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英雄吁天錄

第一百二十二章養(yǎng)心殿中.拜謁君上.項(xiàng)莊舞劍.意在沛公

英雄吁天錄 劍南生 10566 2024-09-24 18:53:17

  袁承天見這老者衣食住所頗為窘迫,不覺悲上心來,心想:眾生皆苦,所謂生離死別,不過世間過客,誰可停留,誰可永久,皆是不能,苦難歷程,唯有自度!便是眼前這貧困潦倒之老者,哀哀晚年一無所求,反而活著更加艱辛,看不到希望的渺茫,只有在茫茫塵世中苦捱,不知何年何月是盡頭,原來人的生命中盡是無盡的悲哀!

  袁承天看視這婆婆病情,略一沉思,寫一藥方,并給了老者十兩銀子,讓他去藥鋪拿藥。看著他走出去樣子,看似風(fēng)燭殘年,似乎行將就木,時日無多,不由感慨良久!碧兒幽幽嘆了口氣道:“袁師弟你總是悲天憫天,急人所難,心懷天下,——可是這世上又有誰來在乎你?”袁承天道:“誰在乎我?那已經(jīng)不重要,為人處事但求問心無愧也就是了,何在乎別人的眼光?我們活著只為自己所行無虧,不是別人眼中的是是非非,所以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鄭蕭蕭見袁大哥這悲天憫人的情懷,心想:天下若人人都如袁大哥這般,那么天下豈不處處是樂土王國,沒有苛捐雜稅,沒有勞苦役力,沒有人人賤視,有的是人人眼中眾生平等,一律視之,誰也不可以枉視生命;只是這理想終究飄渺不可求,所以也許窮一生追求而不可得!

  這時那老者又來,拿著包好的草藥,心懷感激。袁承天見這老者的眼神之中又有了生的希望,心想:但愿天下衣者有其食,生者有其愿,夢者有其成;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dú)親其親,不獨(dú)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dú)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之大同!

  他們在此逗留時日,見那婆婆病情傷好,覺得也無須打擾他們便留下銀錢告別。老者已是依依不舍,因?yàn)樗麖奈匆娺^如此的好心人,自然是感激涕零,心中默禱這位少年英雄一生平安喜樂,萬事勝意,——只可惜世事有時往往不遂人意,事與愿違,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事。袁承天在北行的路上又想起那老者飯菜——乃是野菜,而且米缸只有些許米粒,時不時也有家鼠竄出,也只瘦得形單影只,顯得隨時都有死的可能,不覺讓人心中生悲,原來世間萬物皆是在垂死掙扎,雖然努力,未必成功,可是也是毫無辦法,只有想方設(shè)法地活著,因?yàn)樵贌o他路,只讓人覺得蒼茫大地萬古悲,不見古人歡喜今人愁,叩向明月問蒼天,為何苦難不到頭?

  又是秋風(fēng)催冷,袁承天滿心愁緒難以抒卻,只有心無所寄護(hù)送碧兒和鄭姑娘。碧兒見這位袁師弟從來憂愁多于歡喜,也許他天生的悲天憫人的性情,究其一生也難改變,只是他這樣的行為又不為別人認(rèn)可,只有在蒼茫中,風(fēng)霜中,冷雨中苦苦前行,有人看他如傻子——因?yàn)橹洳豢蔀槎鵀橹?,有時還有困厄加身,性命有危,但是他總是義無反顧,便如袁督師性情一般,便是性命不要也要為心中理想而奮斗!

  他們正行之間,遠(yuǎn)遠(yuǎn)可見一隊(duì)清兵押解著一眾百姓,只見百姓面目黎黑,神情呆癡,只是無神地看著茫茫前方,仿佛人人無知無覺,神情之中透著悲苦,仿佛心已死,對什么都漠不關(guān)心,仿佛如秋后之蟬——任由悲苦天意摧殘,再無生的希望!

  只見為首清兵長官頤指氣使,臉上帶著暴戾,蔑視眾人,一手揮鞭,向著衣衫的窮苦百姓身子猛力抽去,一邊叫道:“你們這干賤民,朝廷有旨收取苛捐雜稅,你們緣何推三阻四……,——你們也不想想這稅銀收不下來,我們都要受到干連,這可不是天大禍?zhǔn)隆?,對待你們這些刁民只有嚴(yán)刑苛法,否則你們也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這些百姓低首只顧艱辛趕路,人人默不作聲——他們已完全麻木,那有抗?fàn)幍睦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已然壓得人人喘不過氣,仿佛牛馬一世,不知自已生而為何,死而為何,只知每日埋頭苦干,到頭來生如塵埃,去如流星,不帶走絲毫留戀,可嘆天地之間生命如此不堪不擊,誰的榮耀?誰的悲哀?

