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內(nèi)外的恭賀聲不斷?一邊倒的贊譽讓理宗皇帝聽了,更是志得意滿,每日的早朝都成了他最期盼的事情,聽著下面的群臣變著花樣歌功頌德,理宗皇帝飄飄然了。
仿佛自己真成了,群臣口中描述的那樣,天選之子,無所不能的君王?一呼百應(yīng),大權(quán)在握的感覺實在美妙?
更難得的是?平日里囂張的御史臺,也似得了失憶癥一般?滿嘴都是恭順之言。
理宗皇帝越發(fā)增添了自信之心,而群臣嘴里的也滿是諂媚之詞,什么官家有德才會天佑大宋?靖康恥得雪終于能告慰列祖列宗于地下,輕狂姿態(tài)越發(fā)恣意?
甚至還有朝臣上書,趁著我軍士氣如虹應(yīng)該就勢收復(fù)失地,把蒙古人也趕出去,到時江山一統(tǒng),南北歸一,官家豈不德比太祖?等等離譜的惑君的之言?
理宗皇帝亦被捧得飄飄然乎,如太祖附身了一般?也興起了宋太祖滅南唐之勢?也覺得自己如今能力非凡,堪比太祖,也是蠢蠢欲動起了心思?一時間風云攪動,此是后話。
時間一晃就劃到了(1236年)也就是端平三年,這時候的黃蓁已經(jīng)長成十五歲的大姑娘了?
江南的織具經(jīng)過黃蓁幾回的翻新改動,大幅提高了生產(chǎn)力和勞動力,如今的黃蓁是聲名日盛?
帶有標志著鄔泥涇標識的棉布,經(jīng)過海上貿(mào)易已經(jīng)遠銷萬里之外的藩國?短短三年就實現(xiàn)了衣被天下的宏愿?
這日黃蓁坐在瓦舍的茶肆里,耳朵里聽著說書先生吐沫橫飛地在說著,宋國和蒙古國歷年年來所有的戰(zhàn)事交鋒?分析接連失利的緣由?導致聽客們罵聲一片?
大致的意思就是,這幾年來朝廷上是風云變幻?前線軍情更是一波三折?聯(lián)盟抗金的勝利,搬開了壓在宋人心頭的大山,覺得大宋的鐵騎,已經(jīng)是無敵與天下了?
理宗皇帝在一殿文臣武將的鼓吹下,更堅定自己是天命所選的中興之主?于是一鼓作氣厲兵秣馬,點兵排將,敕封趙范為統(tǒng)帥,趙奎為前線總指揮。全子才為先鋒,兵峰直指汴京。
彼時汴京城守將乃是崔立,崔立原是金國元帥級別的人物?金哀帝出逃時,受命堅守汴京城,后來趨于蒙古人的淫威,又投靠了蒙古人。
在成為蒙古長官后,仍然是劣跡斑斑?弄得汴京城內(nèi)軍民怨聲沸騰,蒙古軍將領(lǐng)李博淵趁著宋軍攻打汴京城時,發(fā)動兵變刺殺了崔立后,然后舉城向全子才投降。
全子才出師大捷,不費一兵一卒拿下了汴京城。
那日正是端平元年的七月初五(1234年),全子才率宋軍進入汴梁城后,不費吹灰之力,就實現(xiàn)了岳飛等抗金將領(lǐng)的夙愿?然而讓人難以接受的還在后面?
我大宋全體官兵看到的是?再也不復(fù)見如清明上河圖那般繁華的都市?曾經(jīng)超過人口百萬的大都市汴京城?只剩下守軍六百余名?居民僅剩一千多戶。
據(jù)我軍快馬軍報傳回來的消息說?汴京城內(nèi)入眼之處,皆是殘垣斷壁?森森死人白骨隨處可見?人的尸首如同畜生般地隨意堆放,方圓幾百里汴京城的上空,彌漫著尸臭的味道?
