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三個月后5：寧折不彎
深夜寂寂，在市區(qū)某個出版社包食宿的抄錄室內(nèi)，混雜的氣味已經(jīng)把人熏得麻木不堪，但為了溫飽沒有什么苦難是人承受不了的。
他們一部分人打地鋪睡覺，一部分人在秉燭工作，手邊抄寫著永遠也抄不完的厚厚的書籍，陳雪冰亦在其中。
她在四處碰壁近三個月后，手里可用的現(xiàn)金已經(jīng)所剩不多，只好來這里掙點微薄的薪水。
薪水按件計費，一周一結(jié)，很適合她這種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得離開的人。
她不想動用存款，那是她今后最大以及最后的依仗，是萬不得已時留給自己的退路。
是的，她已經(jīng)做好了離開這座城市，去南方，去章文宣鞭長莫及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的準(zhǔn)備。
她必須保證，一旦邁出這一步，在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下也能相對穩(wěn)妥的生存一段時間，然后再找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
她不知道這個過程需要多久，因為對于從來沒離開過這座城市的她來說，那是一種非常忐忑不安的心情，完全沒有任何經(jīng)驗可以參考，所以，她只能依靠金錢來獲得安全感。
后半夜，她總算抄寫完自己那部分，與剛起來的人換班，疲倦中她剛要倒下睡覺，就見門口出現(xiàn)了幾個人。
領(lǐng)頭的人分明是章文宣的手下。
沒有什么好說好商量的，陳雪冰在剛剛做了幾天同事的人們的詫異中被強行拉起來，趕出出版社。
外面突然下起大雨，陳雪冰很快被淋濕了。
章文宣的手下還算有禮的問道：“陳小姐有什么話要讓我們帶給章少爺嗎？”
陳雪冰狼狽萬分，卻也只是嘲諷中帶著苦澀的笑了一下，然后頭也不回的走進瓢潑的大雨中，心理想著，好可惜，如果能等到天亮，我至少還能拿到這個星期的工錢……
一旦下定決心，寧折不彎，這種傲氣已經(jīng)融入她的骨血！
雨真的太大了，她緊跑幾步，終于看到一處能躲雨的屋檐。
屋檐下，就算是正值夏季，她也因為渾身濕透忍不住蜷縮起身體，隨即看到一只流浪狗湊過來。
興許是同病相憐，際遇相近，她伸手摸了摸那可憐的流浪狗，然后翻出包里僅有的一個干饅頭，掰了一半喂給它，自己也就著雨水把干硬的饅頭咽下去。
一輛汽車經(jīng)過，車輪濺起雨水，陳雪冰忙起身躲避。
汽車駛出幾步后，驀地的停住……
車窗搖下，院長嬤嬤探頭出來，詫異的看著陳雪冰。
陳雪冰嘴里還嚼著干饅頭，乍看到院長嬤嬤，倍感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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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租界教會女校，小教堂內(nèi)。
陳雪冰接過院長嬤嬤遞來的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
院長嬤嬤又遞給她一個餐盤。
因為是臨時從廚房拿來的，食物非常簡單，以面包為主。
但這已經(jīng)足夠陳雪冰感激萬分，忍不住狼吞虎咽。
院長嬤嬤滿含同情的聲音道：“你們中國人的事我沒辦法插手，但如果你有意離開本市，去外地，甚至去別的國家教書，我到可以幫你寫一封推薦信！”