  袁承天將那清兵長官的說話聽得清楚,只見那長官形貌也是漢人,不是滿洲人——卻不知為何對自己族人冷漠無情,——非但冷漠無情,還任意摧殘,仿佛有著不世之仇!袁承天見那長官揚(yáng)鞭再打,心中氣惱,便身子躍前,一把奪下那清兵長官手中的長鞭,這一下出乎意料,險險將那長官從馬背上直掀下來。這下這清兵長官勃然大怒,嗆地一聲從腰間抽出腰刀不由分說向著袁承天頭腦直劈下去,看情形是要一刀斃命。

  碧兒見了,大聲道:“袁師弟殺了這狗官兵,莫手下容情!”鄭蕭蕭也惱恨這人行為不堪,心腸惡毒非人也!所以也附合要袁承天莫要留情。這清兵長官幾曾見過敢忤逆長官的人,今日這男女竟然口出狂言,誅殺自己,這豈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下刀更狠,心中暗想待我殺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小子,再行拾掇你們兩個丫頭,讓你們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到那時讓你們后悔都不及。

  袁承天見刀來,也不躲閃,左手食、中兩指倏出夾住這刀身。這清兵長官腰刀竟難動分毫,想要砍殺袁承天比登天還難,臉色一時漲得紫紅,想要撤刀不要一時又覺得臉上無光,因?yàn)樯砗筮€有不少清兵屬下,這樣你讓他情何以堪;待要抽刀卻被人家二指夾挾難動分毫,只氣得虎吼一聲,飛腳向袁承天下陰踢去,已是喪心病狂,無所不用其及。袁承天再不念什么天地仁慈,心想:此獠留著只會禍害天下無辜百姓,索性一掌拍死他,以免為害人間。他不再猶豫右手掌正中這廝的頭腦,登時悶哼一聲都做了帳,余下清兵見這少年竟敢出手殺害官長,形同忤逆造反,便喊聲殺沖將過來,揮刀舞槍向袁承天他們砍殺。袁承天手起掌落,身形起落之間又殲殺幾個窮兇極惡之徒,再回頭只見碧兒和鄭蕭蕭也殺了幾名官軍。袁承天這時豪情勃發(fā),仰天長嘯,壯懷激烈,幾達(dá)數(shù)里,只震得樹葉簌簌而落,可見他中氣充沛,再無后顧之憂,身形到處又殺幾名官軍,但覺這幾日胸中郁郁盡消,心情暢快,竟有種與古人同行的感覺,想那李太白之《俠客行》: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心想今日大是大非,得償所愿,看將來之域內(nèi)竟是誰家之天下?只要漢人再接再勵,那么將來這天下未始不會是漢人之天下也!

  被這干清兵押解的百姓見這些平日里趾高氣揚(yáng),不想也有今日,頓時都覺得他們是英雄!眼見這些官軍死亡殆盡,死尸翻滾,忽有野狼嗥叫,只見從樹林山石后竄出來,上前叼食這樣尸身。袁承天本要阻止,只見碧兒走來說道:“袁師弟,他們生前作惡,現(xiàn)在這下場不是正好么?讓這些生靈果腹不比讓它們?nèi)o辜的好人強(qiáng)么?”鄭蕭蕭也道:“袁大哥,你要知道惡人不死,好人難活!所以上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袁大哥,從來世道艱險,人心如鬼,所以在世上莫要相信任何人!”袁承天道:“在這世上,師父待我己出,所以掌門大師兄縱然有種種不是,我也似乎不可以傷害,因?yàn)椤彼麤]說下去,因?yàn)榇髱熜指祩鲿菐煾傅暮海约涸趺纯梢詡λ??可是如果將來他做出人神共憤,天理難容,有失民族大義的事呢?難道還一味遷就于他?當(dāng)然他不能說出大師兄的身份,否則他便在昆侖派無立錐之地,只因?yàn)樗镉H可是白蓮宗的白蓮花,在所謂名門正派眼中是為魔教妖女,不為認(rèn)可;所以他的身世不可以為天下人知,否則他將難以安身立命;所以以他這位小師兄的身份只有衛(wèi)護(hù)于他,不讓昆侖派自墮威名,那樣的話他更加對不起師祖林正眠?天下失道,如果無人擔(dān)當(dāng)正道,天下英雄何以克當(dāng)?

