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門房都能收到好些請黃蓁赴宴的帖子,有來往的的通家之好,有見過幾面能叫上名字的?還有一些是陌生的人家,示好之意明顯至極,黃蓁看了帖子后索性稱病在家,誰家的帖子也不接?只躲在屋子里看書寫字消磨時間。
對外的說辭是舊傷未愈?又染風(fēng)寒,謹(jǐn)遵醫(yī)囑在家靜養(yǎng)著。
初六這日李娘子帶著姜丫過來給黃蓁拜年,閑話時提起了,除夕那夜有人醉酒淹死在池塘里,大年下的出了這樣的事情,說鄔泥涇鎮(zhèn)上的百姓,連過年的熱情都收斂了許多。
黃蓁一頓問道:“我記得池塘并不深?可報官了嗎?”
李娘子說道:“自己醉了淹死在池塘的,報官做什么?聽說從池塘撈起時,懷里就掉出個酒壺來?說是在家里他婆娘不許他喝?就出來在外面偷著喝。他婆娘哭得跟什么似的?只后悔當(dāng)初不給他酒喝?!?p> 黃蓁知道自己沒道理心軟?農(nóng)戶和蛇的故事便是前車之鑒。
湯北臣做這些都是為了保護(hù)自己,害人者人恒害之,想要害人就要有被害的覺悟?一遍遍地為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
李娘子見黃蓁臉色發(fā)白,暗悔自己失言嚇到了她?便歉意地說道:“您瞧妾身這張嘴?怎么與您說起這個來?”
黃蓁捂著心口說道:“倒也不是多怕?外面哪日不死人呢?只是發(fā)生在莊子附近,有些不忍心罷了?”
見黃蓁沒有怪罪自己?李娘子松了口氣,說道:“是東家心慈才會不忍?”
等陳世元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快出了正月。
是湯北臣去臨安府時才提起來的,陳世元聽了驚怒交加,即慶幸黃蓁因?yàn)闄C(jī)警而躲過一劫,又惱怒閻家的不依不饒?
而閻貴妃此時聽了堂兄閻世茂的話,也登時驚的坐立難安不知所措?整條船的人怎會憑空不見了?要是被人控制在手里了,反過來攻訐自己如何是好?
要知道這回帶隊(duì)去的人可是府里的大管家,那可是閻家在臨安府的名片,真要被人拿住了把柄,閻家可就在劫難逃了?
閻貴妃氣急敗壞地問道:“哥哥查了沒有?人到底是在哪里失蹤的?殺人放火這樣的事情,松江府那里怎會沒有動靜?”
見閻貴妃這里動怒,閻世達(dá)也不敢再隱瞞?分析道:“估計(jì)是落在了槽幫手里?我們在當(dāng)?shù)刭I通的眼線,也在除夕那夜配合行事時,莫名被淹死在池塘里。
臣分析能讓整條船人,都消失干凈的手段,除了槽幫再無旁人?”
閻貴妃驚的險些跳出來,驚怒地問道:“可哥哥的計(jì)劃槽幫怎會知道?莫不是身邊出了奸細(xì)?我聽官家講過,槽幫的探子比軍前的斥候還厲害?哥哥還是回去查查?”
閻世茂聽了也著了慌,這也是他百思不解的地方?計(jì)劃好好的是怎么出的紕漏?于是又把家里的意見說與閻貴妃聽,在沒有找到黃蓁把柄前,勸閻貴妃壓下心火,暫且不要輕舉妄動?
閻貴妃雖然不忿倒也知道輕重,自己三番五次地惹怒了官家,如今官家對自己已是大不如前?皇后那里接二連三地抬舉新人與自己分寵,于是便不耐煩揮退了閻世達(dá),問身邊宮人,官家現(xiàn)在哪里?
宮人膽戰(zhàn)心驚地說道:“官家在慈元殿還沒有起駕?”
閻貴妃聽了頓時妒火中燒,口不擇言地罵道:“賤人,都是賤人?”
忙碌中的陳世元也接到了黃蓁的回信,最后一句是問嫁妝多少抬合適?
陳世元一怔,不明白黃蓁為何要問他?翻來覆去的琢磨后,才靈光一現(xiàn),覺得自己委屈了黃蓁?
