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時,蘭柯佩爾肩膀上的源石通訊機突然傳來了通訊請求,而且通訊頻道不是之前自己所知的任何人。
而是剛剛和自己交換通訊頻道的臨光。
蘭柯佩爾立刻接入通訊,臨光的聲音便清晰地傳入蘭柯佩爾的耳中:
“蘭柯佩爾先生,能聽見嗎?很抱歉我必須先一步離去了,我收到羅德島中樞的緊急調(diào)令要回歸本艦,但是這邊所有的重傷員我都讓他們脫離了生命危險,接下來只需要休息就可以了?!?p> “另外,蘭柯佩爾先生,切爾諾伯格事件結(jié)束之后,我建議你讓他們?nèi)既チ_德島做一次全面的礦石病治療,長期的戰(zhàn)斗讓他們身體的感染程度都不容樂觀?!?p> 蘭柯佩爾再次語氣鄭重地朝臨光致謝:
“我知道了,臨光,辛苦你了。”
臨光爽朗一笑,說道:
“哈哈,小事,不過我倒是希望這種事情……能少發(fā)生一些?!?p> 隨后自己和臨光寒暄幾句,便結(jié)束了通訊。
蘭柯佩爾實際上也沒有讓臨光留下來和自己配合治療梅菲斯特的意愿,梅菲斯特在龍門的時候可是殺傷了許多羅德島的干員和龍門的市民。
此外,梅菲斯特與浮士德也曾相互配合和臨光她們交過手,梅菲斯特甚至直接說過:“浮士德,把她那張嘴給我射穿?!?p> 別說是治療,臨光也許見面就會把梅菲斯特拍死吧。
蘭柯佩爾如此想著,甚至自己也有些開始猶豫起來,梅菲斯特是否真的值得自己去拯救?
“算了,救他吧?!?p> 想了一會兒,蘭柯佩爾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等等……”
就在蘭柯佩爾準備動刀的時候,自己的腦海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可以試著使用血魔屬性的源石技藝對他的記憶區(qū)塊進行阻斷……換而言之……梅菲斯特這個惡毒的靈魂將會消失……也許他可以重新變回伊諾……”
蘭柯佩爾越想眼神越是明亮。
“好了,就這么辦!”
蘭柯佩爾一咬牙,立刻就準備開始執(zhí)行。
“請為我尋找一處安靜的地方,盡量避風(fēng),我要進行一次戰(zhàn)地手術(shù)。”
蘭柯佩爾轉(zhuǎn)身,對浮士德嚴肅地說道。
“我知道了。”
浮士德立刻帶著蘭柯佩爾來到了戰(zhàn)場中的一處破敗的建筑廢墟里,這座建筑廢墟坍塌后形成了一個非常穩(wěn)固的結(jié)構(gòu),差不多正好是一個房間的面積。
“……開工了?!?p> 蘭柯佩爾不自覺地伸出手指往自己的鼻梁上推了推——然而這個動作進行到一半就停止了,自己前世有佩戴眼鏡的習(xí)慣。
本以為自己把它已經(jīng)遺忘了,但偶爾還是能不自覺地做出這樣的動作。
“呼……”
蘭柯佩爾吐出一口濁氣,回復(fù)狀態(tài),眼神變得明亮。
“首先是檢查大體的傷勢……”
蘭柯佩爾首先開始對梅菲斯特進行傷勢的檢查,這一步手術(shù)已經(jīng)正式開始,而浮士德全程靜候在蘭柯佩爾的身側(cè)。
經(jīng)過自己的一路檢查,蘭柯佩爾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
梅菲斯特的傷勢非常嚴重,德拉克的利爪整個貫穿了他的身軀,盡管他殘留的源石技藝仍在為他進行治愈,但是仍然不容樂觀。
“我的天吶……泰拉人的體質(zhì)真是厲害……這種傷勢換我前世看到了,直接就能拉火葬場里去了……送到醫(yī)院反而是浪費時間……”
蘭柯佩爾仔細地檢查著梅菲斯特的傷勢,口中唏噓不已。
梅菲斯特的臟腑基本都被燒焦了,如果不是他體內(nèi)的源石技藝處于緊急自衛(wèi)在這些臟器和骨骼上形成了一層保護殼,他根本不可能撐到現(xiàn)在,必死無疑。
