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
一直以來沒有動作的井源突然拔出長劍,架在脖子上。
“臣井源叩請陛下,許臣伴駕左右。
臣是駙馬都尉,臣若回去,如何見公主,見圣母娘娘。
陛下如若不準,臣愿先死于此。”
井源稍一發(fā)力,劍刃滲出絲絲鮮血。
朱祁鎮(zhèn)沉默半晌,“好,朕準了?!?p> 中軍大帳,張輔,王佐,以及一眾的朝中大員在沙盤前爭論不休,幾乎差點動起手來。
每一步都要再三思量,再三斟酌。
朱祁鎮(zhèn)不斷交代著接下來的事情,盡自己所能,生怕有所遺漏。
足足到了半夜,最終一個冒險,盡可能完善的計劃形成,眾人這才散去。
回帳的路上,王佐與鄺埜并肩同行。
“本兵,你我明日以后,算不算千古未有的罪人?”
王佐輕聲說到。
“今日的陛下,大不一樣,頗有先祖風(fēng)范。”
鄺埜答非所問一句。
“本官寧愿還是以往的陛下,再不濟,帶上本官也好啊。”
鄺埜停下腳步,勃然大怒起來。
“夠了,王佐,你是大明的戶部尚書,陛下委你重任,你不清楚身上的擔(dān)子嗎?你就是去了,有個屁用?”
可眨眼間,怒氣一瀉千里,言語頹唐,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你難道真的猜不出陛下為何要這般去做?
陛下恐是猜出的土木堡最壞的結(jié)果,于是才愿拿著萬金之軀去賭,為你,我,為十萬將士換條活路。
你若真的忠于陛下,應(yīng)該想想太子,莫要辜負陛下的期望?!?p> 鄺埜靠近幾步,壓低嗓音:“主少國疑,北京城里,還有那位監(jiān)國的郕王殿下呢。”
王佐八月伏夏居然打了個寒顫。
第二日,通譯帶回了瓦剌的消息。
瓦剌同意與大明修兵,但要重開貿(mào)易賞賜,索要金銀糧食。
也先為表誠意,退兵十里。
換上金色戰(zhàn)甲的朱祁鎮(zhèn)看著帶回的消息,笑著對眾人說到:“看來也先也坐不住了,那就按照昨日定下的計策來辦。
傳令下去,殺馬取血,埋鍋造飯,讓全軍上下飽食。”
一直在遠處觀望的瓦剌游騎將土木堡內(nèi)明軍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啟稟太師,明軍今日移營,不少士卒一哄而起涌入河邊取水,人馬失序,帳中人馬卸甲,遠處也未見明軍勇士,夜不收?!?p> 游騎的回報,讓讓瓦剌大帳里的不少人心生疑惑。
“太師,聽聞明軍主將張輔乃是老將,按理說不該會有陣前移營這等錯,莫不是漢人的計策?”
開口的乃是也先的弟弟,伯顏帖木兒。
也先哈哈大笑起來,“帖木兒說的不假,這張輔倒是個人物,還有那些明國將領(lǐng),他們都是餓狼。
只不過這群餓狼,如今都被一只綿陽管著。
明國皇帝寵幸一個叫王振的太監(jiān),將軍國大事全都交給一個太監(jiān)去辦。
一個太監(jiān),他懂什么打仗?
這樣的皇帝,他也配做皇帝?”
一個屬下一臉好奇問道:“太師,太監(jiān)是個什么東西?”
也先想了想,“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一個玩意?!?p> 帳內(nèi)一陣哄笑,幾十萬大軍,讓一個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玩意做主,真是天大的笑話。
待笑聲過后,也先提高嗓音,“按照明國的年號,如今是正統(tǒng)十四年。
洪武五年,我大元北退漠北,明太祖太宗兩任皇帝,多次興兵,讓我等如同喪家野狗。
七十七年,我大元等了七十七年,長生天保佑,我大元等到了機會。
今日,我大元,也要贏一次,一次,就讓明國輸?shù)膬A家蕩產(chǎn)?!?p> 也先面容猙獰,眼底盡是兇光野心。
從瓦剌大營之中,一支早就換上了明甲明盔,人數(shù)千余的騎軍悄然出發(fā),大搖大擺朝著土木堡行進。
殊不知這一切皆被暗地里的明軍夜不收盡收眼底,快馬加鞭趕回稟告。
“陛下,瓦剌動了。”
樊忠急匆匆入帳稟告。
所有人一震。
動了,動了,真如陛下預(yù)料,瓦剌真的想要冒充明軍奇襲土木堡。
第一步成了。
朱祁鎮(zhèn)深吸口氣,大幕已經(jīng)拉開,你方唱罷我登場。
河邊的明軍爭相取水,兩日來的饑渴,多日來緊繃的弦都在這一刻松懈下來。
本來之前的水泉河流全都被瓦剌所占,隨是咫尺之遙,看的眼饞,卻無能為力。
如今瓦剌已經(jīng)退兵,上官說馬上拔營,這仗,總算是不用打了。
不僅僅是一般士卒,就連本應(yīng)游蕩警戒的勇士哨馬也都放松了警惕。
許是天氣太熱,不少明軍歇了甲胄,在河邊洗刷起來。
同時,一支千人馬隊緩緩靠近河邊以及大營,誰都沒有預(yù)料危機的悄然來臨。
當馬隊距離中營三百五十余步時,決然隱藏不住蹤跡。
可偏偏他們又是大搖大擺,哨馬并未生疑,也無防備,連上前問話的人都沒有。
直到距離不過百步,錦衣衛(wèi)發(fā)現(xiàn)了不對。
這些騎兵并未有松懈之樣,反倒是提了馬速,拔出腰刀。
“敵襲,敵襲?!?p> 有人發(fā)現(xiàn)不對,驚恐大叫。
只是為時已晚,百步之距,眨眼間已到了眼前。
馬隊分成兩隊,一隊直撲河邊手無寸鐵的明軍。
另一隊,則是朝著中軍大帳殺來。
河邊猝不及防的明軍眨眼間就被殺的人頭滾滾。
一時間,大軍倒戈,自相蹂躪,爭先奔逸,勢不能止。
一具具尸體翻滾進河里,不多時,河面一片血紅,浮尸數(shù)不可數(shù)。
身后不過數(shù)里的萬余瓦剌騎兵見以得手,蜂擁而至。
瓦剌騎兵沖進軍陣,大喊脫掉盔甲,丟掉武器者不殺。
一時間明軍紛紛丟盔卸甲,毫無戰(zhàn)意,很多裸體而死。
中軍大帳,不斷有錦衣衛(wèi)傳遞最新消息。
“啟稟陛下,河邊軍將受襲,死傷無數(shù)。”
“啟稟陛下,瓦剌突破前營,大敗。”
“啟稟陛下,瓦剌騎兵已經(jīng)突入前營。”
朱祁鎮(zhèn)始終一言不發(fā),死死握拳,面色微微發(fā)白。
因為自己的一個決定,就有幾千人被當做誘餌,白白慘死。
但他明白,慈不掌兵。
張輔面色如常,帶兵多年,心腸早就硬了,別說幾千人,為了贏,上萬人拉上去送死的事也不是沒有干過。
張輔心里默念:“不夠,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