出了二月阿婆就籌備起嫁妝來,家里沒有主事的人,索性就請來了湯太太來家里幫忙,湯太太樂意之至,每五日過黃蓁家里一趟,安排好阿婆要做的事情,在坐車回去。
湯北臣是陳世元請的媒人,湯太太為黃蓁籌辦嫁妝,多虧的這兩人是夫妻,到省的來回費(fèi)事奔波商量了?黃蓁為湯太太備好一間屋子便不管了。
每日躲在屋子里為陳世元做夏衫,紅姑笑她自己的事情交給別人做,倒操心起別人的事來?
黃蓁大大方方地說道:“總不能把他的衣衫推給繡紡去做吧?我現(xiàn)在多做些來日就少做些?都攢起來偷偷放著,日后豈不輕省了?”
紅姑故意給她添堵道:“來日陳幫主變成了胖子,您豈不是白費(fèi)了功夫?屬下聽說男子過了三十歲都會發(fā)胖?”
黃蓁被紅姑噎了下,想著也不無可能?想象陳世元變成胖子的模樣,著實(shí)不好看?禁不住的打了個冷戰(zhàn)。
見黃蓁當(dāng)了真紅姑酒大笑起來,能騙到黃蓁可是太不容易了?黃蓁才反應(yīng)過來被騙了,喊道:“姑姑?您很閑的話不如去鋪?zhàn)永镛D(zhuǎn)轉(zhuǎn)?”
“屬下尊命?!?p> 紅姑愉悅地轉(zhuǎn)身出去,這是黃蓁給她安排的事情,自己不方便出門?紅姑每日又閑著無聊,沒想到紅姑對生意無師自通,到有了經(jīng)營的興致。便每日都去鋪?zhàn)永镒?p> 雀兒偷偷地講給黃蓁聽,說姑姑往鋪?zhàn)永镆蛔?,那些小伙?jì)跟上了發(fā)條一樣,黃蓁聽了更是催著姑姑,去鋪?zhàn)永镛D(zhuǎn)悠。
黃蓁見姑姑走了,便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便拿起一本說來消磨時間,忽有所感的覺得屋子里靜謐了,抬頭一看是陳世元站在門口看著她笑。
嗯?
黃蓁愣怔了一下還以為是自己眼花,陳世元被黃蓁的動作惹笑了,問道:“大好的春光,就成日悶在屋子里看書?什么書這樣入迷?我來了你都未曾發(fā)覺?”
黃蓁放下了手里的書,扶著書案站了起來,見陳世元一身皂色常服,腳蹬快靴,看著就一副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問道:“您什么時候過來的?怎么看著很累的模樣?”
“朝廷要借助姑蘇的碼頭運(yùn)糧去川蜀,我受命幫著朝廷籌集糧食,想著時間還充裕,就想來看看你,我是騎著馬過來的?!?p> 怨不得?黃蓁忙喊紅瘦打水進(jìn)來,看著陳世元洗了臉,又親自遞了自己用的百花皂過去,待陳世元洗好了臉遞過了帕子,又喊紅瘦去廚房看有什么吃的端上來。
親自為陳世元遞了杯水過去,陳世元見進(jìn)來起黃蓁就圍著自己轉(zhuǎn),又為自己張羅著吃的喝的,頗為感動忙拉住了她做下,說道:“坐下來我們說會話,一會我還要趕回姑蘇去?”
“怎會這樣急呢?您的身子還是不能大意,這樣騎馬來回顛簸成嗎?不如派人去槽幫說一聲,給您準(zhǔn)備船如何?黃蓁說完擔(dān)心地打量著陳世元的氣色?!?p> 見黃蓁這樣憂心自己?陳世元嘴角的笑意就沒停下過,伸手拂過黃蓁的臉,覺得掌心一片滑膩,情潮涌道間將頭抵住黃蓁的額頭,低聲問道:“是舍不得我?嗯?”
黃蓁被陳世元突如起來的動作弄懵了,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想伸手推開陳世元卻沒了力氣,急得險些哭了出來?自己何時經(jīng)歷過這個?
正想折時,陳世元突然放開她起身做到了對面,面對黃蓁不解的目光還眨眨眼?
見阿婆掀開簾子領(lǐng)著人進(jìn)來,黃蓁了才恍然大悟,怎么自己沒聽到動靜?不然被阿婆看見成了什么?
阿婆笑吟吟的進(jìn)來見禮,親切地跟陳世元打著招呼,說道:“姑爺先吃幾塊燕麥墊墊肚子,廚房已經(jīng)生火了,飯得了您在多用些,說著將冒著熱氣的燕麥盤子,擺在陳世元跟前?!?p> 是鮮肉藕燕麥,陳世元客氣的說道:“辛苦阿婆了,飯就不必了,我一會還要趕回去?”