  此時眾百姓對他們千恩萬謝匆匆而去。碧兒望著他們走遠(yuǎn),口中說道:“苛政猛于虎!”鄭蕭蕭沒有聽清,便問:“你說什么?”碧兒長嘆一口氣道:“從來的國家都是苛政猛于虎,天下庶民多是衣不蔽體,有時以紙為衣,以紙為衾被,那些絲綢只有官家才可擁用,底層百姓也只有羨慕的份,那配擁有!”袁承天見碧兒滿臉憂愁,心想:先前她不是這樣子的,現(xiàn)今怎么也如我般悲天憫人起來了?碧兒見他看自己的眼神透著怪異,便道:“一個人少不更事那是常有的事,正所謂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人生久經(jīng)憂患,方才明白世上眾生所謂平等,只是虛枉,何來的自由平等,那是騙人的把戲!”

  袁承天道:“天下的百姓從來都盼有一位英明君主治理,然而有時事與愿違,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事?!编嵤捠挼溃骸翱蓱z天下蒼生苦?!北虄豪砹艘幌骂^發(fā),說道:“天下之理,總是盛極必衰,往復(fù)循環(huán),朱重八得天下于蒙元,而清國又得志于崇禎之手,皆是不得民心,所以國破家亡,以至生靈涂炭?!痹刑斓溃骸氨緛砩琊⒖梢圆煌觯砸虺绲澛犘偶槿酥Z殺害了忠義千秋的袁督師,以至后來局勢不可收拾,幾至亡國滅種,是為悲哀!”忽然路旁邊竄出白狐,只見它們東張西望,似乎在覓食,豈但世間生人艱辛,便是這靈性之物又難免受餓之苦,可見世間萬物皆是悲苦,那有的歡樂?

  前面有亭子,年代久遠(yuǎn),已經(jīng)很破舊了,柱子斑駁,似乎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在風(fēng)雨中飄搖。他們走得累了,便在亭子的石凳坐下,極目四看,只見秋風(fēng)搖曳中江山依舊,紅葉山花映著青山碧水,仿佛生機(jī)盎然。袁承天長長出了口氣道:“江山如此多嬌,我輩正當(dāng)努力,不能淪于異人之手!”碧兒道:“袁師弟你總是不忘民族大義,只是有人看你不識時務(wù),偏偏與當(dāng)今作對,師弟你有沒有想到放棄?”袁承天道:“也許別人可以放棄,我卻不行,——因?yàn)槲也荒転橐患褐蕉艞壦麄儯僬叻叛厶煜?,似乎也只有袁門可以和朝廷爭一日長短,別的門派都明哲保身,誰又肯涉險?你說我不努力誰努力?”

  鄭蕭蕭見日頭轉(zhuǎn)西,便道:“袁大哥咱們啟程吧?”袁承天卻搖搖頭。碧兒詫異道:“你不走?難道你要留下來?”袁承天道:“我還要救溫堂主脫離險境,否則難以心安。”碧兒向來知道這位小師弟為人執(zhí)拗,有時往往不近人情;有時肝膽熱腸,無所畏懼;有時忠義千秋,可以為朋友舍生取義,所以知道勸他也無用,便示意鄭蕭蕭不要再說,二人相攜而去。袁承天本要說些什么,可是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心想她們二個人同行不會有危險的,自己何必多言呢!

  國清寺的官兵正在排列,只見傅傳書和多福安正在責(zé)斥一名軍官,看樣子這人是這些官兵的長官上司。他低頭不敢言語,因?yàn)樵刑炀茸弑虄汉袜嵤捠挻_實(shí)是他的失誤,本來看押重犯是他職責(zé)所在,現(xiàn)在卻出了漏洞,這事如何向阿瑪交代,多福安能不震怒——他這樣做是給那些武林大豪看的,因?yàn)閷戆數(shù)那飩I(yè)還要這些人扶持,現(xiàn)在可不能開罪于他們,否則非但無功,而且有罪;所以他大聲喝斥這些官兵便是給他們看的,讓他們心中也掂量掂量,以后行事嚴(yán)加小心,否則也絕不姑息。這樣武林中人又有誰聽不出這位世子話中有話,誰也不敢發(fā)作,只有隱忍——誰教他們自甘墮落,為了蠅頭小利而樂于被人役使——這又怪得誰來?

