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帶了平兒揚長而去,鳳姐奸謀得逞,心懷暢然,笑吟吟轉(zhuǎn)身回院。
豐兒、善姐兒兩個丫頭恭敬跟在鳳姐身后,臉上震驚之色未去,納悶平兒姐姐竟會被送人。
鳳姐斂去笑容,本想指派倆丫頭進去照料柳二郎,轉(zhuǎn)念一想,屋里還燒著香,氣味濃郁,別讓他再把倆丫頭給禍害了。
于是吩咐道:“你倆就在門房上守著,若有人來尋便說我歇息了,有事稍后再回。今日之事,不可多嘴饒舌!倘或在外走了風聲,是死是活,自己掂量?!?p> 鳳姐平日里和男子交往不少,特別是和寧府賈蓉、賈薔,嬉笑怒罵,打的火熱。如今幫柳二郎遮掩丑事也很合理。倆丫頭不疑有他,連忙點頭應是,急慌慌去了門房守候。
此時她們心頭正忐忑,不想亦不敢進屋。平兒姐姐多好的人,竟遭了柳二爺毒手!說起來她還是璉二爺待收用的通房呢!自己雖不如平兒姐姐漂亮,可也是女孩子??!
她們?nèi)绱丝咕?,是因理所當然的以為平兒被柳二爺玩了也就白玩兒,并不會被當成一回事兒。倘若知曉平兒因此得以進柳家做妾,怕是會不顧鳳姐禁令,立刻偷偷溜進去服侍。
鳳姐獨自走進柳湘蓮所在廂房,進門便聞到熟悉的異香,忙用繡帕遮掩了口鼻。
隨手關(guān)上房門,疾步走到床頭,顧不得去瞧柳二郎如何,鳳姐彎了腰打開香爐蓋子。
一瞧,那鴿蛋大小的香球火星忽閃,將將快要燃盡,怪不得屋里氣味如此濃郁。
“平兒這個騷蹄子,嘴里說著不要不要,肯定我一走就點上了!真是口是心非?!?p> 鳳姐自言自語,胡亂猜測,卻未想到真正原因是她和秦可卿勾心斗角、說話時間太長之故。
瞧見矮幾上茶盅已空,倒是地上大銅盆內(nèi)盛著水,鳳姐便欲取水將正燃燒的殘香熄滅。
于是纖腰彎的更深,伸出白蔥般的雙手,想去兜一捧水。
并不知,身后危機暗藏,已迫在眉睫。
……
柳湘蓮本有幾分醉意,在指教過平兒如何應對后,自覺萬無一失,遂放下心,閉目睡去。
此后平兒燃香,秦、鳳談判等事,俱不知曉。
香爐放在床頭邊兒上,距離咫尺之間,故而柳湘蓮昏睡時一呼一吸,無不是此香氣。
體內(nèi)早起了反應,口干舌燥,熱血沸騰,難受的緊。
睜開朦朧睡眼,柳湘蓮扭頭便看到麗人的誘人背影,且嗅到一股迥異此前氣味的香氣。
因是初次接觸這等助興之物,被侵染時間又久,柳湘蓮反應格外強烈,頭腦也昏昏沉沉的。
只依稀記得,鳳姐扶他進了房,而后平兒過來服侍……
此時目中所見,唯覺誘人,并不能看清到底是誰。
“這是平兒!”他如此想到,根本懶得去想其他可能……
……
鳳姐一雙玉手剛觸及銅盆里的清水,雙手合攏,正要捧起,忽聽到身后有響聲。
心下警惕,顧不得繼續(xù)捧水,她猛然站直了,準備轉(zhuǎn)身去瞧。
而她這站直了身的動作,正好方便某人施展。
鳳姐驚恐發(fā)現(xiàn),身后竟伸出兩條修長胳膊,似鋼筋鐵鎖將她緊緊箍住,動彈不得。
驟然遭襲,鳳姐想驚呼,急喚外面?zhèn)z丫頭進來救她。
“來人”二字尚未喊出,她便理智的硬生生止住,雪白貝齒緊緊咬住兩瓣紅艷櫻唇,絕不發(fā)出半點兒聲息。
心思電轉(zhuǎn),在她想來,若叫倆丫頭瞧見這副不堪情形,早晚必會傳了出去,自己名聲豈不全毀?定會遭賈家休棄!而且璉二是個醋罐子,豈不生惱?雪上加霜,今后夫妻間更無情義可言。
更可慮者,倘若丫鬟制不住柳二郎,驚慌失措下大呼小叫,引得更多人進來,眾人肯定會發(fā)現(xiàn)此間貓膩——這香不正經(jīng)!說不定就會因此認為是自己故意誘惑柳二郎!