只是他現(xiàn)在的狀況也極差,雖然他的源石技藝出于緊急情況對自己的身軀進行了保護,但是燙傷的痕跡也非常明顯。
他的一部分骨骼甚至已經(jīng)被德拉克的烈焰烤得焦黑,散發(fā)著一股碳化物的氣息,光是聞著就讓人渾身不適。
可以說梅菲斯特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只腳在鬼門關(guān)里了,至于后半只腳還游移不定地左右橫跳,隨時可能徹底死去。
“真理?!?p> 蘭柯佩爾撥開肩膀上別著的源石通訊機。
“領(lǐng)袖,信號清晰?!?p> 真理立刻接入,對蘭柯佩爾說道。
“麻煩你讓鐵衛(wèi)中的所有醫(yī)師到我的位置來,這里有……一個特殊的病人,需要急救?!?p> 蘭柯佩爾沉默了一下,說道。
“我知道了,領(lǐng)袖!”
真理立刻將命令下達,幾名鐵衛(wèi)中的醫(yī)師迅速收拾自身的行囊趕往蘭柯佩爾所在的方向,而在這之前……
咻!
蘭柯佩爾右手一抄,將腰間的手術(shù)用具一一拿出,簡單的熱了一下身之后,便開始進行正式的手術(shù)流程。
這一次的手術(shù)比較特殊,所以不需要助理,全程都交由自己把關(guān)操刀,然后讓鐵衛(wèi)中的薩卡茲醫(yī)師來進行最后的治愈就可以了。
蘭柯佩爾首先用7號柳葉刀對梅菲斯特傷口周邊被燒壞的肉進行剔除,這一步驟進行時蘭柯佩爾覺得自己起碼三天之內(nèi)可能吃不下烤肉之類的食品了。
“好……接下來切換到9號柳葉刀配合3號鷹嘴鑷進行小面積精準腐壞組織的拔除……”
蘭柯佩爾一邊說著一邊切換了工具,這一步是精細的操作,自己幾乎整個人都趴伏在梅菲斯特身上,一片片腐肉被自己切削下來扔到一邊。
自己的手術(shù)刀精準地運行著,將梅菲斯特傷口上的爛肉盡數(shù)去除。
可就在這時,意料之外的情況出現(xiàn)了。
“薩沙……薩沙……”
突然間,梅菲斯特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
“……??!”
一旁的浮士德右手緊緊地攥住腰間剛剛被自己重新拼接好的弩,靜默無言。
“精神反射的囈語嗎……正常……得加快手術(shù)速度了……”
蘭柯佩爾自語一句后手上的動作變得更加迅速,他已經(jīng)逐漸克制了顫抖自己手的本能,每一次手術(shù)刀下準的位置如同雨燕輕啄般分毫不差。
而此時,梅菲斯特的腦海隨著蘭柯佩爾上下起伏的手術(shù)刀一并地轉(zhuǎn)天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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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諾,你怎么拿回來一本書……”】
【“啊,我讀過了,所以我給你帶來了……書……書多么好?。暧椎囊林Z翻開書頁,細嗅紙張的氣息)……雖然吃不飽,但是只是閱讀就給人一種滿足感……”】
【“我覺得薩沙你一定會喜歡!這本書講的是理想!”】
【“……理想?伊諾,理想二字對我們來說是奢侈品,我們擁有不起?!薄?p> 【“可我有理想啊……薩沙,為什么我不能擁有理想呢……”】
【“你有理想嗎?那,伊諾,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想每天都能吃一整個巴掌大的面包!不摻石頭的那種!”】
【“……我還以為你想的更深遠些,但這……很切合實際?!薄?p> 【“嘿嘿,薩沙,我的第二個理想……是你也能每天吃上一個大面包!”】
【“那可真是不錯的理想,伊諾,努力實現(xiàn)吧……”】