  傅傳書見這位世子如此聲色俱厲的樣子,心想事可而止也就是了,莫要過為己甚,否則便事得其反。多福安也就順臺階下,最后說了句如若再有此等事件發(fā)生嚴(yán)懲不貨的話便憤然而去。傅傳書回頭又對這軍官訓(xùn)勉了幾句,便大步流星追上,其實(shí)他心中明白,世子之所以震怒,只為走脫了碧兒——因?yàn)檫@位世子是位多情的種子,一心執(zhí)念全在碧兒身上,是以難以放下,只是人家不領(lǐng)情,而且還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態(tài),你說這多福安能不震怒,而且聽聞和一個英俊少年而去,那么不問可知便是袁承天,除此無它;可是他又自己無能為力,所以這心中之火無處發(fā)泄,便一股腦發(fā)泄到這干軍官身子。傅傳書只有好言勸之,他不勸還好,這一勸解,反而惹得多福安狠狠瞪視他一眼,自然將這怒火遷就于他——因?yàn)橼w碧兒和袁承天都是昆侖派門人弟子,雖然袁承天現(xiàn)在身份是袁門少主,可是他畢竟是昆侖派弟子,所以傅傳書他這位大師兄便難辭其咎,說到要處罰于他,又沒有完全的理由,只有郁郁而去。傅傳書無緣由受了這一肚氣,心想:都怪自己當(dāng)初一時仁慈,沒有當(dāng)時了斷,否則那會有今日受辱之事?他又看了看多福安,見他在前走路,雖然現(xiàn)在清醒,可是發(fā)病之時便言語癲狂,六親不認(rèn),成了廢人一個,想到此心中多少受到安慰,心想將來攝政王還要倚仗于我,至于你——雖然名義上是世子,可是事事無能,非是王爺眼中的上乘人選,我卻又自不同,——將來攝政王得有天下,百年之們自然要傳位下來,自己便有機(jī)可乘到那時還不是呼風(fēng)喚雨,誰敢說半個不字。他想到此,不由志得意滿地笑了!

  次日清晨,嘉慶皇帝與朕親臨攝政王府,因?yàn)樗犅勥@位王叔身染有疾,已然臥榻多日不曾與會朝議,皇帝心掛念便親前探問。

  多福安聽聞皇帝駕臨,自然不敢怠慢,忙出來恭迎——雖然他們小時候是玩伴,但是今時今日他已是皇帝富有四海,君臨天下,所以今日不同往日,自然是君臣有別,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級不可逾越,所以他慌忙出迎,身后是白一平、傅傳書和安引疾等侍衛(wèi),只是晚晴側(cè)福晉并未出迎,大約是在照顧病榻上的多鐸,因?yàn)閯e人再用心也不如枕邊人,所以她并未出迎。嘉慶皇帝也不以為忤,因?yàn)樗麖膩硇闹谢磉_(dá),已將這些繁文縟節(jié)看得淡,并不于追究,反而一笑置之;天底下的英明君主大抵都如此,寬人待己,所以深受天下民眾愛戴,這位嘉慶皇帝也要效仿漢武大帝開疆拓土,揚(yáng)我天朝上國之武功,只可惜才氣不夠,往住力有不逮,事與愿違,有時還捉襟見肘,但是他不沮喪,還要努力,因?yàn)樗且粐?,怎么可以懈怠,否則將來有何顏面見先祖于九泉?

  攝政王聽聞皇帝來訪,自然不敢妄自托大,他雖貴為王叔,然而皇帝畢竟威權(quán)所在,是一國之主,自然不慢怠慢,便是托著病體也要迎接,否則便失了君臣之禮,那么褻慢君上其罪非小,縱是他是攝政王也不能夠從免,所以他只有出迎。

  嘉慶見這位王叔經(jīng)日不見,已是懨懨不堪,看神情大有行將就木之勢,不由心中一酸,心想他雖事事處心積慮要奪我君上之位,自以為王府中養(yǎng)著死士我不知道,王叔啊王叔,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也不想想朕如果一味平庸,一味地仁慈還坐得了這天下人人夢而不可得九五之尊?朕且看今日你如何表現(xiàn),再于回應(yīng)。

