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檢查過了,田鵬那時也許力不從心,并未打斷他腰椎,應該短則一兩天,長則三四天就能恢復。”封大夫道。
“那倒還好,但他現在不良于行,我們下面的部署怕是要暫時變一變?!表f若君稍稍釋懷。
“我看不如這樣……”
封大夫湊近韋若君,兩個人就在一邊討論起來,仿佛忘記了這里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祝絕呆呆看著兩人,有心插嘴卻又沒有什么立場。他們所有人,對他的要求只有兩個字,聽話。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至于工具如何想,并不重要。
片刻后,隱隱有些嘈雜聲從地面?zhèn)鱽怼?p> 突然一聲機關啟動的聲響,卻非祝絕掉落之處,有一束光透進來,一起傳進來的還拍門聲和女人的呻吟聲。
封夫人的聲音也從那處響起來,看位置是診療室,“怎樣了?王府侍衛(wèi)在喊世子?!?p> 兩人也商討的差不多了,封大夫聞言伸出手,韋若君一把抓住攀上他的肩膀,兩個人疊羅漢一般,韋若君抬手堪堪碰到地室頂。
“你剛才也聽到計劃了,知道該如何做么?”韋若君低頭問祝絕。
“我知道?!?p> 封夫人也跳下地室,看見封大夫向她打手勢,一把抓起祝絕放在肩上。祝絕并不瘦弱,可封夫人抓他就跟提小雞一樣輕而易舉。
韋若君不再多言,往地室頂上不知哪里一扳,中堂的地面再次打開。
祝絕這才明白,為何剛才他未觸動機關依然掉了下來,想是診療室的人發(fā)覺情形不對,從那邊下來進入中堂地底下聽墻角。等他與田鵬挪動到機關上時,再讓兩人落下來。
地面一打開,拍門的聲音立馬清晰許多,正是呼喊世子的聲音。
地室中三人的視線齊齊射在祝絕身上。
祝絕因不能站立,離地面尚有半身距離,只得深吸一口氣,提聲大喊:“什么事?”
“世子,黃副統(tǒng)領依令帶人前來,正在外間等候?!?p> 祝絕自然沒下過什么命令,這不過是田鵬的托詞罷了。
“側妃還沒脫離危險,你們吵什么,讓他在外間等著!”
“是,世子?!?p> 外人不知,王府之人還能不知道世子的真面目。盡管他們四個已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但世子發(fā)脾氣,稟報之人還是沒敢把要見田鵬的話說出口。
打發(fā)走來人后,這次由封夫人在下托著封大夫,韋若君再順著人梯攀援而上進入中堂打開診療室的門栓。診療室內有繩索,再將下面三人和田鵬的尸體拉上去便容易許多。
之后幾個人急急忙忙一番布置,韋若君三人把診療室中裝模作樣呻吟的杏姑換出來,祝絕則端坐于中堂的桌邊。杏姑等一切妥當,為不能走路的祝絕打開門。
內室門開,祝絕指著門口其中一人道,“你去叫董全昌進來?!?p> 那人躬身答應,眼睛卻在低頭時偷偷瞟向立于診療室門口背對自己的田鵬,想向田鵬稟報他們四人的異常。但田鵬自然不能給他回應,他亦不敢耽擱,只得退出去。
“世子,您叫我?”片刻后,董全昌一臉討好地小步跑進來??匆娛雷硬挥梢汇?,脖子上被綁出的紅痕怎么更粗更深了,那顯然故意往上拉的衣領都遮不住。
貴族就是細皮嫩肉,董全昌最后得出結論。
“你想讓本世子原諒你么?”祝絕不知道董全昌的小九九,但那詫異的目光卻看得清楚,他心知原因,又把衣領往上拉了拉。
“世子,只要您吩咐,上刀山下油鍋末將也去做。”董全昌連忙低頭,不敢再看。
“呵,倒不必你上刀山下油鍋,今日我腿疼得很,除了坐馬車時,只要今日你背我一天,我便原諒你?!?p> “啊?”董全昌咽下一口唾沫,只道世子想折辱自己出氣,畢竟光天化日之下在眾人面前背個男子,說出去不好聽。
四名王府侍衛(wèi)反而沒什么想法,他們見多了世子折磨人的稀奇古怪念頭,區(qū)區(qū)背人簡直太小兒科。
“這樣,會不會對世子名聲不好?!倍噲D討價還價。
“董全昌,我這是給你機會!還是你更想挨板子?到底背不背?!”