【“啊,糟了,啊呀呀呀,薩沙,我該到了回家的時間了……”】
【“……你不想走嗎?你的腿原地打了個幾個轉(zhuǎn)?!薄?p> 【“嗯……薩沙,我不想走,現(xiàn)在回去大概也會挨打的吧……”】
【“……”】
【“那么明天來了,你如果被打了,就打我吧?”】
【“???……哈哈哈!薩沙,你是不是一天到晚和他們打架,把頭腦給打傻了?”】
【“你身上還有傷,到處是傷……淤青、血痕……這些……這些(聲音變得不再穩(wěn)定)……”】
【“只有這樣,別人才會知道你很痛,至少有人知道?!薄?p> 【“嗯,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不會的,薩沙,我絕不會打你,永遠不會?!薄?p> 【“伊諾,如果那幾個孩子還在路上欺負你,告訴我,我會把他們?nèi)看蚺肯?!”?p> 【“我知道!明天見,我會唱歌給你聽的,薩沙!”】
……
【我不知道薩沙遭遇過什么?!?p> 【我只知道他給我吃的,給我喝的,我把水里的渾濁當(dāng)做奶油,我把面包上的石屑當(dāng)做糖粒,每天都擠出笑容來——在薩沙面前不笑的話,他也不會笑的?!?p> 【他能讀書,薩沙很厲害,我也想讀,他就教我?!?p> 【從《烏薩斯推翻駿鷹經(jīng)典戰(zhàn)役》到《荒野生存大百科》,他總能如數(shù)家珍?!?p> 【他也曾被其他孩子們欺負,因為他給我面包和水,給我生存的權(quán)利,他自己本身反而要被剝奪生而為人的尊嚴】
【我的歌聲能為善良者帶來感動和歡愉】
【卻無法為滿懷惡意者帶來痛苦和死亡】
【我很怕,薩沙,我真的很害怕】
【我似乎……不屬于那個家,我偷聽說……我媽媽根本不在家,在家的那個胖女人是個惡毒的怪物,只不過長得像是人罷了】
【他們看我的眼神,都很可怕,我不想回去……】
【年幼的伊諾站定了腳步——他才往后邁出去三步,卻被道路盡頭龐然的恐怖給嚇得退了回來,再一次站在了薩沙的眼前】
【“薩沙……我,我不想再回去,再回到那里……”】
【“可是伊諾……這里只是下水道,而且是烏薩斯帝國最臟最惡劣地段的下水道,這里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只有無處不在的糞臭和尸臭?!薄?p> 【“這里……就算是適應(yīng)力最強的札拉克,都會繞開這個地方?!?p> 【“我不在意……薩沙……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意!”】
【“但是……”】
【“……你也討厭我嗎,薩沙?”】
【“……沒有,伊諾,請坐吧,這里就是你的新家。”】
……
【伊諾,那天晚上我大概是不該留你在那里的。】
【我醒來之后,一切都變了,我倒在血泊里——我周圍盡是尸體,他們身下流淌的暗紅在我躺著的地方匯至一處?!?p> 【這本來是我該做的事?!?p> 【“伊諾!你的傷,你肚子上的傷?!發(fā)生什么了??。 薄?p> 【“薩沙,你……睡得真好啊……你從來沒睡過好覺吧……我看夢中的你笑了……笑得很高興,你夢到了……不摻石粒的面包嗎?”】
【“我?guī)愠鋈?,堅持住!你不可以死!伊諾!”】
……
這片大地不曾憐憫過誰,尸體為它鋪下厚重的地基,而歷史則負責(zé)為它染上雄偉的色彩,可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虛偽之上的躍層。
沒有人在乎薩沙,也沒有人在乎伊諾。
一名斐迪亞少年和一名黎博利少年的死去對這片大地來說無關(guān)緊要,甚至給它塞塞牙縫都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