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的話如石破天驚一般,頓時令勝賴身軀一震。武田勝賴頓時面紅耳赤,一個被他壓抑已久的念頭,在心底冒出。武田勝賴頭埋得低低的,雙手如雞爪般,緊緊抓著自己兩個膝蓋,顯然正作著很激烈的思想斗爭。
李曉見了微微一笑,開口言道:“勝賴殿下,你可以不必這么著急的答復(fù)我,等你想清楚了再說?!?p> “不用,”武田勝賴抬起頭來,直視李曉雙眼說道,“我的大哥武田義信,其魄力不足以執(zhí)掌武田家,如武田家在他手中,很有可能會敗亡??傆幸蝗?,我會證明給父親,還有所有家臣看,我才是比義信,更適合繼承武田家的人。所以還請先生一定要輔佐我?!?p> 李曉哈哈一笑,從被窩里站起身來,穿著內(nèi)衣卻肅然言道:“很好,方才如果你扭扭捏捏,說什么顧及兄弟情誼之類的話,我會立刻將你趕出這個營帳,難得再理睬你。我們現(xiàn)在身處的是什么時代?無比混亂,下克上的時代!若你還是心存婦人之心,不敢踐踏倫理道德,那么你就不配爭奪這個天下!”
武田勝賴雙目放出異光,重重地點(diǎn)頭。執(zhí)掌武田家是他的野心,但一直來都被深深地壓抑,自來父母和家臣只是告訴他要如何與兄長和睦,作一名臣子的職責(zé)。所以他一直不敢將這個念頭告訴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叔父,貼身的侍從。
但這一次他終于吐露了心聲,正視了自己的目的,頓時也感覺無比舒暢。
當(dāng)武田勝賴走出李曉的營帳,折服一個令人父親和兩位叔父都十分看重的人才,頓時令他自信心暴漲,走起路來都是一副意氣飛揚(yáng)的姿態(tài),仿佛天下在自己掌心,唾手可得一般。
而在營帳中,李曉則披著衣服,遙望著營帳外的夜空,頓時思緒萬千。
在歷史上,武田信玄的繼承人并非是現(xiàn)在深受信玄本人和眾家臣團(tuán)看好的武田義信,而眼下這位武田信玄第四子武田勝賴。
或許這一次對李曉而言是一個對未來成功的政治投資。
永祿四年,公元1561年,八月二十九日,川中島。
武田軍撤離茶臼山本陣,全軍渡過千曲川,與海津城附近立陣。而越后軍面對后路被截斷的危機(jī),仍舊按兵不動,主將上杉謙信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時機(jī)。
時間在一天一天的耗去,越后軍沉穩(wěn)的表現(xiàn),反而令武田軍有所坐不住了,又過了十日,就在九月九日這天,武田信玄于海津城內(nèi)召集眾家臣開軍事會議,決定是否與越后軍決戰(zhàn)。
有近五十名武田家的家臣都參與了此次軍事會議,這些人都是武田家絕對的重臣,而李曉居然被武田信玄親自指定獲得參加軍事會議的機(jī)會。
會議地點(diǎn)選擇在海津城城主高坂昌信的居所,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日式庭院,四周栽滿了櫻花樹。
主公武田信玄一身甲胄,十分正式的武將裝扮,則坐在房間正中的疊席(即榻榻米)上,兩名小姓侍立在他身后,一人手捧著他的太刀,一人手捧著他的頭兜。
而位于武田信玄的右手側(cè)是高海津城城主坂昌信,馬場信房,飯富虎昌,小山田信茂等跟隨已久的甲斐系家臣,而左手一側(cè)是武田信繁,武田信廉,武田義信,一條信龍,穴山信君等直系親屬或女婿,組成的所為‘一門眾’。