“???您怎么這樣急呢?老奴問了長壽,說您還要趕回姑蘇去?說著看向黃蓁?”
黃蓁微笑著安撫阿婆沒事,說道:“您去催著廚房手腳快些,幫主吃過飯?jiān)仝s路?讓老錢去去買塊醬肉回來,其余的菜避開腥膻即可?
早起廚房不是說要蒸菜包子?有醒好的面您讓她們烙幾張餅來?快些,阿婆哎地一聲轉(zhuǎn)身出去了?!?p> 黃蓁又想起還有長壽呢?又讓紅瘦給長壽端些吃的過去,轉(zhuǎn)身對上陳世元要笑不笑的眼神,黃蓁假意看不見?
拿起筷子遞給陳世元,說道:“吃兩個墊墊就行了,糯米吃的多了燒胃?!?p> 陳世元在黃蓁的注視下。果真聽話地只吃了兩個,便停下筷子看著黃蓁笑。
黃蓁被他瞧的有些受不?。勘銖埧谡f道:“什么事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的?您整日這樣為國分憂,也沒見他江山的版圖多出一寸來?皇帝都不急您急什么?”
說完才覺出不妥來?黃蓁臉色漲的通紅。
陳世元見了黃蓁的窘迫模樣,不由笑出聲來道:“怎么成了我急什么?難道不該是董宋臣急嗎?”
“您還說?黃蓁眼淚都險些掉了出來?自己怎會有這樣的語誤?”
陳世元見黃蓁是真的在意了?便拉起她的手說道:“你也太過小心了?你我之間還要如此謹(jǐn)慎?豈不是沒了意思?”
黃蓁臉上的慍色褪去了,才開口問道:“身上的傷到底怎樣了?每次來信都說好了,可是我看您的臉色還是不好?不如您回去就稱病如何?索性養(yǎng)上一年半載的,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便搖著陳世元的手,期待的看著他?!?p> 陳世元見黃蓁記得自己的喜好,吩咐阿婆準(zhǔn)備的都是自己素日愛吃的。
承影在信里說黃蓁把自己的嫁妝,都交給繡紡的李娘子,而每日針線不離手為自己縫制衣衫。感觸著黃蓁自家的繭子,又見黃蓁鳳眼含情地看著自己,腦袋一熱便將黃蓁拉進(jìn)來懷里,低頭親了上去。
黃蓁一震,待要躲開便被陳世元環(huán)住,唇舌間的交融讓黃蓁恍若見了煙花盛放。
黃蓁艱難的握住陳世元的手推開他,氣喘吁吁地伏在陳世元懷里,感受到了陳世元的身體如一尊猛獸般在復(fù)蘇,一時無話,屋內(nèi)只聽見兩人的喘息聲。
陳世元知道不能在沉浸下去,要是被下人瞧見了,讓黃蓁如何御下?又見黃蓁臉色緋紅神情嬌羞,強(qiáng)行壓制住自己的悸動,起身扶著黃蓁做好。
“嫁妝的事情你不必有顧慮?只管桉你的意愿行事,采薇之所以會出事,和她娘家嫂子有直接關(guān)系,林家為了脫罪,承諾了我爹爹一些條件。你日后過門沒人能委屈你?”
陳世元話里的信息量龐大,黃蓁也顧不得害羞了?直言問道:“您的意思是,我嫁妝的多寡不會連累您被人非議?過門后亦不必對著采薇的牌位行禮?是我理解的這樣么?”
看來還是讓她在意了,可是前塵往事陳世元不愿多說?更不愿意此時提起煞風(fēng)景?握住黃蓁的手說道:“爹爹那里有林家的承諾書,與你定親之前,爹爹已經(jīng)告知我了。”
黃蓁的笑容在陳世元眼前一點(diǎn)一點(diǎn)綻放開來。
“我聽姜嬤嬤說過的,我們成婚是要報給禮部的?”
陳世元想了會說道:“朝廷如今多事之秋,怕是顧不得我們了?不過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我回去后去禮部找人問問?如果需要我替你遞個折子,看朝廷怎么樣說再定如何?”
黃蓁便依了陳世元的的主意。
直到阿婆領(lǐng)著人端著飯菜上桌,黃蓁臉上的笑容才落下來。
六必居的醬肉卷著烙餅,清淡的小炒,應(yīng)季的菜羹,可口的湯汁,讓陳世元感受了居家的適意,遂安心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ù苏峦杲Y(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