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蓁隨著白嬤嬤進(jìn)去大殿，滿殿的珠光疊翠衣香鬢影，險些晃花了黃蓁的眼睛，忙垂下眼簾來到殿中，有女官拿著墊子擺放好，黃蓁依著規(guī)矩跪下。
“忠義縣主黃蓁，賀皇后娘娘千秋華誕，?；屎竽锬锓箭g永繼，雋華不離，百福千壽萬事順?biāo)?。說著連連叩首三回才停下?！?p> 上首響起一道溫和的聲音說道：“快扶著忠義縣主起來，領(lǐng)到本宮跟前來。”
黃蓁搭著宮女的手起身，來到皇后娘娘身前三步遠(yuǎn)的地方，半垂著眼斂停下。
“是個齊整孩子，規(guī)矩也學(xué)的很好，皇后娘娘伸出手來，身邊女宮人推著黃蓁上前，拉起黃蓁的手放進(jìn)皇后娘娘的手中，怎會這樣涼呢？”
黃蓁半垂著眼簾，回道：“回娘娘的話，臣女自從落水后，就沾了這手腳冰涼的毛病，如今已經(jīng)好了許多了?！?p> 謝皇后打量著黃蓁，倒有些詫異黃蓁的規(guī)矩會這樣好？想來是背地里下了功夫，松開黃蓁的手說道：“本宮這里不必拘謹(jǐn)？你的事情，本宮在深宮內(nèi)苑都聽說了，看著模樣纖弱，誰料倒是位性子烈的孩子？
聽官家與本宮說起過，燕京那里傳回來的消息，說那姚樞因為傷到了脖子，逃回去后添了咳嗦的毛病。還和門客排喧你，說你哪里是織女星？分明是拼命三娘？說著便拿著帕子掩唇笑了起來，打趣地看著黃蓁。”
屋內(nèi)的女眷見謝皇后說的有趣，也都跟著湊趣起來。
黃蓁不曾想還有這樣的話傳回來？想來燕京也有臨安府的探子。
黃蓁借機(jī)抬眼看了謝皇后一眼，樣貌看上去并不十分出彩？但勝在氣質(zhì)溫婉，在華貴莊重冠服的映襯下，有幾分不勝衣的模樣？想來跟常年茹素有關(guān)？
這時有道尖利的聲音響起來，說道：“臣妾在家時就聽聞，那拼命三娘可是前朝時黑道上有名的響馬？做的也是殺人越貨無本生意？發(fā)起癲狂來還生吃人肉呢？忠義縣主可嘗過人肉的滋味？”
誰呀？這是指著鼻子罵自己賺了黑心銀子，吞吃民眾的血肉？
回首看去，見到的是一張魅惑眾生的臉，美的肆無忌憚又艷麗逼人，黃蓁心里有了猜測面上卻不顯？只是適時地流露出不解來？
謝皇后出聲為她解圍說道：“這是閻貴妃？你見個禮吧，說著對黃蓁歉意的一笑。”
黃蓁后退兩步福身一禮，說道：“請貴妃娘娘安，回貴妃娘娘方才的話，臣女沒嘗過人肉的滋味？但是遙想岳王爺當(dāng)年題下滿江紅一詞，其中有句壯志饑餐胡虜肉，臣女看了也是頗為期待？”
閻貴妃做夢也沒料到黃蓁會這樣回自己話？斥道：“伶牙俐齒，你又不是畜生？惦記著人肉做什么？”
黃蓁聽了依舊不慌不忙，依禮慢聲細(xì)語地回道：“臣女不敢欺滿貴妃娘娘？那些屠戮我朝子民的蠻夷，落在臣女眼中，與畜生無異？哪日有幸，能咬下他們幾塊肉來？臣女定要對酒當(dāng)歌，遙祭岳王爺英靈?！?p> 一番句說的慷鏘有力針鋒相對，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有力量的話。
閻貴妃一時氣結(jié)了，到不知接什么話了？
殿上的夫人貴女們聽過黃蓁的大名，本以為在閻貴妃的可刻意刁難下，會漏出怯來，沒曾想她這樣有主意？寸步不讓？逐字逐句的回懟過去？還讓閻貴妃挑不出過錯來？
自那日春日朝會過后，那些文臣武將回去后，便將垂拱殿上發(fā)生的事告知了家人，說忠義縣主怕是要與閻家杠上了，叮囑家里人在宮里遇到，不要卷進(jìn)兩人斗法的陣營里，免得給家族招來禍患？沒曾想這就上演了？
殿上眾人看的過癮，暗忖黃蓁看著是沒有貴妃勢力大？但是黃蓁靠山硬啊？得罪了槽幫，明著人家是不理會你？可是下暗手可是防不勝防的？
