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野起身,略微活動了一下膝蓋,“走吧,年底難得有閑,大家放松放松?!?p> 李孟博扔掉石子,噌的就竄了起來,眉飛色舞道,“放松?那自然得去秦...”迎著兩道凜冽的目光,將后面幾個字硬生生的吞下,改口道,“勾欄瓦市...”
白野大手一揮,“前頭帶路!”
秦樓楚館作為高消費的會所,沒點家底還真不好進,當然,便宜的妓棧也是有的,勾欄瓦市受眾則要廣的多。
而勾欄和瓦市實際上又是兩種地方。
瓦市作為固定的娛樂場所,因此便擁有自己固定的專業(yè)表演團隊,保證娛樂節(jié)目的演出質(zhì)量。
演出不受時間,天氣的限制,早場更是從五更天便開始,直至深夜。
勾欄,顧名思義,則是用欄桿或是繩索,幕帳等圍出一塊場地,舞臺也大多是現(xiàn)搭的,還有諸如蓮花棚,牡丹棚之類的。
小的容納數(shù)十人,大的甚至可以容納上千人。
勾欄的大東家到了一地,首先要與官府達成協(xié)議,選址大小啊,例錢多少啊,圈了地之后,除了自己的班底,還會招攬各色的身懷技藝之人,以及各類商販。
若是在一地呆的久了,觀眾審美自然會疲勞,拆了再去下一個城市。
所以,勾欄相對于瓦市,花樣要更多些。
臨近除夕,安濟街上最大的勾欄早早的撤去了圍欄,也就是不收門票了,算是一年來的回饋。
聽曲看戲的茶水錢,雜耍把式的賞錢卻是不能少的,這不僅是對于賣藝之人的肯定,同時也是年前的祝福。
現(xiàn)下流行的戲曲名目,主要還是諸如鴻門宴啊,霸王別姬啊,又或是夸父逐日,昆侖奴,王魁之類的。
令白野有些意外的是,竟然有一個棚正在上演小李飛刀,恰好就是客棧青魔手投懷送抱的那段劇情。
此處圍觀的人也比較多。
李孟博跺腳,滿臉的可惜,“哎呀,早知有這戲碼,自家就該穿那一身出來的?!?p> 白野搖搖頭,自己認識的為數(shù)不多的才子之中,最好看的就屬陸游,其次便是李孟博,然后,一個悶騷傲嬌,另一個...放飛自我...
一度陷入自我懷疑之中,自己是不是不太合群?
“喲喲喲,這個刺激,長風快來!”李孟博沖后面的白野招手。
白野跟上,踮著腳,越過人群往里張望。
嗯?!相撲,還是女子相撲!
相撲的起源,白野并不清楚,至少從趙大之時便已經(jīng)有了。
不限于民間,軍中尤為盛行,之前齊上路說背嵬軍中的角抵,角力,其實便是相撲。
不只是背嵬軍,還有劉锜的八字軍,甚至是張俊的花腿軍,都有類似的訓練科目。
于軍中不同,勾欄之中畢竟是表演謀生,民間的相撲手為了增加娛樂性,時常會加一些滑稽可笑的動作姿勢,以此招徠百姓的趨之若鶩。
其實就類似于后世老美的WWE。
女子相撲又稱女飐,僅是一個女字就足以惹來成群的看客。
場上的兩位女子,穿著短袖無領的露臍裝,下身露出精壯的小腿,即便是數(shù)九寒天,衣不蔽體,此時已是哈著白氣,大汗淋漓。
露臍裝自古便有,只是能明目張膽在大庭廣眾之下穿的,也就是這些女相撲手了。
李孟博自來熟的挽過一個觀眾的脖子,指著場中,“兄弟,這兩位瞧著也是各種高手,可有啥名號啊?”
那人起初嚇了一跳,身邊之人衣著雖然并不華麗,料子卻是極好,原本還有些膽怯,可瞧著他嘴角的弧度,以及眼里放肆的光芒,這不正是同道中人么。
于是指著場下,“那個包著頭的是賽關索,另一個是黑四娘,十里八鄉(xiāng)的,誰不曉得她們?!?p> “賽關索,嘖嘖嘖...那胸脯,絕對能把人悶死。”
“是吧,嘿嘿嘿...”
相撲手里面最多的外號或是諢名便是某某關索,無論男女。
關索乃關羽之子,貌美體健,武藝高強,若是一個相撲手被稱為某某關索,那自然是一種認可和贊揚。
水滸中有個好漢叫病關索,大抵是有一定的搏擊本領,不過也就那樣,不然又何來一個病字?
