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會說著話的功夫，黃蓁見眾人都隨著張之初起身來到攪車跟前，這時是十個伙計分成兩兩一組，一人搖動曲柄，一人不停地放棉花進去，眾人把那里圍的水泄不通。
然后如此這般又來織布機跟前，這些人非富即貴，要么手掌一方百姓錢糧？要么便是富甲一方的豪紳？哪里不明白眼前織具的厲害之處？
恐怕在他們眼里，眼前的這些物件，早已幻化成白花花的銀子？院子里，眾人都圍著布機打量著，不停地發(fā)出驚嘆聲？
有人問道：“按照這樣的速度，一匹布要用幾日時間？”
馮管事在旁答道：“我們試過，在繡娘熟練的織布機的情況下，兩日足以織出一批布來？”
眾人聽聞一片嘩然，已經顧不上知府大人在旁？都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聽了起來？是什么人研制出如此厲害的物件？叫了我們來是要商量出讓嗎？
多少銀子才會出讓圖紙成交？這里的東家又是何方高人，如此奇物，定會要出不菲的銀錢來才能成交？一時間猶如冷水進了熱油鍋，場面變得亂哄哄的？
就連平日里端肅的張知府，也有些動容起來，雖然江南經濟占盡天時地利，朝廷也鼓勵百姓養(yǎng)蠶采桑，百姓也都勤懇吃苦，但連年來賦稅只增不減？民生也是日漸艱難。
前方打仗消耗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每年到了年底敘職評審時，手下的幕僚們也是挖空了心思，想盡了辦法？可是財政上還是捉襟見肘？
交不上賦稅去，那些戶部的堂官們可是只認銀子不認人的？紅姑找上來時，只說是黃姑娘研制出了新的織具，讓自己務必帶人過去捧場，自己想要多問幾句，紅姑就不耐煩起來？
張之初暗忖紅姑的脾氣是越發(fā)地孤僻了，但紅姑的為人自己是知道的？要是沒有把握的事情？不回來自己面前說項？哪怕那人是黃姑娘，于是自己就邀人前來捧場。
具體的也沒有深說？直到賈會長找了上來，自己才知道黃姑娘有魯祖之才，真好比是打瞌睡的遇到了枕頭？
若是有這樣的利器在手，未來的幾十年，松江府就會成為天下經濟的翹楚，而自己也會因為治下有此貢獻而名垂史冊。
想到曾經的竑太子也有逸群之才，要是沒有當初臨朝換君的事情，這世道會不會是另外一番的模樣？好好的天朝皇帝淪為金國的兒皇帝，羞也要羞死了。
又想到當年出事，連親生父母都要對他趕盡殺絕？只有竑太子對他仗義執(zhí)言，黃姑娘既是那位的骨肉，又有其父之風，自己怎么也要護她周全？以報當初的袒護之情?！?p> 想到這里張之初沖著賈會長使眼色，賈會長得到示意便大聲說道：“各位請稍安勿躁？且聽老朽一言，諸位所見的改良織具，已由此處東家黃姑娘無償獻給官府。”
“無償？眾人聽賈會長如此說？跟炸了鍋一樣，生怕自己聽岔了？“您說什么？是無償的獻給官府？我們沒有聽錯嗎？”
賈會長呵呵笑道：“諸位，諸位，暫且安靜一下，請聽老朽細說，大伙都沒有聽錯？這幾樣物件是黃姑娘研制出來的？黃姑娘說感念家鄉(xiāng)父老謀生不易？
她此舉是為了回饋這方水土養(yǎng)育之恩，把自己研制出來的織具無償獻給官府，說著雙手舉起事先準備好的圖紙，親手遞給張知府?！?p> 張知府接過圖紙，說道：“本府今日甚是感慨，但也滿懷欣慰，感慨我松江府竟養(yǎng)育出如此俠義女兒？心裝家國，亦欣慰治下閨閣弱質，竟能舍利而顧大局？
本府決定即日上奏朝廷為黃姑娘請功，這些圖紙本府拿回府衙，交由繪畫院學士，以最快的速度拓印出來，在交由商會負責，發(fā)放到松江府下轄各鎮(zhèn)鎮(zhèn)長手里。”
湯四駟上前抱拳團團施禮道：“我們東家還有交代，各位相鄰拿到圖紙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來我烏泥鎮(zhèn)來問詢？我們無償為各位鄉(xiāng)鄰解惑？”
湯駟話音才落眾人就紛紛叫好，有人就打聽起黃姑娘是何許人也？湯駟直說閨閣女子不便透露？
眾人又圍著他問東問西？能說的湯駟就詳細解說，不能說的湯駟就岔開話題。
黃蓁幾人站在亭子上，雖聽不見眾人在說什么？但也跟著心潮澎湃，黃蓁看著眼前這一派熱鬧，知道自己這一步算是順利邁出去了，其余的交給運氣，成事在天謀事在人。
自己多一成護身符也多層保障，用這些織具救助百姓回饋蒼生，也算是給父母積攢些福報？若有一日得天饒幸能使父母脫困？也算是報了自己這一世的恩情。
“湯管事今日可真是氣派，雀兒說尤其是那身衣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少爺呢？
紅瘦綠肥聽了紛紛附和，黃蓁聽了說道：“你學好了本事，日后自有氣派的時候？”