至于如何脫身,鳳姐也有信心——這香效果如何,她是熟知的。
既然柳二郎已在平兒身上施展過,欲念和體力都會削減許多,只要自己奮力掙扎反抗,他定會清醒過來!
鳳姐為人精明,又善算計,在被攻襲各處要害的同時,仍鎮(zhèn)定的思考利弊。
然而也就是這份精明,害得她錯失了獲得營救的最佳也是唯一機會。
她不知,平兒未曾承受她此時正承受的一切!
……
……
良久之后。
暴虐的狂風歇了,重重的波濤退了。
一切暴行的源頭——那個年輕俊美的男子也終于躺倒一邊,像是睡死過去。
鳳姐眼角還殘存淚光,香早燃盡,她受的影響有限,理智尚存。
獲得自由的鳳姐,不顧春光外漏,使盡全身力氣跳下床,抓起散落地上的衣衫便往逃往外間。匆匆穿上衣服,稍稍松口氣兒,有死里逃生之感。
剛剛的確九死一生,她一度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然而這生死之間,卻有未曾體驗過的大歡喜,令人回味無窮。
以往璉二辦事潦草,讓她慢慢失去了期待,以為世間男子不過如此,今日方知大謬。
她自然不知,賈璉年少時便整日尋歡作樂,早就壞了根底,而柳湘蓮卻是從小打熬身體,近年行事雖荒唐,也不過如游俠一般做派,未曾破身。
二人若是相比,大概一個是瘦骨嶙峋的鄉(xiāng)間野狗,一個渾身腱子肉的異種莽牛,不可相提并論。
遠遠的瞧著那副雄健身軀,面目俊俏,底下有料,鳳姐暗羨秦可卿能得此夫君,肆意暢享。
她不敢多耽擱,生怕璉二回來撞見,又或者有人找她辦事,那就全完了。
嬌軀酸軟,似乎快要散架,心境放松后,鳳姐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
緩了緩站穩(wěn)腳,她重新回到里間,收拾地上散落的褻衣,以免被人瞧破行跡。
又心懷警惕的幫柳湘蓮做了收拾,目光總是忍不住亂瞄,感慨贊嘆不止。
待收拾妥當,鳳姐貼在房門后,通過細細的門縫兒,瞧見院中無人,寂然無聲。
她也知自己威風,既然發(fā)話讓那倆丫頭進房里等著,肯定不敢過來偷聽。
當下便打開門,一瘸一拐扭著出了房間,快步回到自己的正房內(nèi)。
然后出聲呼喚丫頭過來,吩咐她們準備洗澡水,推說今兒累了半天,身上不舒服。
倆丫頭疑惑為何奶奶在柳二爺房間呆了那么久,但也不敢問。
更斷然想不到,此時之鳳姐,已然不是此前的鳳奶奶。
撤去慘遭蹂躪的衣衫,坐到浴桶之中,被溫水浸泡著,被花香籠罩著,又用著柳氏出品的茉莉花味兒香皂擦洗,鳳姐輕柔的一處處撫摸著嫩滑嬌軀,再回想之前的激烈場景,忽然覺得甚是懷念。
“怪不得秦可卿進門沒多久便納了尤二姐,連我都受不住,何況是她!怎么受得了!”
鳳姐胡思亂想著,又累又乏,竟然睡在浴桶中。
……
廂房內(nèi)。
宣泄過后,柳湘蓮昏沉入睡,可在香氣的作用下,很快又想再度征戰(zhàn)。
他把手向身側(cè)一撈,竟然撈空了,頓時睜開雙眸。
醉意漸消,藥效漸退,他也清醒過來。
剛剛和自己廝混的不是平兒,是鳳姐!