陳雪冰沒料到她會在這時候出手相助，眼眶都紅了，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后，強忍著眼淚說：“非常感謝，您的建議我會認(rèn)真考慮，只是在那之前，我想先回去看看我母親幫她過個生日。另外，我還有些行李寄存在學(xué)校，我想拿點東西您看可以嗎？”
院長嬤嬤：“當(dāng)然，東西是你的，你隨時可以拿走！”
在院長嬤嬤的默許下，陳雪冰終于洗了個熱水澡，睡了幾個小時，然后拿出自己存放的行李，換上一身干凈得體的衣服，這才離開學(xué)校去蛋糕店買了個生日蛋糕。
陳雪冰曾經(jīng)極度厭惡自己是陪讀丫鬟的這個身份，但當(dāng)她離開方家，在教會女校任教后，她逐漸感受到，在方家的十多年中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首先是獲得了同階層女孩們無法想象的學(xué)習(xí)機會，其次是品味、見識非常人所及。
這些都讓她在獨立后的工作、生活中受益匪淺，也是能吸引章文宣的關(guān)鍵。
所以，她現(xiàn)在依舊厭惡過去，但不再從心底排斥。
市郊方家別院。
她提著蛋糕微微整理儀容后，看著越來越近的跨院門，做出輕松的笑容，只是還沒靠近就聽到方玉紅嚴(yán)厲的喝斥聲。
方玉紅：“……回去告訴你們章少爺，就說他外甥女方玉紅說，這別院現(xiàn)在是她跟她丈夫的私產(chǎn)，跟他這個小舅舅沒有半點關(guān)系，他沒有權(quán)安排我家里的任何人任何事！保忠叔，告訴家里所有人，以后沒我吩咐不準(zhǔn)章少爺跟他的人隨便進來！”
陳雪冰在方玉紅的后半句話時就已經(jīng)意識到什么，笑容頓時消失，快步走進跨院。
她踏進跨院門口的第一眼就看到，方玉紅在丫鬟的攙扶下喝斥著兩名大漢，再就是顯然經(jīng)過一番打斗的二妹妹陳小冰和互相安慰的陳母與小妹妹陳小雪，其他仆從都站在她們這邊怒視著兩名大漢，而地上到處都是陳家的東西物品，顯然是之前被兩個大漢從屋里粗暴扔出來的。
此刻，兩名大漢在方玉紅的喝斥下不敢出聲，灰溜溜的離開，與眾人一起看到了出現(xiàn)在門口的陳雪冰。
披頭散發(fā)的陳小冰率先沖過來向陳雪冰發(fā)泄怨氣。
陳小冰：“你還有臉回來，我們被你連累成這樣你滿意啦？”
陳母忙拉住她，說：“這不是你大姐的錯……”
陳小冰惱火的喊：“行了，媽，你別總護著她，不是她的錯，難道是我的錯，您的錯，小雪的錯。她有什么了不起，從小到大您就知道偏心她，我跟小雪難道不是您閨女？”
她惱怒的推搡著陳雪冰，質(zhì)問道：“你以為你跟小姐一塊長大、一塊上學(xué)就變成千金大小姐了？你憑什么瞧不上保軍哥，悔婚不說，還弄得他到現(xiàn)在也抬不起頭，我跟媽還有小雪每次見保忠叔和他都覺著是我們欠了人家！可你呢，蹬鼻子上臉，又把章少爺甩了，你甩他之前有沒有想過人家可不像保軍哥那么好欺負，章少爺不止三天兩頭的派人來家里鬧，連我和小雪都被廠里開除了……”說到這里眼淚都下來了。
聽著這些，陳雪冰唯有愧疚，根本無言以對，只是護著那個特意給母親買的生日蛋糕任由陳小冰發(fā)泄。
挺著大肚子的方玉紅有心勸阻，但顯然剛剛的氣惱動了胎氣，唯有在丫鬟的攙扶下就地歇息。
其他仆人看著管家保忠叔也不便插手。
小妹妹陳小雪膽小力弱，想勸阻陳小冰又勸不住。
陳小冰越說越來勁，幾乎把陳雪冰逼到了墻角：“說話呀你，你的愛情就那么偉大，竟然讓全家陪你遭罪，你不當(dāng)章文宣的姨太太，難道要做袁……”
不等她再說，陳母就猛的上前給了她一記耳光。
陳母斷喝：“你給我閉嘴！”
包括陳雪冰和方玉紅在內(nèi)的所有人從來沒見過陳母發(fā)這么大的火，驚呆了。
陳小冰捂著臉，憤慨之下，讓開母親，飛奔出院子。
?。ū竟?jié)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