“奴婢在意的是能否幫上您？至于虛名別人知道不知道的有什么要緊？姑娘知道不就行了？”
黃蓁含笑說道：“要論賣乖十個湯駟也不及你？酸的我牙都倒了，什么醋你都愿意不錯過？”
雀兒聽了也不辯駁？只管捂著嘴笑，一雙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冷不丁地聽旁邊傳來杜滸的笑聲。
黃蓁暗道：“大意了，怎么說的興起，就混忘了亭子里還有別人？
黃蓁轉頭看向杜滸說道：“杜少爺同賈會長一同來的？看著要開席了，我讓人送您過去如何？”
杜滸搖頭道：“不必麻煩姑娘？會長并不知道我來了這里？我不過是好奇罷了？說著側頭望著黃蓁，似乎在等黃蓁問他好奇什么？
見黃蓁沒事人一樣，杜滸又問道：“姑娘就不問問我好奇什么？”
黃蓁坦然說道：“我不是再等著您解惑嗎？”
杜滸沒料到黃蓁是這樣的反應？摸了下鼻子才說道：“自然是好奇被賈家祖父盛贊的黃姑娘，有什么本事能被別人這樣認可？”
都懷疑熊孩子是來找茬的？黃蓁吞了口氣說道：“杜少爺如今看見了，肉體凡胎尋常得很？”
杜滸眼角一挑慢悠悠地問道：“黃姑娘這是生氣了？我實話實說黃姑娘不必多心？指教也不敢當？當然閑話有幾句，姑娘要不要聽？”
這不廢話嗎？堵在這里自不會是來說廢話的？黃蓁回道：“聽幾句實話，哪值得大動干戈地生氣？杜少爺多心了？
不過閑話嘛？你是讀圣賢書的人，知道閑話多數是無聊的，不說也罷？實話實說杜少爺亦不必多心？”
得，杜滸低笑一聲這是原封回敬了自己：“看來杜某又得罪了姑娘？不過我真的想提醒姑娘一句？您這一善舉來日必回天下?lián)P名，姑娘可考慮過后果？”
“后果？我歷來愚鈍自然想不到什么后果？”
仿若沒聽懂黃蓁的言外之意？杜滸自顧自說道：“把天下有學識之輩都襯得黯淡無光，獨你一人耀目，這就是后果?！?p> 其實杜滸還有下半句沒說？如此盛舉沒有人護佑？豈不成了被人肆意算計的對象？
黃蓁冷笑著回敬道：“我本是沽名釣益之輩，真如杜少爺所料那也是求仁得仁？若有一日好心沒好報？那也無需怨恨天地不仁？您既沒接到我的帖子？我就不厚顏邀您入席了？語畢轉身往亭子外走去，什么人呢？”
雀兒沒聽明白兩人話里的深意？本能上覺得是杜滸惹到了黃蓁，回頭沖著杜滸做了個鬼臉？
杜滸顧不上搭理雀兒？在黃蓁身后喊道：“黃姑娘留步，請您聽我說完剩下的話，我沒有惡意？”
黃蓁頭也不回的說道：“不必浪費口舌了？既是交淺何必言深？您自便就是，說著揚長而去”。
路上雀兒氣呼呼地問道：“這就是那個宰相的侄子？怎么說話陰陽怪氣的？除了臉長得好看些？雀兒不解的搖搖頭說，沒看出來哪里值得張姑娘魂牽夢繞？”
黃蓁嗔道：“又是招娣說給你聽的？”
雀兒泱泱地猜測說：“是因為奴婢的話，就找上姑娘麻煩？”
黃蓁嚇唬道：“真有可能？看你以后還敢口無遮攔不？”
雀兒哀嚎道:“啊，不會吧？”
一轉過池塘的路，迎面碰到來娣來尋黃蓁。
黃蓁問道：“做什么這樣急？跑一腦門的汗出來?！?p> 來娣說道：“屬下回來沒見到您？就找了出來。”
黃蓁解釋說道：“想著亭子清凈地勢又高，能看到這邊的熱鬧，就過去坐會，院子里不是還忙著嗎？怎么就想起我來？”
來地說道：“姑姑見人多有些不放心？讓屬下回去陪著姑娘待著，結果沒見到姑娘？守門的說見到您往亭子上來了，屬下就找了過來?！?p> 黃蓁嘟著嘴抱怨的說道：“我不過是在附近走走？能有什么事呢？姑姑也真是的？”
聽著黃蓁半真半假的抱怨，來娣不敢搭腔，便說道：“屬下也是這么對姑姑說的，可姑姑不放心？說在您身上多小心都不為過？讓屬下不能大意？”
聽出了來娣有替姑姑辯駁的意思，黃蓁順了口氣問道：“這會來的客人可入席了？”
見黃蓁臉色緩了下來？來娣忙說道：“入席了屬下才來，桃花源請來的大師傅掌勺，灶上還有我們的廚娘在幫忙，阿婆和招娣守著茶水間，姑娘您就放心吧，過來幫忙的鄉(xiāng)鄰都有紅封，過后會讓大伙吃過飯再走?！?p> 這回織紡開張，黃蓁知道來的人非富即貴，就提前就讓湯駟從桃花源預定的幫廚，請人設計在院子里搭的宴席棚子，又移栽不少花木過來，紗簾子一放，倒有些意思來？
黃蓁問道：“張知府留下來了？”
來娣說道：“原本聽紅姑說知府大人來時沒準備入席？說是府衙有事要處理，可后來把湯管事叫到身邊不停地問？還叫身邊的文書幫忙記下來，請他入席時也沒提走的話？”
黃蓁明白來娣要表達的意思，來時本著卻不過情面？又沒見到紅姑所說織具？不過是想走個過場？看個究竟之后再做打算？張之初是沒想到自己制造的織具會這樣驚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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