而引人注目,位居于他們位次之后的,是降服武田家不算太久的信濃系家臣,這些人被稱作‘先方眾’。其代表有松尾城城主真田幸隆,木曾福島城城主木曾義康等等。
在他人提到真田幸隆的時候,李曉多朝此人看了一眼,由于坐得較遠(yuǎn),看不仔細(xì),依稀只看出了這位后世大名鼎鼎的人物,不過像是個其貌不揚(yáng)的小老頭模樣。
但是李曉聯(lián)想起他幾個兒子,孫子的作為,橫看豎看怎么看,也瞧著這位真田家的塑造者長得一副野心家的模樣。
而木曾義康這位則是昔日與村上義清等并稱的信濃豪族,后在武田信玄的侵攻下才降服的。此人雖能力平平,但是家世十分顯赫,他的祖先就是日本歷史上武將,名氣僅次于源義經(jīng)的木曾義仲。
這十?dāng)?shù)人都是武田家重臣大將,能夠入屋安坐,坐在燈芯草鋪成的疊席上,雙膝并攏,后臀坐在腳跟上,這種姿勢稱作‘正坐’。這種坐姿正是唐朝以前漢人的坐姿。
而李曉還有其他武田家家將,只能跪坐在庭院之外,身下鋪著一個小墊子。
房間四周的推拉門還有隔板,都已被去除,只留下四根柱子,這種頗為開放式的設(shè)計,就是為了方便庭院中的武將們,都聽到見到室內(nèi)軍議的所有流程。
現(xiàn)場武田家那聲名赫赫的家臣團(tuán)盡數(shù)到場,諸如不少位列武田四名臣,武田二十四將之中,此刻作為武將收集狂人的李曉恨不得立碼拿個相機(jī),以畢業(yè)照的形式,來個大合影。
眾家臣們坐定后,首先發(fā)言的是長男武田義信的師傅,武田信玄的心腹重臣飯富虎昌。
此人面色肅然,一副不茍言笑,生人勿近的模樣,而兩道粗眉毛下,目中透出迫人的目光,令人第一個感覺是此人性情剛勇粗豪,又有添著幾分剛愎自用。
飯富虎昌是武田家麾下同時統(tǒng)帥著有著武田家第一強(qiáng)軍之稱的‘赤備騎兵’。
飯富虎昌開口說道:“主公,我軍在兵力和軍事布處上都是比越后軍占優(yōu),如果害怕謙信公的計策而不采取主攻,將會被一眾家臣嘲笑,所以應(yīng)該在一刻鐘後,主動攻擊越后軍?!?p> 飯富虎昌剛剛說完,位次緊挨著他之下另一重臣,也是李曉的老熟人,馬場信房亦出聲附和:“長時間的對峙會影響軍士的士氣,而且越后的補(bǔ)給線和援軍將會到達(dá)敵方陣營,應(yīng)速戰(zhàn)速決,振奮軍心?!?p> 這兩人的觀點(diǎn)一致代表了甲斐系武田家重臣的意見,另外海津城城主高坂昌信,有‘鬼美濃’之稱的猛將原虎胤這些跟隨武田信玄已久的老將也紛紛表態(tài)贊同。
接著重臣議論紛紛,倒是一致決定與越后軍一戰(zhàn)。
在家臣商議完畢后,武田信玄肅然地下達(dá)了最后決定:“此次戰(zhàn)役的目的,在于讓上杉家不敢再窺視我信濃國,換而言之,我們必須將這支越后軍全殲在此,所以我下令明日與越后軍決戰(zhàn)?!?p> 接著武田信玄將手一揮,舉起手中的軍配言道:“但凡以作戰(zhàn)的勝負(fù),五成以上為上,七成以上為中,十成為下。這是為何?因為五成的勝算,能鼓舞將士進(jìn)取,七成令人麻痹大意,十成,必產(chǎn)生驕傲之心。所以只能不可以為我軍將越軍多而輕敵,上杉謙信乃是當(dāng)世名將,至今未敗一戰(zhàn)。全軍上下必須當(dāng)作只有五成勝算,而全力以赴,各位明白嗎?”
“喔。”
眾將集體下拜,表示服從。
這時一名自報為山本勘助的家臣,在屋子外候命等待接見。
李曉聽到對方的名字,心里不禁一動,坐直身子朝大門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