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馬猴

　　沈冗正要開口說話，歪頭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側(cè)身問道：“誰人在外？”

　　“小的是院中家仆，來給少俠送湯水沐浴的?！蓖饷?zhèn)鱽硪粋€聲音。

　　沈冗準(zhǔn)備開門，想起玉澤便扭頭看了一眼。

　　此時的房內(nèi)除了他，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沈冗：“……”

　　比阿飄還像阿飄。

　　外頭響起家仆的催促。

　　沈冗遂開門。

　　門外站著的家仆，臉?biāo)坪醣皇裁创蛄?，有一條很明顯的紅痕。他哆哆嗦嗦地提著一只燒開的水壺站在門口。

　　已入黑夜，屋內(nèi)昏黃的燭火照亮家仆青白的手。

　　沈冗瞥見那家仆墊著腳，伸手提過水壺，狀若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們那村外的黃符是什么？”

　　“哦，驅(qū)趕邪祟用的。今日輪到我家二爺貼，二爺派了小的去?！奔移兔嗣竽X勺。

　　沈冗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進(jìn)去。

　　家仆伸直脖子想朝里面窺探，還沒看清什么木門便啪的一聲合上，帶來的直接叫那家仆一個后仰便摔在了地上。

　　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家仆拍拍身上的雪花，黑著臉離開。

　　子時。

　　沈冗吐出一口濁氣，慢慢睜開眼睛。

　　再努努力，很快便要跨步筑基了。

　　少年耳朵微抖，捕捉到異樣的聲音。

　　他抬頭朝門口看去。

　　門口不知幾時多了一道黑影，黑影在呼嘯的大風(fēng)中左右晃動片刻，紙糊的面兒便伸進(jìn)來一根青白的手指。

　　手指慢慢往外縮去，洞口又忽然多了一只冒著綠光的眼睛。

　　那瞳仁似一輪彎月，在房里左右掃視，不見沈冗身影，正準(zhǔn)備扭頭離開，回頭時忽然撞到了一個戴著斗笠的玄衣少年。

　　“誒，誒少俠？您沒歇息??？”家仆訕笑。

　　沈冗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精血的滋味兒如何？”

　　“真的香……啊——什么什么精血，小的不知啊?！奔移偷暮竽X冒出一股冷汗。

　　沈冗哂笑，從腰間摸出一張符箓倏然貼在那家仆胳膊上。

　　符箓觸及家仆的一剎瞬時燃燒，家仆一邊哀嚎一邊吃痛將燒成灰的符箓扒開扔到一邊。

　　也是這一剎，他雙人瞳又變回了方才的妖瞳。

　　家仆四肢匍匐于地，野獸般地拱起背部，惡狠狠盯著沈冗。

　　沈冗不疾不徐地從乾坤囊中掏出羅盤，羅盤亂晃的指針對準(zhǔn)家仆，他往哪移動指針便轉(zhuǎn)到那里。

　　“舍棄自己的皮囊，放棄數(shù)十年道行，只為了這一副人軀？”沈冗問。

　　“若能報(bào)仇，縱然很快死去又何妨？”家仆哂笑，眼底兇光不再遮掩，“你充其量不過一個正在淬體期的修士，我奉勸你別自不量力！”

　　以他的實(shí)力，和筑基靈修斗法都難分輸贏，更別提這區(qū)區(qū)淬體地了。

　　他直接吊打好吧。

　　在這世界，靈修有境界，妖魔鬼怪亦分甲乙丙丁四相。

　　丁相為十年起步，至道行一百年的妖魔鬼怪；丙相為百年起步，至道行一千年的；乙相為一千年起步，至近一萬年的；甲相之上則無品，俱是萬年大妖。

　　其實(shí)妖怪本無這般如人族一般的境界，多少年道行便是多少年道行，在得知天梯斷開，他們再也無法飛升為仙后，便決定攀比道行，誰道行高誰就是凡界龍頭。

　　在這樣的爭奪之下，記載人間大事的天書中就慢慢演化出了用甲乙丙丁四相來排行妖魔鬼怪的方式。

　　遂妖魔多以被天書錄入甲相而引以為榮。

　　“我雖未淬體，未必不能斬殺丁相妖怪。”

　　少年面不改色地抬手，在虛空畫下一道符箓，淡淡啟唇，

　　“蒼天有敕，今召馬氏地仙前來斬妖——急急如律令！”

　　那被妖怪附身的家仆聽罷，仰天大笑起來。

　　“上古之后凡界再無仙族，你區(qū)區(qū)黃口小兒，還想憑一己之力召喚地仙？！簡直癡心——”

　　家仆話音未曾落下，四周大地忽然開始猛地顫抖。

　　不遠(yuǎn)處的三尺積雪之上慢慢飄出一片青煙，青煙中走出來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人，不疾不徐走進(jìn)庭院，洪亮和藹的聲音傳遍院落——

　　“小仙馬晉得令。”

　　家仆的妖瞳狠狠顫抖起來。

　　他竟然，他竟然真的把馬氏地仙召喚出來了！

　　不，不對，一定是這個人在裝神弄鬼！

　　“斬?！?p>　　隨著少年一聲落下，老人抬起手中拂塵朝著家仆揮了過去。

　　家仆下意識躍上房梁想逃竄而去，卻發(fā)現(xiàn)四處碰壁，這才驚覺他已陷入結(jié)界之中。

　　拂塵揮出的靈氣化成捆妖索，飛過去一下子將家仆捆住叫他摔在了地上。

　　捆妖索收走了家仆所有的妖力，讓他的人皮一下子脫落，自個兒也變出了原形。

　　是一只大馬猴。

　　“為何殺馬二爺全家？”在老人要將大馬猴一掌拍死時，沈冗抬手?jǐn)r住。

　　“還能因?yàn)槭裁?，自然是他馬老二背信棄義了。”大馬猴眼露悲愴。

　　“你休得胡說。這馬家村乃馬氏地仙后人所建，素來品行端正，豈會背信棄義？”老人蹙眉。

　　“品行端正？品行端正到把我們抓了扒皮抽筋，把我們的內(nèi)丹賣給鬼仙斂財(cái)？”大馬猴哂笑。

　　老人一愣，指尖捻動片刻，便沉了臉。

　　大馬猴被老人送走前，看著沈冗問：“能召神并悄無聲息地布結(jié)界絕非泛泛之輩，你到底是誰？”

　　“我叫沈冗，一介散修。”沈冗聳聳肩。

　　姓沈……

　　揚(yáng)州沈氏嗎。

　　九大捉妖世家……

　　怪不得，怪不得。

　　等老人和大馬猴一道散去，沈冗點(diǎn)了一盞煤油燈，提著燈走向各個院落。

　　這一戶的人家在大馬猴殺死家仆，冒充他竄進(jìn)來的那一天便都死于非命了。

　　聽他方才的話，應(yīng)是還想殺了整個馬家村的，只是因?yàn)樽约旱某霈F(xiàn)，所以來不及了。

　　“是少俠斬殺了那只妖怪么。”一道蒼老的聲音在沈冗背后驀然響起。

　　少年回頭，對上一雙渾濁蒼老的眼睛。

　　“你們扒他內(nèi)丹？”沈冗挑眉。

　　村長默了一瞬，微微頷首：“是。”

　　當(dāng)年，他不忍村子位于窮鄉(xiāng)僻壤還這般貧窮落后，在看到祠堂里祖?zhèn)鞯臄匮丶?，便生出了一個法子。

　　斬妖，用妖怪的內(nèi)丹賣給鬼仙，靠這個斂財(cái)帶領(lǐng)全村發(fā)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