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全之才將汴京城內(nèi)的慘狀,寫在折子上,讓人快馬軍報傳回臨安府,可讓人無語的是?大宋君臣齊齊忽略了進駐汴京城的原因?
以及汴京城內(nèi)尸骨如山的慘狀?沒想著如何安民和鞏固城防?只選擇性地認為出師大捷,認為蒙古人不堪一擊?
那些朝臣們只顧著歌功頌德?對著理宗皇帝吹起了彩虹屁,難得的是理宗皇帝也選擇了撿好聽的錄入?
那些阿諛奉承之輩,只顧著痛罵金國狗賊的慘無人道?絲毫沒覺得能進入汴京城是撿漏?
整個朝廷都在為出師大捷而興奮?即便有清醒者看出了不妙?可是微勢的個別聲音?早已淹沒在狂歡的呼聲中。
金戈鐵馬白骨累累,贏了,苦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輸了?苦的還是那些無辜的百姓?
全子才那數(shù)千字的折子上?細細描繪了汴京城的慘烈?可是卻被奇葩的當權(quán)者,睜眼瞎似的選擇了無視?
而史官也只是負責任的,在潔白的素娟上留下一筆,我軍大捷,收復(fù)汴京,至于是如何收的?汴京城內(nèi)的的百姓如何安置?荒唐地被人無視?
黃蓁抹去眼淚譏諷地笑了?一個放牛的郎,因為沾了太祖的血脈?就在權(quán)力的運作下,而成了天朝的繼承人?
而精心培養(yǎng)的竑太子?因為入不得權(quán)臣的眼里,被臨門一腳換了下來?到底是誰家的江山?
何其荒謬?江山萬頃在某些奸佞人眼里?也不過是黑白棋盤上,最不起眼的卒子而已?挪了就挪了,自有合適的換上?黃蓁口鼻間仿佛能聞到這個王朝,早已腐朽了的味道?
耳邊又傳來說書先生聲嘶力竭的聲音,說被虛假勝利所蠱惑的宋軍,拋下汴京城的守軍和百姓的苦楚?
全子才領(lǐng)著勝利之師一路挺進,來到了素有小東京之說的城父城,此時諾大的城父,城池不見守軍?只有十余處居民和滿眼的殘破?
不用和虎狼之師蒙古軍對上?不用浪費費一兵一卒?就能順利的收復(fù)實地?全之才自然是大喜過望?寫完了請功折子,派人快馬加鞭送回臨安去請功。
自然是軍情要緊?自然是顧不上修固城防和安撫百姓?
又一路高歌的領(lǐng)著大軍,一路順風順水的又來到達豪州城下?而此時破敗的亳州城只剩下七名金國守軍,這七名守軍早已得知了金國滅亡的消息?正不知何去何從時?一見宋軍便都投降了。
出師的順利已經(jīng)沖昏了全子才頭腦,一路暢通無阻,讓全子才相信了自己所向披靡?扔掉了謹慎?宋軍也都降低了警惕?覺得蒙古軍不足為懼?
等到了月末之時,全子才又順利的收復(fù)了太祖的發(fā)跡地,南京應(yīng)天府,自然不是精兵猛將攻城而得?而是應(yīng)天府內(nèi)沒有守軍?一路好運氣的宋軍,當真相信了好運氣?
一路的高歌挺進,滿朝的歌功頌德,被勝利沖昏頭腦的宋朝君臣,早就陷入了這場沒有對手的狂歡中?忘了這所謂勝利是怎么來的?
而此時蒙古將領(lǐng)塔察兒卻秣兵厲馬,率著他的鐵騎在黃河以北早以扎好了套子,坐等宋軍上門送死?
黃蓁聽到此時早已不耐煩?對來娣說了一句:“走了,便站起身走出茶肆,冷不防地?外面明晃晃的日頭晃的黃蓁人眼暈,黃蓁拿著扇子遮在頭上?!?p> 來娣撐開了手里的傘,罩在黃蓁頭頂上,問道:“正說在勁頭處,姑娘怎么不聽了?”