柳湘蓮抬手狠狠一拍腦袋,暗罵一聲——闖禍了!
他垂涎鳳姐美色不假,可并沒有現(xiàn)在就付諸行動的想法。
只想等他們夫妻感情破裂,自己在一旁攛掇和離,而后再下手,不僅保險,且于道義無損。
現(xiàn)在全完了!
鳳姐斷不肯舍棄榮國府嫡孫媳婦之位,必會遮掩此事,不需擔心她鬧大。
只是有此把柄在她手中,自己以后怕難得安寧。
榮府不宜久留,柳湘蓮迅速穿好衣服,也不與人打招呼,熟門熟路的從小路走到角門。
隨手留下一封致歉信函,謊稱醉酒,告辭而去。
……
這場宴會,很多客人露過面后,不多時便離開。但也有客人本就無所事事,前來蹭吃蹭喝,聽戲玩樂。此輩又不能拒之門外,便由賈璉負責招待。
忙前忙后累了一天,待客人全都退走,賈璉早已筋疲力竭。
然而噩耗傳來,他老子賈赦竟喚他過去。
今日席上柳二郎當眾說他每股玻璃工坊的股票到手140兩,可賈赦是按照每股180兩的明價、165兩的實價結(jié)算的。那這165兩怎么就變成了140兩?中間15兩叫誰給吃了?
不用想,自然是璉二那個逆子無疑!真是豈有此理,竟敢誆騙老子!
得知真相,賈赦怒不可遏,生了半天悶氣,待客人散了,便迫不及待的傳賈璉過去審問。
賈璉久經(jīng)考驗,早已百煉成鋼,且如今手里要股票有股票,要銀子有銀子,底氣大壯。
既不怕賈赦的言辭恐嚇,也不懼他的棍棒威脅,反正死活不認,只說柳二郎又在混說騙人。
賈赦知道逆子分明是在說謊,急怒攻心,便欲打斷他的腿,叫他知道什么叫父子綱常,上下尊卑。
奈何賈璉如今連戲都懶得給他老子演,冷笑一聲,竟瀟瀟灑灑昂首而出。
賈赦喝令眾小廝阻攔,然而眾小廝誰也不敢,誰不知璉二爺現(xiàn)在出手大方,遠勝老爺許多,在場的誰又沒受過他的好處?
但老爺?shù)拿钜膊荒苓`背,于是他們便裝模作樣追趕幾步,大呼小叫一番,最后無功而返。
得勝而歸,賈璉志得意滿,回到自家小院后,先去美美的泡了個熱水澡,而后穿著松快舒服的家居長袍,踢著涼爽的木屐,晃晃悠悠來到鳳姐房間。
鳳姐正躺在拔步床上愣愣出神,一雙鳳眸是睜著,卻顯得無精打采,不知在想些什么。
見她迥異平時,賈璉心中疼惜——沒想到鳳兒今兒竟累成這樣!柳二郎真該死,就不該給他操辦東道!
他想安慰幾句,未曾想,開口卻是:“平兒那蹄子哪兒去了?”
自從回到院兒里,他總覺得少了點兒什么東西,思前想后,又想不起來。
這時方意識到是平兒不見了,平日里都是她忙前忙后的服侍,于是脫口而出詢問。
鳳姐早已恢復許多,這時的惘然之態(tài),一是不知如何面對璉二,二是不知如何對待柳二郎。
聽賈璉開口便是問平兒,竟絲毫不關(guān)心自己,鳳姐頓時惱了。
冷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璉二爺,平兒隨你好兄弟柳二郎家去了,說不得現(xiàn)在正恩愛情濃呢!”
“你在胡沁什么!平兒到底去哪兒了?”
賈璉聽了一愣,以為鳳姐在開玩笑,畢竟這事兒太荒唐了。
平兒和其他丫頭不同,是鳳姐的陪嫁丫頭,早晚要給自己做通房,柳二郎怎么可能不顧廉恥的要了去呢!