這種香艷又粗獷的女子相撲,引得百姓陣陣喝彩,白野含笑也往里丟了幾文錢。
對于他來說,這種表演多多少少還是缺些美感,哪有島國的老師們來的精彩啊,你扯我的肩帶,我扒你的褲頭。
咿咿呀呀也比哼哼哈嘿來的動聽悅耳。
咳咳,白野在心里偷偷暗示,自己是正經(jīng)讀書人,都是聽說,聽說...
正想著呢,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嘿,這位兄臺,長得高了不起啊,你此時站在這里,擋著我的視線,你說該怎么辦?”
白野本能的有些心虛,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干凈的嘴角,微微躬起身子點點頭,讓開一步,“對不住,對不住...”
說完,忽而覺著方才的聲音有些怪怪的,抬起眼皮,就瞧見那人穿著一身墨綠的長袍,比他矮半頭,身子有些單薄,胸肌卻有些不合比例的健碩。
仰起來的,正是薛蕓靈那清麗又故作正經(jīng)的臉,穿的雖是男裝,但并沒有多少男子的神態(tài),反而襯托的有些憨態(tài)可掬。
白野故作驚訝,“呀呀,這位兄臺既然說的這般義正言辭,理所當然,那自然是自家的不對了,瞧你如此兇悍霸道,用不用再交些保護費?事先聲明,小生只是個窮苦的讀書人,并無多少銀錢。”
薛蕓靈努力板著臉,伸出嫩白的小手,“好說,將身上的錢都交出來吧,本大爺便饒過你這一回,否則,就把你打得,打得...”
李孟博和阿九的樣貌都在白野之上,其他人胡亂指又不太禮貌,薛蕓靈一時間有些卡殼。
白野有些無語,故作傷心的捂著心口,一只手伸進懷里,摸了好一會才摸出一個銅板,放在薛蕓靈的手上,苦著臉說道,“那,這是小生的全部家當,希望今晚的風刮的大些,不然就得餓肚子了...”
薛蕓靈再也忍不住,噗呲笑出聲來。
因為有些吵鬧,白野往外走了幾步,“幾時過來的?”
薛蕓靈低頭把玩著手里的那枚銅錢,上面還有淡淡的體溫,“就是逛啊逛的無意中瞧見你們,你也知道的,他二人的樣貌太惹眼了。”
“哎呀...”白野再次捂住心口,“傷自尊了...”
薛蕓靈笑得花枝亂顫。
跟在后頭的繡娘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主仆二人其實已經(jīng)跟了很久了,從蹲在街邊的二人變成三人時便瞧見了。
恩公的樣貌自然是不俗的,只是那么一對比,確實好像稍遜一...嗯,半籌。
原本二人是上街采買一些過年的零頭碎腦,女扮男裝也是想著少些不必要的麻煩。
自家姑娘讀書頗多,性子又淡泊恬靜,扮上男裝,倒也是風度翩翩的文人士子。
遠遠的探頭瞧了好幾眼,接著就跟在他們身后,想要打招呼,又有些猶豫,好似等著恩公回頭發(fā)現(xiàn)她。
時而掙扎,時而不悅,有時又會露出一個笑容,有時舉起手就想要打過去,卻又停了下來,皺起眉頭為前方那人的發(fā)呆而微微氣惱。
繡娘都有些生氣了呢,直到現(xiàn)在兩人自然的并肩閑聊,七上八下的一顆心最后也只化作一聲嘆息。
后面的李孟博趕了上來,“哈,我說你跑哪兒去了呢,重色輕友?!?p> 兩朵紅云悄悄的爬上薛蕓靈的臉頰。
白野沒接這茬,“阿九呢?”
李孟博隨口說道,“說是想再逛逛,八成是找找有沒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好送給陳家妹子?!?p> 旋即一拍腦門,“對了,除夕之夜,薛娘子還有繡娘若是覺著無聊,可來三墨閣,大家都是朋友,人多熱鬧嘛。”
聞言,薛蕓靈并沒有立即答應,只是仰著頭,期待的看著白野。
這其實是有些不合適的,可若是直接拒絕,又顯得太不近人情,白野硬著頭皮,故作輕松的說道,“嗯,還有如意,天下一家嘛,哈,哈哈...”
?。ū菊峦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