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怒火
第二天的早朝，崇禎果然提起了這件事。
而且，崇禎并沒有按照原本溫體仁的批注來責罰，而是顯得格外的憤怒。
“你身為內(nèi)閣官員，乃是為朕出謀劃策之人，理應(yīng)作為全天下讀書人的典范，但你卻家風不正，大明百姓近年來已經(jīng)很困難，接連的天災(zāi)，而你卻助紂為虐，實在是令朕氣憤！”
崇禎對著閔洪學一陣怒吼，這里面是真情感，他當過普通百姓，知曉普通人的生活是有多么的脆弱，在模擬人生中，他父親生過重病，但不敢去看，只是一劑湯藥費他們都支撐不起。
這些大官眼中平平無奇的一兩銀子，在很多人眼中已經(jīng)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我查驗過了，你那家丁名叫劉四，仗著是你府上之人，在市場上從來不會給錢，只是心情好了就扔幾枚銅板，還叫囂著若是敢告發(fā)，就等著被打入打牢，他背后可是有你這尊大神呢！”
崇禎臉色陰沉，閔洪學跪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他沒有想到這件小事竟然能讓崇禎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按理來說，他官居要職，怎么的都得給他留幾分薄面，但崇禎真是不按常理出牌，這幾句話出來，簡直是誅心之語。
周延儒心底很復(fù)雜，他曾經(jīng)想過站出來幫閔洪學說兩句話，但看見崇禎陰沉的臉，明白他正在氣頭上，這個時候出去只是引火燒身，只能作罷。
其實這件事可大可小，崇禎這般發(fā)作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周延儒還是嘆息，他沒有處理好這件事，閔洪學可能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崇禎的怒火還沒有停止。
“李若璉，你上來！”
曹化淳立刻將李若璉喚上殿。
“臣李若璉，參見陛下！”
李若璉一身勁裝，腰間別有刀刃，令不少人眼中有異色。
錦衣衛(wèi)自然是忠于皇帝的，但能被允許佩刀上殿的可不多，這李若璉此前并不得崇禎喜歡，怎么眨眼間到了這個地位？
“將你調(diào)查到的東西，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不得有任何隱瞞和虛假。”
崇禎陰沉著臉，指著朝廷百官道：“讓他們都看看，這件事究竟有多么荒唐！”
聞言，朝廷百官皆轉(zhuǎn)移目光，看向李若璉。
李若璉沒有被百官的視線影響，甚至都沒有拿記錄的稿紙，一五一十、語氣沉穩(wěn)地說道：
“今年秋，劉四同閔府的五名家丁前往北京城西的一個菜市買菜，一共在五個攤位上購買了超過三兩銀子的貨物，但最后每個攤位只給了不到十枚銅板?！?p> “同樣是今年秋，劉四同閔府的幾名家丁與肉市買肉，一共拿了半扇豬肉，隨后徑直離開，攤主索要豬肉錢，被他伙同幾位家丁打傷，斷了骨頭，并威脅他若是要錢就來閔府拿，隨后那販賣豬肉者家人去報官，無果?！?p> “十五日前，劉四仍然前往菜市，將一車煤炭徑直拉入府中，就連拉貨的車都沒有放過?！?p> “……”
他一樁樁地數(shù)落著，朝中其他大臣都心驚膽戰(zhàn)。
這種類似的事情，他們府上也有，只是可能沒有這么過分。
家丁仗著自己家老爺?shù)耐?，在民間作威作福，那是十分普遍的事情，他們這些高高在上者當然知曉，只是不會去在意，準確來說，他們早就習慣這樣了，以前也從來沒有把這個當回事。
老子辛辛苦苦當了官，沒點好處怎么能行？
這是他們心中普遍的想法。
如今崇禎要來追究這種事情，當真是令不少人恐懼。
李若璉這一番話足足說了兩炷香，事無巨細，那名叫劉四的家丁干過的臟事實在是太多，打人、搶貨、欺凌、辱罵。
種種事跡，簡直數(shù)不勝數(shù)。
但崇禎不嫌麻煩，他靜靜地聽著，崇禎不開口，其他人也只能閉嘴，靜靜等待著李若璉說完。
等到李若璉終于將劉四的罪狀數(shù)清之后，崇禎淡漠著臉，走下龍椅，來到閔洪學面前，輕聲問道：“閔大人，不知你聽完這番話，有何感想啊？”
閔洪學哪能料到自己家丁的所作所為會惹得崇禎發(fā)這么大的怒，早已嚇破了膽，顫抖著說道：“老臣……有罪！還請陛下發(fā)落，臣理應(yīng)受責罰！”
崇禎卻冷冷地笑了兩聲，又轉(zhuǎn)頭對駱養(yǎng)性說道：“你說說，那些被欺凌過的人，最后結(jié)果都怎么樣了？”
李若璉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最開始被幾枚銅板購買一批蔬菜的農(nóng)民，大多無太大影響，但有一戶人家將女兒送去了隔壁的一家大戶，估計……是因為沒有糧食，養(yǎng)不活，才出此下策?！?p> “被搶走半扇豬肉的那名小販，因為被拳打腳踢，家人去報官又無果，家中無多余銀兩去看病，最后病死，如今一家人已經(jīng)離開了京城，尋不到蹤跡?！?p> “被拉走一車煤炭的老翁，沒有尋到后續(xù)消息，但是據(jù)說第二天的早上，有一具衣衫襤褸的老者被凍死在墻角，不知是否是同一人?！?p> “……”
聽著李若璉的話語，滿朝官員都沉默了。
崇禎紅了眼眶，嘴唇都在顫抖。
他稍微平定了一下情緒，語氣沙啞地問道：“閔大人，不知你覺得，何種懲罰才算是合理呢？”
“就只是因為你的不作為，任憑你府上的家丁肆意妄為，如今已經(jīng)造成如此慘狀，你覺得朕該如何懲罰你，才算是公平公正？才算是合乎情理？”
閔洪學此刻痛哭流涕，很是凄慘，他算是看出來了，崇禎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輕饒他，他和周延儒都想得太樂觀了，如今的這個崇禎不再那么軟弱，竟然做事這般狠辣！
“臣……從未想過會造成這般嚴重的后果，聽見這一句句，也都是用刀子挖在臣的心上，臣雖是無意所為，但卻也造成了這般駭人聽聞的后果！”
“臣無言求饒，還請陛下處置，縱然是革了臣的職，臣也絕無二話！”
百官看向閔洪學，心底默然，這崇禎皇帝是怎么了？這可是內(nèi)閣大臣，此刻將他貶得一無是處，讓他在朝廷百官前丟臉，其實不光是讓閔洪學臉上無光，閔洪學乃是崇禎皇帝親自提拔，崇禎自己也臉上無光。
而且，閔洪學也是周延儒推薦給周延儒，周延儒也算是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巴掌。
若是可以從輕發(fā)落，誰臉上都好看，不會搞得這么嚴重。
這一通懲罰下來，可是給整個朝廷造成了不小的動蕩。
只是他們不知曉，崇禎親眼見過大明江山破碎，你讓他為了那么一點可恥的自尊心就手下留情？
不會了。
也就在這時，周延儒再也忍不住，給身后以為官員遞了一個眼神。
那官員沒辦法，只能咬著牙，顫抖著出來說道：“還請陛下開恩，閔大人家丁所為，與閔大人沒有直接關(guān)系?！?p> “閔大人為天下蒼生、為大明朝廷，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之人，還請陛下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