  王府西花廳極盡富麗,擺著湘妃竹,還有菩提樹、西海棠、重陽獅子菊和掃地金錢諸種花種,尤以那花叢之中的幾本菊花引人為傲——紫的如云霞、綠的如竹、黃得如綾、紅的如血,萬般爭奪燦爛,世間菊花名種盡集如此,著實(shí)讓人嘆為觀止,便是皇宮大內(nèi)御花園似乎也無這幾本菊花。嘉慶皇帝心中隱隱不快,因?yàn)樘煜赂毁F莫過于帝王家,而這幾本菊花卻是皇宮大內(nèi)所無,你說這攝政王不是心有僭越之心,因?yàn)檫@幾本世間罕見的菊花本應(yīng)進(jìn)貢于皇宮大內(nèi),可是現(xiàn)在偏偏出現(xiàn)在王府之內(nèi),皇帝心中自然甚是不滿,只是隱忍不發(fā),表面依舊談笑風(fēng)生,還向攝政王推薦位于正陽門以東的太醫(yī)院諸位太醫(yī),尤其為翹楚的李夢陽太醫(yī)。多鐸含笑婉言回絕?;实坌闹性尞悾唤鉃楹巫约菏竞枚跏鍏s拒人千里之外。多鐸深謀老算,久居朝堂,對于皇帝神色些許也捕捉在手,便哈哈笑道:“皇上,為臣這是舊疾,是先前征戰(zhàn)殺敵,久經(jīng)風(fēng)霜雨雪所留下的舊疾,只能慢慢以湯藥喂養(yǎng),不可操之過急,非一日之功,所以急躁不得,只有徐徐圖之,——再者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不可強(qiáng)求,臣往日殺敵無數(shù),又豈懼鬼神之說,所以生死看淡,從不縈于胸懷,但求心安理得,無愧于心也就是了,何在乎那些宵小之輩詆毀本王的無稽妄言!”

  嘉慶皇帝見他說得意氣昂揚(yáng),心中只是想到四個字口是心非,言行不一。他只是微笑不語。多鐸現(xiàn)在不似方才哀哀老者,龍鐘老態(tài),反而頗有些意氣昂揚(yáng),言語神情大有睥睨天下的氣慨,不覺讓人心中詫異,怎么忽然之間判若兩人,讓人殊不可解。只是他本人并非覺得有什么不對,依舊顧盼自雄的樣子。

  當(dāng)花雕神釀上來的時候,他竟拍掌喚出一班舞女,人人長得花枝招展,盡顯嫵媚多姿,只是讓人覺得有些不盡不實(shí),庸脂俗粉,與清心、鄭蕭蕭和趙碧兒不可同日而語,因?yàn)榍逍乃齻內(nèi)齻€女孩子清新脫俗,不食人間的樣子;而眼前這班舞女透著市俗,雖然標(biāo)致只是形態(tài),不是內(nèi)心,更遑論心靈美好。非但皇帝有這看法,便是多福安也是此種見解,只是各人心照不宣,只不言語罷了。

  歌女下去,這時多鐸顯得興之所致,適才出迎之時的萎靡不振的樣子煙消云散,他向皇帝敬酒,說道:“皇上,酒之為樂當(dāng)為武士舞劍方為助興?!彼乜锤祩鲿溃骸案嫡崎T你貴為昆侖派掌門,武功定然不差,不如與皇上的侍衛(wèi)切磋切磋?”傅傳書見多鐸賞識,自然領(lǐng)命,旁邊的安引疾倒不以為然,只是這白一平心中不快,心想王爺頗有偏袒,你不讓我出頭,偏讓這年輕后輩出手,分明是輕看于我,豈難道我堂堂終南劍派掌門不如他這個年輕的昆侖派掌門不成?可是王爺已出口要他下場,自己何如靜觀其變,看這傅傳書如何應(yīng)付?其實(shí)他白一平只看到利而未看到弊端,因?yàn)楦祩鲿鴦倭嘶实凵砬暗氖绦l(wèi)便無形之中得罪于君上,因?yàn)槭绦l(wèi)是代表的皇上,你勝了皇上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無形中是打了皇帝的臉,你皇上威嚴(yán)何在?又至于何地?但是若敗北,敗王爺生嗔,因?yàn)樗蕴岢鲎寖扇溯^藝,便是有意展示武力給皇上看,其意不言自明;所以這也是多鐸王爺高明之處,考較這傅傳書的睿智是否將來可為大任,所以這其中利害關(guān)系似乎只有置身其中之人才會明白。傅傳書自然明白關(guān)節(jié)要害,所以心中不免有些躇躊,但是心想既然王爺看重自己,那么自己決不可以退縮,只有全力施為,讓他們對自己刮目相看,否則可不讓他們小覷了自己?