見他不信,猶在追問不停,鳳姐更恨,嘲笑道:“我胡沁?你去問問院里的丫頭,今兒我好心好意領(lǐng)柳二郎來咱院兒歇息喝茶,還讓平兒照顧他。不想他卻乘醉撒潑,強占了平兒!這事兒還被秦家妹妹看到。沒法子,為了賈、柳兩家臉面,我也只好讓他把平兒領(lǐng)回家了?!?p> 鳳姐輕描淡寫說了事情始末,好似只是家中走了個粗使丫頭,而不是多年陪伴的姐妹。
“怎會這樣?!我的平兒!”
賈璉聽的呆了,他完全信了。
幾息之后,徹底反應過來的賈璉羞怒交加,額上青筋幾乎爆裂!
嘴里含糊不清的大聲咒罵著,他在屋里上蹦下跳,不斷揮拳舞爪,仿佛柳二郎就在跟前。
平兒是丫鬟不假,可她生得極清俊秀氣,又聰明和善,處事周到。單論品性,能把霸道凌人的鳳姐甩的沒影兒!他早就垂涎不已,覬覦良久。
只不過婚后未久,他便察覺到鳳姐妒心太盛,婚前的小妾通房盡數(shù)被遣散,所以才始終不曾對平兒下手。
可這不等于他放棄了呀!這是在韜光養(yǎng)晦,等待良機!
就比如待鳳姐有了身子,她還好意思阻止自己收用平兒?
不想,如此美事,竟叫柳二郎這挨千刀的王八蛋捷足先登!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你個柳二郎!枉我拿你當兄弟!你真是朋友妻不客氣!不當人子!”
賈璉又急又怒,額上冒汗,甩著手在房間內(nèi)來回橫沖直撞,嘴里咒罵不停。倘若柳二郎在眼前,他定會拼著被揍也要罵他!
你干的這叫人事兒嘛!那是我預定好的通房?。?p> “不行!我得去把平兒要回來!她可是你的陪嫁丫頭!”
賈璉越想越不舍,回憶起平兒的音容笑貌,更覺千嬌百媚,秀色可餐。
暗恨自己也傻,怎么就沒先下手占個先呢!哪怕一次也成啊,柳二郎就沒機會領(lǐng)人了。
見賈璉仍存癡心妄想,不肯接受現(xiàn)實,鳳姐柳眉高揚,倒打一耙:“璉二爺,你早干嘛去了?這幾年也沒見你行動?,F(xiàn)在舍不得有個屁用!就算去柳家領(lǐng)了平兒回來,你好意思再收她?家里老祖宗、兩位太太能同意?大老爺、二老爺能同意?風言風語你受得的了,我還受不了呢!”
鳳姐說的是實情,平兒既然失身給柳二郎,自己覺無再納入房中的道理。
想到此處,賈璉如遭雷擊,失神無語,愣愣的瞧著鳳姐,心中暗罵——賤人!妒婦!怎么說都是你有理!要不是你醋勁兒太大,我又豈會到了今日還未收用平兒!怎會有今日之厄!分明你才是罪魁禍首!
見賈璉情緒激動,不知會做出什么事兒來,鳳姐也不想鬧的太僵。
嘆口氣,語重心長勸道:“二爺,你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老爺們兒!眼光放長遠些,等平兒進了柳家,以后咱們得消息不就方便了?有什么好生意不就能及時參與?這叫什么?這叫‘因禍得?!。 ?p> 鳳姐本想以利誘之,然而賈璉聽了這話卻倆眼冒火!
好啊!我怎么覺得這事兒不對勁兒呢,原來竟是你這賤婦搗的鬼!
故意把平兒送上了柳二郎的床,為的就是給柳家插根釘子,安排耳目!
想到此處,賈璉滿腔恨意,冷笑著嘲諷道:“鳳兒果真是女中豪杰,想必為促成此事,費心不少吧?不知平兒可曾答應?還是為你所逼?”
鳳姐聽出他的意思,斷然否認道:“璉二!你混說什么!我王熙鳳豈會做這等傷風敗俗、有損女兒名節(jié)的事!”
“呵呵,到底如何,你自知曉。好自為之罷!”
鳳姐的話,賈璉一個字都不信,搖頭冷笑不止,轉(zhuǎn)身甩手而去,絕無絲毫留戀。
房間內(nèi),鳳姐淚痕滿面,無聲抽噎……
賈璉到了外院書房,心中郁悶,于是喚來一個極清俊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