黃蓁現(xiàn)在還不知道？臨安府在座的侯門貴女們，已經(jīng)把她劃為不可親近之人？不用家里大人耳提面命，日后見了也要躲著走的？
閻貴妃看著黃蓁用最謙恭的態(tài)度，說著最讓人咬牙切齒的話，恨不得上前親手撕碎了她？
謝皇后心底暗爽，卻不能任由情勢發(fā)展下去？不然就有了刻意之嫌？見閻貴妃還待張嘴說話？便適時地開口贊道：“好，我朝的臣民上下一心，早晚有食胡虜肉的那日？到時候也算上本宮一份，舉杯對月，遙祭岳王爺英靈。”
有位慈眉善目的老誥命，也起身說道：“到時臣婦也要共襄盛舉，皇后娘娘可別落下咱們？”
謝皇后指著位置給黃蓁賜了座，才說道：“本宮不會忘記的？到時候本宮與在座的各位一起。”
眾人紛紛將響應(yīng)起來，謝皇后稱愿了，便心情大好地與黃蓁介紹起眾人來，左側(cè)靠前的幾位都是宗室親眷，嗣濮王妃，嗣秀王妃，嗣榮王妃，嗣沂王妃，接下來就是四位國公夫人，然后就是外戚了。
介紹道承恩侯韓夫人時，韓夫人親熱的與黃蓁微笑，黃蓁也回以微笑。
介紹閻夫人夫人時，閻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打量了黃蓁一眼，黃蓁一律回以微笑。
右側(cè)坐著的幾位都是三品以上的誥命，有杜相的母親和夫人，鄭相的夫人，黃蓁努力的記住她們的臉，爭取和姜嬤嬤說的對上號，想來三品之下的誥命，是沒有得到慈元殿宣召的資格。
黃蓁見幾位誥命夫人身后坐著的貴女，都好奇地偷看著自己，等自己看過去時，又如同受驚了一般躲回去，不會以為自己真的要吃人肉吧？黃蓁心底暗笑著。
接下來閻貴妃消停了許多，言語上不再找茬？但是眼睛好似有小刀子飛出來？似乎要將黃蓁凌遲一般？黃蓁恍若不見，笑容越發(fā)溫婉地聽著眾人說話。
眾人見了不由高看黃蓁一眼，光看這涵養(yǎng)氣度就高出閻貴妃許多，瞧瞧閻貴妃臉都恨不得扭曲了？都覺得該遠(yuǎn)著些這二位些。
吉時將至，宮人過來稟告說，官家已經(jīng)在集英殿上升座了，請皇后娘娘去往升平樓升座，黃蓁隨著眾人往出走，紅姑見黃蓁出來才松了口氣，小聲問黃蓁是否順利？
黃蓁示意一切順利，眼下人多不合適與姑姑說這些？
待到了升平樓，皇后娘娘升座后，眾人才按著品級分了左右坐下來，黃蓁被安排在左側(cè)，坐在祁國公夫人的下首。
祁國公夫人對著黃蓁輕輕頷首，黃蓁回以微笑，想到父親也曾做過祁國公的世子，應(yīng)該是理宗皇帝繼位后，又為嗣沂王新續(xù)的嗣子，不知是太祖皇帝的哪支后世子孫？
大宋自立朝開始，對王爵的數(shù)量就嚴(yán)格控制起來，與以往的歷朝歷代的都不相同？王爵的傳承不是父死子繼？而是爵位擁有者死后，會在他所屬支系的同輩人中，選擇年長者繼承王爵。
有時甚至?xí)霈F(xiàn)某個爵位，會在同輩人中傳承好幾次？
而親王的兒子只能加封為國公，這也是當(dāng)時沂王明明已經(jīng)絕嗣，自己的父親為何被封為祁國公，而不是郡王？
只有以宗室子入繼大統(tǒng)的皇帝，在追封生父時，才能重新設(shè)立四個嗣王，而南宋王朝已經(jīng)接連出現(xiàn)皇帝絕嗣的事情。那么每位嗣王身上的爵位，都會止于這一代。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然會有新的嗣王出現(xiàn)？
黃蓁被立在身后的紅姑推了下，反應(yīng)過來獻(xiàn)禮已經(jīng)開始，黃蓁正襟危坐不敢再走神？聽內(nèi)侍唱名的順序瑞國公主趙嘉怡首先獻(xiàn)禮，然后是宗室王妃，最后才是有品極的誥命。
