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蓉斜眼看著她,一臉的不信:“我平日里吞噬的夢境多了,有所見夢,也有所思夢,還有所歷夢,你那個夢明顯就是所思夢。你若不是對他日思夜想,他怎會入你的夢境?又怎會親你?”
畫角愣了愣,擺擺手說道:“這倒也是,只不過也得看是怎么思、怎么想了?!?p> 她日思夜想不過是離他遠點,不要被他抓住罷了。
又怎會對他有意?
她又不是活膩了。
雪蓉呵呵一笑,一副我很懂的樣子:“我吞噬了成千上萬個夢境,你以為我會弄錯?”
畫角暗中翻了個白眼,不置可否。
雪蓉看著畫角,好像想起了什么,咦了一聲:“我記得你不是人,你是一只朏朏妖啊,你怎地沒有妖氣了?”
畫角嫣然一笑道:“我的妖氣想有就有,想沒有便沒有,你不也是一樣嗎?夢貘?!?p> 同為妖,雪蓉對畫角的敵意本已是消了幾分,又見她也可以隱匿妖氣,面上神色稍微緩和。
“只這么幾日,你便也被主上召入了麾下?”雪蓉低語了句,忽然又頓住話頭,沉了臉問道,“你扮成劉掌柜到繞梁閣做什么?”
主上?
畫角掖著袖子凝立,在心里冷笑一聲:果然啊,這些妖的妖氣能隱匿,和它們背后的這個主上有關。只有被他召入麾下,方能隱匿妖氣。
畫角眼波流轉,朝著雪蓉一笑,解釋道:“你別擔心,并非主上派我去的,是我自作主張,想去看主上交代的事你辦的如何了,想著也許能助你一臂之力。”
雪蓉冷冷一笑:“談何幫忙,你一個朏朏妖,能幫我什么忙?你頂了劉掌柜,確定不是在壞我的事?”
畫角心思疾轉,笑道:“你是說真正的劉掌柜?我打聽過了,他那個人其實沒有傳言中那么好,并非善人,你若是真擒了他,反倒會壞你的事?!?p> 畫角說完,暗中觀察雪蓉神色,見她神色未見異常,便知自己說的沒錯,他們果然是在抓心善之人。
她又試探著問道:“雪蓉姐姐,可是少了劉掌柜,人不夠,趕不及了?”
雪蓉輕輕一笑:“無妨,我事先多抓了幾人,便是以防其中有些名不符實之人?!?p> 名不符實?
雪蓉臉色有些陰翳,沒好氣地說道:“我隱在繞梁閣,吞噬了那么多人的夢境,當我從夢中辨出那人是好人時,豈料,居然不準?!?p> 一個去繞梁閣狎妓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畫角聽了這話心中忽然一寬,這么說,所思夢也不見的準了。
雪蓉冷笑:“這一回,倒是要看看這些傳言中的好人可是真的?!?p> 說完,伸袖一拂,面前場景瞬間換了。
這夢遁之術如此好用,畫角原本還以為要隨著雪蓉翻山越嶺。
這回是一處坡崗,面前不遠處,錯落點綴著幾點燈火,在幽暗的深山中,宛若獸的瞳光。
畫角幾乎可以肯定這是在九綿山中。
闌安城附近也只有九綿山幽深高遠,山下的別苑只不過是九綿山的一小部分,上回畫角擒拿遇淵的桃花林尚是山腳處。
如今所在之處,是真正的深山,也只有野獸能抵達,莫說普通人,便是獵戶也鮮少上來。
畫角細看,只見前面順著山勢錯落分布著幾間木屋,燈火便是自木屋中映出來的。
“諾,那些人便關在屋中,男人一間,女人一間?!毖┤赜痔匾庵钢凶泳幼〉哪疚菡f道:“你那相好的便在其中。你可要去看看他?”
畫角搖了搖頭。
其實,虞太傾在這兒,畫角并不意外。
他既然是天樞司都監(jiān),想必和她一樣,懷著以身作餌的想法??墒?,他在夢貘口中,莫名其妙成了她的相好的,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他既然在你的夢境里出現(xiàn),你定是對他想法,你真的不去看看他?今日是朔日,你要不去,這輩子怕就看不到他嘍。”
畫角猶豫了一瞬:“那要不,我去瞧他一眼?”
話音方落,雪蓉眸中閃過一絲陰翳,一抬手,掌心現(xiàn)出一道繩索,盤旋著將畫角困縛了起來。
她笑道:“朏朏妖,我不曉得你是如何隱匿妖氣的,但是主上可沒有在我面前說起過你,只好先委屈你了。我稍后會問過主上,若是你真的是我們的人,自會放你?!?p> 畫角早就曉得雪蓉并非真的信她,只不過是想從她口中多探聽些消息。
她既提到了朔日,許多陰邪的陣法都是在朔日子時進行的。
這就是為何夢貘連著這幾日抓人,便是因著朔日快到了。
朔日、子時,他們抓了這么多人,想必是要擺什么陣。
畫角反應過來時,人已經(jīng)跌到了木屋中。
畫角在掉落那一瞬,將妖珠召了出來,吞入了腹中。
她暫時還不想讓虞太傾曉得她是人。
屋內(nèi)燃著燭火,幽暗的光影中,畫角看到幾個人縮在屋內(nèi)不同的角落內(nèi),有的正在酣眠,有的被畫角掉下來的動靜驚醒了,瞥了她一眼,似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嘀咕了一句“又來一個”,便又閉目睡去。
畫角一眼便自幾人中看到了虞太傾,他靠墻坐著,烏發(fā)半披垂著,遮住了半邊臉。他似乎在假寐,畫角的到來并未驚動他。
屋內(nèi)擺著幾張桌案,其上放著飯食。
這些人衣衫不算臟污,臉上神色也并不憔悴,顯然在這里雖然被關著,但雪蓉似乎并未虐待他們,還按時投喂他們。
不過,今晚,到了今晚子時,他們怕是就死到臨頭了。
這時,有人看清畫角是個女郎,咦了一聲,說道:“怎地抓來一個小娘子?”
虞太傾慢慢睜開眼,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畫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