  嘉慶皇帝見王叔有些建議也不反對,心想自己本來便要考較考較這傅傳書——袁兄弟的大師兄武功人品如何,且看他今日如何表現(xiàn)?

  皇帝這邊是大內(nèi)四大高手鐵丹青、文浩然、趙長沙和阿林保,四人身后更有一人不冷不熱,不慍不怒地看著場中眾人,一幅昂然不以為意的樣子,看氣勢派頭尤在這大內(nèi)四大高手之上,不知是何等人物?

  傅傳書見是這個桀驁不馴的人物,心想你莫要托大,便是武當(dāng)和少林我也見識也不過爾爾,說到誰是天下武功第一似乎還沒有,所以你不也必故做高深嚇人來著?皇帝見鐵丹青躍躍欲勢,要出來挑戰(zhàn),他以目示意要他不要輕舉妄動,又揮手讓這人下場,因?yàn)樗栏祩鲿鴽Q然不會浪得虛名,所以此役必當(dāng)小心在意,不可以大意失荊州。

  這人緩緩而出,雖然眉宇之間透著桀驁不馴,并沒有給人一種壓迫的感覺,沒有龍驤虎步,只是平常,但是周身卻透著無形的殺氣。當(dāng)然生死較量決容不得絲毫大意,所以傅傳書全神戒備,不敢有絲毫怠慢,因?yàn)榛实垡霰赜兴?,所以自己不能不小心在意,否則自己如何向王爺交代,自己的軍國大夢豈不成空,所以他周全以氣運(yùn)力,不敢大意。

  這人說道:“聽聞傅掌門威名天下,出身名門大派,禮義為先,仁義道德,可說忠孝仁義第一,為天下武人之楷模!武功更在其上,可說是少年才俊,不遑多讓,讓人欣敬!”傅傳書聽了一怔,不解他說這話何意,是貶低自己還是褒獎一時摸不著頭腦。忽然這人又話風(fēng)一轉(zhuǎn)說道:“可恨天下盡有些沽名釣譽(yù)之徒,行鄙劣之事,施害人計(jì)謀,禍起蕭墻,同門相殘,忤逆師門,令人尤為不齒!傅掌門如果你遇到此種不仁不孝不忠不義之徒該當(dāng)如何?”他不待傅傳書說話又道:“如果讓在下撞便教他如何做人,否則他以后未始不會再行惡事,害人不淺,便是天下人的夢魘!”他說這番話自然是不言而喻,意有所指,自然說傅傳書與師弟袁承天的事跡,因?yàn)樗麕状稳瑐νT,這消息縱使嚴(yán)密,也是不徑而走,為天下所知。他這一番話說出眾人出乎意料,雖然事實(shí)人人皆知,但是都不說破,唯有此人一番話將傅傳書面上陣紅陣白,覺得此人太過無理,竟然當(dāng)眾揭穿自己,真是豈有此理,看來你是倚仗皇帝權(quán)威,所以說起話來肆無忌憚,好,好的很!君子報仇十年未免,今日我本無殺心,只是自己無緣由尋死,須怪不得我傅傳書手下不容情!你要教我做人,我卻要你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也不是好惹得!

  兩個都視對方為仇讎所以一經(jīng)交手,各展所能,都不容情,立時西花廳中冷風(fēng)颯颯,直迫人胸臆,因?yàn)榛实酆屯鯛斁阍冢祩鲿悴荒苁┱龟幧肺涔?,以免為人口?shí),只有以昆侖派光明正大武功為主。而那人卻以陰毒殺手頻頻向傅傳書發(fā)難,絲毫不以禮讓為先,也不講究什么江湖道義,透著我行我意,不受禮教束縛,頗有晉時嵇康之遺風(fēng),見不得群丑作怪,瀟灑出塵,任意為之。雖然看似不近人情,實(shí)則光明磊落,不是虛偽小人的姿態(tài)。

