人面前，他也表現(xiàn)的溫和親切，從不亂發(fā)脾氣。
“東家，華陰史大郎那伙兒賊寇如此猖狂，真的就放任不管了嗎？”
說話的幕僚名叫黃家慶，原是華陰縣的舉子，來東京趕考落榜后，因緣際會下結識了蔡鞗。
本來想再戰(zhàn)一次的黃家慶認為自己發(fā)現(xiàn)了捷徑，竭盡所能的逢迎取巧，終于拜入蔡鞗門下做了幕僚，這一做就是五年。
因被史進滅了老家滿門，這是近些天他第五次在東家面前抱屈。
“黃先生莫要著急，我知道你家里遭了災，心里不好受，這不，緝拿少華山草寇的海捕文書早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早晚會將那什么九紋龍史進的抓起來給你報仇?！?p> 蔡鞗溫言寬慰幕僚幾句，這黃家慶用起來極為順手，讓干啥干啥，一點都不討價還價，真比院里養(yǎng)的狗還要聽話。
關鍵是沒等他主動提，這家伙就安排家里每年都送上大量錢財，怎能不叫人歡喜。
當然，蔡鞗知道對方會借蔡府的勢，不過沒關系，一個鄉(xiāng)下土財主就算借了勢也干不出什么驚濤駭浪的事兒，對蔡府造不成一點困擾，反而每年能送上數(shù)萬貫錢財。
相比收獲，那點點付出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可惜被那些賊寇給破壞掉了，蔡鞗不無遺憾的想著。
“東家，姓史的那群畜牲搶了錢財躲在山上逍遙快活，靠那些海捕文書怎么可能奈何賊寇？
若放任他們不管，望小了說，是朝廷治理無方，望大了說，是有人打了東家的臉還毫發(fā)無傷，壞的是蔡府的名聲啊。
再說有這伙兒賊寇霸著少華山，就算朝廷再派了縣令過去，也是他們的盤中菜，地處關中中原來往要道的華陰就落入賊寇手中，如此一來，無數(shù)商隊經(jīng)過所帶來的錢財收益也就白白丟掉了?！?p> 見蔡鞗完全沒有剿匪想法，黃家慶著急的上火，忍不住發(fā)揮聰明才智去說服東家改變念頭，好借助蔡府的力量報仇雪恨。
黃家慶的前半段話聽的蔡鞗有些生氣，覺得這個幕僚有些給臉不要臉了，三番五次的在他面前抱怨，說的話還越來越離譜。
他明白對方的目的是想干嘛，可這年頭剿匪不要錢的嗎，好在他涵養(yǎng)夠，沒有立刻發(fā)作出來。
哪知姓黃的后半段話讓他心中一動，覺得對方說的在理。他之前想著那伙兒賊寇劫了縣令程富波，剛好合他心意，沒必要勞神費力的對他們窮追猛打。
可幕僚的話點醒了他，敢打縣城的賊寇膽子可不小，后面如果他安排門下去華陰當縣令，很有可能和對方起沖突。
如今看來，不打掉少華山賊寇，還真就無法去華陰縣撈錢了，不能因小失大，蔡鞗心想到，看來剿匪勢在必行啊。
……
渭州城潘家酒樓雅閣內(nèi)，史進尚不知道有人已經(jīng)動了要剿滅他的念頭，他只知道自個兒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
三兄弟同桌共飲，聊起來句句投機。
一個結拜義弟，將門公子卻甘愿舍命在軍中打熬，只為抗擊西夏保家衛(wèi)國。
一個愿為他赴死的好大哥，不以位尊欺弱小，不以位卑媚權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哪怕受欺負的人跟他毫無關系，哪怕會毀掉自己的所有，他都是無悔的。
來到這個亂世，自從許下拯救蒼生的抱負，史進一直是孤獨的，哪怕已經(jīng)有了少華山的三位生死之交兄弟。
史進知道，他們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折服于自己的勇猛無雙，甚至愿意為自己赴死。
可史進還是確定，他們不懂自己，至少目前不懂，不懂他悲憫世人的心，不懂他守護世人的勇氣。
可今晚這兩位兄弟，史進斷定自己與他們不僅是義氣相投，更多的是三人相同的抱負使命，盡管實現(xiàn)的手段各有不同。
酒至半酣，似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史大郎朗聲說道：“我三人今日在此暢飲，何不各訴平生志氣，若他日僥幸能青史留名，也好給后人留個說法?！?p> “好，史大哥這個提議好，我年紀小，我先來！”種彥崇歡呼雀躍道。
魯達史進兩人見他搶先，哈哈一笑，舉起酒杯敬了他一杯后，等他先道來。
“我自幼在邊陲長大，見了太多因西夏入侵而家破人亡的百姓鄉(xiāng)親，所以我的志氣就是希望能像父祖一般，將西夏狗賊抵擋在國門之外，護我鄉(xiāng)親平安，若得天所幸，能滅了西夏，則此生無憾也！”
“崇弟好志氣！”史進與魯達拊掌贊嘆，接著說道：“按年紀接下來輪到俺九紋龍了。
俺落草少華山，可不是為了茍且偷生，而是要奮發(fā)圖強，提三尺劍，斬盡天下奸佞，還炎黃子孫一個朗朗乾坤！”
“灑家敬大郎一杯！”魯達高聲喝道，“若說灑家的志氣，那還真沒細想過，但有一樣，俺的眼中容不下欺壓良善的惡霸，但凡被俺撞見的，定讓他嘗嘗醋缽兒大拳頭的滋味！”
三人各自說完，史進哈哈一笑點評道：“若論踏實厚道，當屬崇弟為先，若看牛皮吹的響不響，史大郎當仁不讓，若要說至情至性，無人比得上魯大哥！
但歸根結底，史進覺得，我兄弟三人的抱負都是為生民立命，讓我華夏百姓過的好一些！”
兩人聽了史進的話直點頭，只覺說到自個兒心坎里。
“魯大哥，我和史大哥昨日在六盤山下敘了年齒，結拜為異性兄弟。
今日我三人如此的志氣相投，何不再來一次，三人一起結拜？”
心緒激動之下的種彥崇，趁著酒勁兒高漲，忽然開口提議道。
“我（灑家）覺得行！”
史進魯達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兩人相視一眼，樂的開懷大笑，史進一手拉起魯達，一手拉起種彥崇，開口說道：“那我三人就按年歲排大小，生死之交一碗酒，今日就用酒結拜吧！”
“今日我魯達…”
“我史進…”
“我種彥崇…”
“愿結為異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