瑞國公主趙嘉怡是賈貴妃所生，賈貴妃死后瑞國公主便被抱到了仁明殿，當(dāng)時還是婉容的閻貴妃宮里，整個大宋朝就這么一根獨(dú)苗，理宗皇帝對她也是百般溺愛？幾次加封可見其受寵程度。
聽說閻貴妃對瑞國公主也是百般討好，瑞國公主奉上的一副雙面異色繡，王母壽宴圖，倒也應(yīng)時應(yīng)景，精致的繡工美奐美倫的場景呼之欲出？
黃蓁這才恍然大悟，為何皇后的千秋？沒有其他人奉上刺繡作為賀禮？定是有人買通內(nèi)侍，知道瑞國公主獻(xiàn)給皇后娘娘的是刺繡，誰活的不耐煩了？去和公主別苗頭。
謝皇后招瑞國公主近前來，接過王母壽宴圖來細(xì)細(xì)撫摸著，一副非常歡喜的模樣，贊道：“還是皇兒心思巧妙，這幅繡卷本宮喜歡，快送去集英殿給官家瞧瞧？好歹是我們?nèi)饑男囊?，?p> 眾人也紛紛附和公主別出心裁，孝心可嘉。
被眾人盛贊的瑞國公主臉色一直都淡淡的？語氣也是波瀾不驚地說道：“母后喜歡就好。”
謝皇后和賈貴妃之間的隔閡已久，尤其是那場理宗皇帝即位之初時，那場真假皇后之爭，幾乎讓賈貴妃淪為了笑話？怕是史官再此也要記上一筆。
這也是賈貴妃死后，瑞國公主為何會會被搬去閻貴妃宮里的緣故？而不是送去身為正宮皇后的慈元殿教養(yǎng)？
眾人的禮物都是大同小異，與吉祥福瑞沾得上的？很快內(nèi)侍便唱到了黃蓁名字，黃蓁捧著禮盒上去。
跪在殿中間擺好的墊子上，恭聲說道：“忠義縣主黃蓁?；屎竽锬餁q歲順?biāo)?，年年增壽，臣女得知娘娘供奉佛祖，特覓得一尊觀世音菩薩奉上，愿菩薩保佑皇后娘娘心想事成。”
黃蓁說了吉祥話后，才小心的捧出那尊碧玉觀音來，殿上眾人發(fā)出驚嘆聲，碧玉易得，可是這樣大塊的碧玉著實(shí)難得一見？
皇后娘娘見這尊兩尺左右的觀世音，也傾著身子向前看來，兩名宮女得了謝皇后的示意，從黃蓁手里接過那尊觀世音菩薩，來到皇后娘娘身前，謝皇后臉上的笑容真摯了許多，連著道了幾個好。
“忠義縣主有心了，本宮一見菩薩便心生歡喜，說著讓宮人將菩薩好好請去慈元殿，還囑咐宮人小心些，想來黃蓁這禮是送到了皇后娘娘心里去?！?p> 眾人忍不住地打量著黃蓁，嫉妒羨慕有之？好奇者有之？不承想今日被黃蓁拔得了頭籌？
瑞國公主坐在上首，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了黃蓁一眼，想起那日在貴妃宮中聽來的話？意味不明地往貴妃方向掃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睛不與其他人應(yīng)酬，也沒人敢湊上前去搭訕？
張夫人獻(xiàn)上的是一斛珍珠，在與黃蓁對上目光的那一瞬間，便一處即分轉(zhuǎn)過頭去。
黃蓁只管安靜的坐在那里，嘴角始終掛著微笑，光獻(xiàn)禮就用去了一個多時辰？宮宴前官家派人來傳旨賀皇后生辰，錫宴簪花，其禮儀盞數(shù)，與御宴同也。
見宮人的金質(zhì)托盤上擺著的盛開花朵，想來又是宮中花房精心培育出來的，皇后娘娘撿了朵大紅色牡丹簪在冠上，王妃誥命也都撿了合適的花卉沾上。
嗣濮王妃湊趣地說道：“聽說月前官家就吩咐過宮里花匠，一定要趕在皇后娘娘生辰這日，讓這花中魁首在您千秋之日盛放，如今花隨人意，可見是官家愛重皇后娘娘，臣婦也有機(jī)會簪朵花來戴一戴？”
黃蓁撿了朵顏色淺些，花朵小朵的出來，抬手便簪在發(fā)髻旁。
謝皇后適時露出溫婉的笑容來，說道：“本宮和列位同沐皇恩，這第一杯酒先敬官家圣體安康，說著舉起杯來與眾人同飲。”
眾人也都捧起酒杯同賀，黃蓁也端起杯來同飲。
?。ù苏峦杲Y(jié)）
閱讀愉快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