  傅傳書見拳腳上似乎無法取勝,心想看來此人非是泛泛之輩,難道自己今日要栽,不成決不可以,自己身為昆侖派堂堂一派掌門豈能敗在這人之手,以后自己也不要做人!他見此人出掌看似有招可循實(shí)則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正不知如何應(yīng)付?忽然腦海中閃現(xiàn)師父所說的話:如果敵人招式無跡可尋,那未便不必遵循常理,以無式勝有式,以無式勝無式,不必糾結(jié)于什么招式,只要能打敗對方便是正道!這話看似荒誕不經(jīng),實(shí)則是致勝之道,便如市井無賴與一個江湖好漢斗勇,那么他自然不會有招可尋,只會一味死打,這樣便會迫得對方處處受困,以致敗北,也不是沒有可能。傅傳書當(dāng)時聽聞師父如此說話,覺得師父所說不可思夷,而今看來也有實(shí)在的道理,在此生死成敗關(guān)頭何妨一試?他眼見那人雙掌拍來,便不以常理而出招,忽地左腳飛出踢那人大腿環(huán)跳、風(fēng)市、中都、膝陽關(guān)諸穴。這人見傅傳書不以常理出招,也是一驚,只有收掌閃身躲過。傅傳書暗暗心喜,收轉(zhuǎn)左腳,回旋而至,似乎腳下不穩(wěn),身子便向皇帝撞去。這下實(shí)在出人意料,便是皇帝身后四大高手都是驚異,便齊齊出手衛(wèi)護(hù)皇上人身安全。這人也是躍身趕來要護(hù)皇上周全。豈料傅傳書驀地以腳撐地,身子躍在半空,凌身一轉(zhuǎn)落在那人身后,這一切皆在旋踵之間,便在眾人驚呼中已出掌重重拍中那人后背之人體大穴命門穴,這一掌傅傳書可是蘊(yùn)含平生之能,要他知道言語得罪自己后過,因?yàn)樗麖膩硎怯谐鸨貓蟮娜宋铮壑腥嗖坏蒙匙?,更容不下瞧自己不起的人?p>  眾人誰也未料到這傅傳書此番出招,都是出乎意料。那人也未料到這位看似溫文而雅,相貌俊逸的少年竟有此機(jī)心,看來他還是大意些,偏將別人向好處想,低估了人性中所有惡,所以便吃虧。命門穴本是人身死穴之一,受不得摧殘,更可況這傅傳書可是身有“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玄門無上的內(nèi)功心法,所以他今次吃了大虧,但是好在他內(nèi)力深厚,否則也得不到皇上器重。

  他反應(yīng)也快,命門穴受招,更不轉(zhuǎn)身,左手反轉(zhuǎn)竟翻掌拍出,正中傅傳書的前胸。傅傳書身子身子向后直躍而出,連退幾步這才收住腳步,嗓子發(fā)甜,險險張口噴出,還好他內(nèi)功底蘊(yùn)深厚,以氣壓迫,血又回腔,否則他自己當(dāng)場出丑,便令王爺顏面盡失。

  當(dāng)兩個人又回到花廳,皇帝微笑道:“你們二人各有所傷,不分勝負(fù),朕賞你們一杯,更有上好翡翠扳指一人一枚,以示褒獎!”既然皇上都不追究適才傅傳書的忤逆之舉,旁人自然不容置喙。當(dāng)傅傳書和那人喝過皇帝所賜之酒。嘉慶皇帝從左右手中指之上退下兩枚玉扳指,那可是XJ的田絕世好玉,萬中無一,是伊犁將軍蘇寧杰每年所上貢的,賞給臣下是無上榮耀,所以人人思而不可得。今次皇上每人一枚,以示不偏不倚,以示公正。眾人對此自然無異議,覺得皇帝此舉深明大義,不予追究傅傳書適才的忤逆之舉——因?yàn)椴还芩欠裎涔Σ淮灾率?,總是犯了忌諱,所以在別人看便該當(dāng)追責(zé);可是皇上卻不以為忤,網(wǎng)開一面,可說是位開明君主,胸懷天下,目光深遠(yuǎn),非凡夫俗子可與比擬,所以得有天下,可說實(shí)至名歸。便是傅傳書也深以為是,心想:先前自己只是覺得他是少年皇帝,不過弱冠,能有多大的胸懷抱負(fù),只不過倚仗大行皇帝傳位于其,才可以坐擁天下;可是現(xiàn)在看來他并非倚仗大行皇帝之余蔭,乃是胸有乾坤的少年皇帝——胸有丘壑,只是平昔不易顯露,一露崢嶸便自不同,所謂龍行虎步,笑傲山川。