“我背,我背。”世子發(fā)怒,董全昌哪敢再多言,他擦擦冷汗,連忙跨進屋內,還差點被門檻給絆一跤。
“田鵬和我說了些隱秘,我現在必須去找程大夫談談。你們四個,和田統(tǒng)領在此把世子妃守好了,傷了還是不見了你們就別想善終!還有,除非田統(tǒng)領出來,你們不得進去打擾治療。”祝絕道。
“是?!彼娜斯?。
世子趴在董全昌背上發(fā)號施令,這情景看起來頗滑稽且毫無威嚴。但四人了解李鴻,他們被話中的威脅之意嚇得直冒冷汗,自是不敢嘲笑。
祝絕離去之時悲哀地看了他們的背影一眼。
這四個人雖非熟識,然往日他身為祝絕之時也曾日日相見,也曾打過招呼,而他們很快就會成為無主冤魂。
抱歉,祝絕心中道。
外間此時站得滿滿當當。
雖然醫(yī)館上了門板隔絕閑人,但除了董全昌的士兵之外,王府的黃副統(tǒng)領又帶來二十個人,另有那個倒霉的車夫,還有田鵬派去送信的侍衛(wèi)。
一群人聽見動靜回頭,就看到董全昌背著世子面紅耳赤的模樣,不由個個面色古怪。
尤其西門守備營的幾人,他們對世子的乖戾毫無了解,便沒那么著重控制表情。
“你們幾個還笑他?”祝絕笑不出來,醫(yī)館本該是救人之地,但這里卻很快會變成修羅場。
他指點著董全昌帶來的幾個士兵,“他得罪我,我讓他背我一天,但你們幾個怎么辦?”
“世子,不然我們輪流背您?”一名士兵半開玩笑地回答。
祝絕面色發(fā)黑。
這人發(fā)覺氣氛不對,才看見王府來人個個面色沉重,看他好像看死人。
“世子恕罪?!边@人也不算太傻,連忙跪下。
“罷了,小懲大誡吧。”祝絕假模假樣嘆了一口氣,“杏姑,去廚房拿瓶醋,給他們每人來一大碗?!?p> 杏姑很快把幾碗醋端來分給守備營的幾名士兵,幾人端著碗愁眉苦臉,酸的連連咂舌,可見世子與王府諸人冷冷盯著,又不得不努力喝下去,幾個碗很快就空了。
“此事就罷了,你們幾個留在這里幫田統(tǒng)領護衛(wèi)側妃安全。黃副統(tǒng)領,帶你的人跟我走?!?p> 守備營的士兵倒沒說什么,可王府諸人卻面面相覷,暗道這些人也就是運氣好,世子在外面還是收斂一些的。
“怎么沒見到田統(tǒng)領?”黃副統(tǒng)領遲疑道。他得到的消息是有反賊在此,田鵬讓他帶好鐐銬鎖鏈,捕網前來支援??傻搅诉@里半點反賊影子未見,也沒看見田鵬,不由心生疑竇。
“我叫他護衛(wèi)側妃,你有意見?”
世子冰冷的眼神仿佛能把人凍僵,似乎下一秒就會喊人將自己杖殺。黃副統(tǒng)領不敢再聒噪,連忙閉嘴。
“你押著……”祝絕本來指向田鵬派去報信的人,準備用讓他押解車夫的借口,順利把這個沒中藥的人合理帶走。轉眸間卻發(fā)現黃副統(tǒng)領帶來的人中有一張熟悉的面孔,不由止住話語。
他怎么在這里?
祝絕心中一痛。
那人和曾經十分愛護他的三哥老鬼面容相似,正是老鬼的哥哥,他曾經喚二哥的人。
可今天這里的人,都要死啊。
“世子?世子?”杏姑有些焦急,順著祝絕的眼光看過去,念頭一轉,對祝絕過往知之甚詳的她大約猜到他為何沉默。但現在不是發(fā)慈悲的時候,剛才喝了醋的幾個人很快便會藥效發(fā)作,他們再不走就露餡了。
“世子。”杏姑加重語氣,“側妃等您救命呢?!?p> “……你押著這個車夫和我們一起?!弊=^垂下眼皮,漠然地說完剩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