黃蓁說道:“聽的我無端地火氣上升?蒙古鐵騎并不可怕?比蒙古鐵騎更可怕的?是朝廷內(nèi)部的沉淪和自我催眠,這才是最致命的溫柔刀?!?p> 說書先生的言論,如何能喚醒一心只想著要沉睡的人?苦的只是億萬黎民和這備受摧殘的大好山河?這里終有一日會盡數(shù)淪于敵手,改旗易幟,江山易主。
黃蓁是知道后來走向的,歷史的走向是如何偉力?終有一日這繁華的江南也會面目全非?餓殍遍野。
易子而食不是史書里的故事?真相遠比書上寫的更讓人齒冷?而黃蓁能做的?只是當下而已?
來娣看著似有些灰心的黃蓁?說道:“您這幾年向朝廷捐了多少銀子出去?剩下的就看天命眷顧誰了?從古到今,不知更換了多少個朝代?誰做皇帝,不是您能操心的?”
黃蓁負氣地說道:“我何嘗不懂這個道理?不過是氣難平而已?!?p> 上了車后讓老錢直接去烏泥涇的莊子上。
進門時看到湯駟出來送人,見了黃蓁進來介紹道:“這為是我們的東家黃姑娘,這幾位師傅打余杭那邊過來的?學我們土布的新織法,今日就要回去了,屬下出來送送他們?!?p> 黃蓁含笑招呼道:“怎么走的這樣匆忙?好歹來了松江府多住幾日,讓湯管事陪著你們逛逛,我們這里的城隍廟一到夜里還是很熱鬧的”
有位領(lǐng)頭的恭敬地對著黃蓁施禮,道:“謝黃姑娘美意,我等已經(jīng)是打攪多日,方才湯管事已經(jīng)再三挽留過了,實在是家里事脫不開身?
黃姑娘娘何時有空?也到我們余杭逛逛,讓我等也盡盡心意?!?p> 另一位男子也接口說道:“這也是我馬某人的心愿,我們來了多日連吃帶住的?還要湯管事也是費心招待,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您更心慈的人了?
誰家里有了一技之長不是藏著掖著的?唯有您敞開來傳授給大伙?還搭著吃喝,叫我們怎么過得去呢?就盼著能有機會好好地招待您一回?”
黃蓁含笑說道:“有機會去余杭定會前去叨擾?到時也累幾位費心招待?難不成到時幾位還能算我飯錢不成?幾位既然來了就不必客氣?有什么不明白的盡管問?能幫到大伙也是我的福氣?”
旁邊一人接口道:“我白某這趟不虛此行?終于見到黃姑娘金面,我余杭鄉(xiāng)親父老無不感念黃姑娘大恩?白某回去倒有吹噓的本錢了。
黃蓁謙遜的說道:“都是肉體凡胎,沒什么大不了的事?謝白先生抬舉,家里的生意還過得去?”
白先生恭敬的回道:“姑娘也應(yīng)該知道?連著幾年要向蒙古納貢,如今的賦稅更是年年增長?倘若是往年遇到此等情形?怕早就食不果腹?
更有甚者就是賣兒賣女也填不飽肚子?可自從黃姑娘幾年前捐獻了紡織用具,省下了力氣不說?產(chǎn)出上也出息了不少,縱有官府盤剝?富裕不敢說?能吃飽肚子是沒問題的?”
幾人聽他如此說也都紛紛點頭附和。
又寒暄了幾句,才告辭離去,黃蓁立在門口目送幾人,在眾人離去后方才進屋。
湯駟慶幸地說道:“真虧了姑娘有遠見?雖說我們拿出了技藝和大伙共享?但生意上的流水不減反增?既得了實惠又得了名聲?!?p> 黃蓁瞪了一眼湯駟,不忿地說道:“真當你家姑娘是神仙不成?得了好名聲在我意料之中,得了實惠卻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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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謝文十二Double的推薦票。
章節(jié)中描述的汴京城中慘相,是真的發(fā)生過歷史事件,作者查閱了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