  眾人又自酣懷淋漓,嘉慶皇帝席間說到少年時與世子多福安兄弟情深,每每偷偷溜出大內(nèi),去京城外游玩,因之貪玩便晚歸大內(nèi),被皇額娘——而今的恭慈太后發(fā)現(xiàn)便重重責(zé)罰二人,便要執(zhí)事太監(jiān)每人重重打了五十竹板,只是那執(zhí)事太監(jiān)不敢著力打去,因?yàn)樗钪肋@兩位一個是儲君,另一個是王府的世子,如果真的開罪于這二個少年,將來自己可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他便虛以委蛇,見皇后走遠(yuǎn),便輕輕打了兩個人五十下,當(dāng)然皇后只是一時震怒,才讓執(zhí)事太監(jiān)責(zé)笞二人,如果這位執(zhí)事太監(jiān)不明是理,真將兩個人打得不成話,事后只怕也要暗中責(zé)怪他不通世務(wù),因?yàn)榛屎笠膊皇钦嫘囊?zé)罰他們,只是要他們二個少年知錯就改,以后莫要再貪玩——因?yàn)榛始也槐让耖g,更況且他們都是皇室貴胄——一個是儲君,未來大行皇帝之后便是他君臨天下,怎么可以有閃失,倘若有了閃失那么皇上能不龍顏震怒,她這位皇后便難辭其咎,其后更有可能被皇上貶入冷宮,永不得所用,這些都是身家利害關(guān)系,她不能不防患于未然,因?yàn)榛实凵磉叡M有嬪妃覬覦之心,想著這東宮皇后之位!皇宮大內(nèi)看似波瀾不驚,可是卻是勾心斗角,爾虞我詐,處處為營,每個人心中都藏著害人的計(jì)謀,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fù)的地步,所以不由得她不小心!京畿之地,也是虎狼群伺之地,她身為皇后自然深諳此理,所以處處小心在意,謹(jǐn)小慎微,不敢有絲毫大意,以免重蹈前人之悲?。?p>  多福安見皇上提及兒時之事,心想原來他不因做了皇上而忘了兒時的伙伴,心中為之一動,不由淚眼朦朧,再看攝政王多鐸波瀾不驚,不為所動,一幅無欲無求的姿態(tài)。

  嘉慶皇帝忽見這多福安似乎行動頗為不便,而且神情透著不屬,便問端的。多福安自然不敢隱瞞,便說自己為袁承天所害,如果不是傅傳書出手救下自己,只怕此時已然不在人世。嘉慶聽了頗為詫異,心想:袁兄弟似乎不是這樣的卑鄙無恥的小人……他怎么會……多福安見皇上猶有不信的神情,便信誓旦旦保證自己所言非虛。傅傳書也不失時機(jī)說道:“皇上,世間人心多變,鬼有千面,人有萬種,各各不同,非一而足,所以并非一成不變,便是篡漢時的王莽,未謀亂之時謙虛有加,仿佛圣人,可是后來面目真露,以至……”他本來要說以至后來天下百姓蒙難,流離失所,更有無辜百姓死亡枕藉,忽抬頭見攝政王多鐸雙目寒光一閃而逝,心中一驚,忙住口不言,因?yàn)檫@攝政王雖為皇上的王叔,但是卻有不臣之心,忤逆篡上之意,所以今日這傅傳書雖說者無意,只怕王爺聽者有意。傅傳書只有借口說是有別事,匆匆出了花廳。

  嘉慶皇帝察言觀色,見這位多鐸王叔神情不屬,便以話插外。眾人又酣飲一番,看看時辰不早,皇帝便別過多鐸,徑自啟駕回宮,臨別還叮囑著多福安如有不對,便去大內(nèi)太醫(yī)院,一定一定,神情中透著關(guān)懷,決然不是虛情假意。多福安便應(yīng)諾,只是心中無緣由升起一個念頭:皇上對我情出肺腑,而阿瑪卻處處藏著忤逆之心,是不是有些辜負(fù)了皇帝的殷殷期盼,所以阿瑪可以放下心中所藏的害人計(jì)謀,與皇上重歸于好,那不是件好事;只是這也未必能夠,因?yàn)榘敩F(xiàn)在已然是入了魔道,可說走火入魔,已然聽不進(jìn)別人的諫言,他是非要一意孤行。我該如何規(guī)勸,莫如讓額娘勸他一勸該收手時便收手,以免將來墮入萬劫不復(fù)之地步,那樣可是得不償失。因?yàn)樵谕醺幸仓挥羞@側(cè)福晉的話最有份量,其它的人都不在他心上。多福安想到此便回轉(zhuǎn)王府別院,去尋晚晴側(cè)福晉!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