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張虎這樣說，韓大人擺擺手：“既然是輪到休息去探望父母，那就趕緊去吧?！?p> 張虎答應了一聲，又施了禮，走了。
剛剛走出沒幾步，韓大人忽然叫住了他：“你等等！”
張虎心中一驚，不知道韓大人為什么又不讓自己走了，只得停住腳步。
韓大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也不說話，只是看，弄得張虎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跟著韓大人的那幾個小廝也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一幕，不明白他們家老爺怎么突然就對張虎這么關(guān)注了。
韓大人圍著一臉緊張的張虎、身體僵硬、冷汗直流的張虎轉(zhuǎn)了足足三圈，才停下來，嚴肅地問：“張虎啊，你這身衣裳，是從哪里來的？”
張虎“撲通”一聲跪下直磕頭：“小的不敢欺瞞老爺，這身衣裳，正是那日福盛祥徐家大小姐讓奴才給老爺瞧瞧做工的衣裳，小的見大人沒有興趣，又覺得這么好的衣裳扔掉怪可惜的，就私自做主留下了平時回家的時候穿。若是老爺不滿意，小的這就回去換了扔掉?！?p> 韓大人擺擺手：“一身衣裳而已，瞧把你嚇的，你留下那兩身衣裳，也沒犯什么錯兒，扔掉做什么？只要不是當差的時候穿就是了?！?p> 張虎唯唯諾諾的，這才放心了一些，想抬起袖子擦擦汗，可又不敢，只得恭恭敬敬站著，心里期盼著韓大人趕緊發(fā)話叫他走。
韓大人又說：“那日徐大小姐送來了兩套男子的衣褲，你穿了一套，那么另一套呢？”
張虎說：“回老爺?shù)脑?，另一套給了和小的一起當差的周大江。那日老爺不想看那兩套衣褲，小的理應扔掉的，可看了看，覺得做的很結(jié)實耐用，棉花又放得足，十分暖和，就私自做主留下了。周大江和小的一起當差，對小的也多有照顧，而且那日徐大小姐來送衣裳他也看見了，所以小的就給了他一套?！?p> 韓大人說：“你現(xiàn)在回去，把這身衣褲換掉，然后拿來給我，周大江那套也給我拿來?！?p> 張虎來不及細想自家老爺為什么突然又對福盛祥送來的衣褲感興趣起來，只是飛快地跑了回去，換掉衣裳，又和周大江說了，兩人將衣褲一起拿了來。
韓大人看著另一套嶄新的衣褲，摸了一下，覺得正如張虎所言，做的很是結(jié)實，都是用雙線雙面縫制的，棉花也放得很足，藏在衣服里面的針腳也十分細密齊整，不像有的市面上賣的冬衣，偷工減料。
“怎么沒穿這套衣褲？”韓大人看見周大江的這一套衣褲新嶄嶄的，因問道。
周大江憨厚地一笑：“回老爺?shù)脑?，小的看這套衣褲做的很好，現(xiàn)在舍不得穿，等著過年了才穿呢?！?p> 韓大人的一名貼身小廝說：“老爺，周大江家里父母皆臥病在床，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尚未成年，都靠他一個人掙錢養(yǎng)家呢，他素日節(jié)省慣了，如今白白得到這么一套衣褲，肯定要留著過年了再穿?！?p> 韓大人點點頭：“這么著吧，張虎這衣裳，你先拿回去。周大江的這一套，我留著還有用，至于你過年的衣裳——”吩咐小廝，“去告訴管家，這就給他支五兩銀子，權(quán)當作老爺我買下了他這套衣裳?！?p> 周大江高興得快要哭了。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套白得來的衣裳居然換了五兩銀子。五兩銀子啊，夠他們?nèi)页院葍蓚€月了，連爹娘的藥錢都有了。
張虎羨慕死了，心想早知道這樣，我也不急著穿新衣裳，說不定也能得到五兩銀子呢?？呻S即一想，也不行，自己不穿，周大江那小氣鬼肯定是舍不得穿的，兩人都不穿，老爺怎么可能看到？何況人家徐家大小姐已經(jīng)承諾了，只要能叫老爺看見這身衣裳，就會酬謝自己。
韓大人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行啦，別愁眉苦臉的了，老爺今兒心情好，也賞你五兩銀子?！?p>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張虎又趴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別磕了，老爺都走了?！?p>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張虎聽見周大江的聲音，抬起頭來一看，眼前空無一人。
周大江把一錠白花花的銀子遞給他：“喏，這是你的?！?p> 張虎接過銀子，這才想起來自己要去探望父母，就告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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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大小姐，兵部的韓大人差了人來傳話，說是要你們這就去兵部衙門一趟。”
這天一大清早，徐掌柜和徐心然正在制衣坊看著婦女們制作成衣，就看見一個伙計臉色煞白地飛跑進來，對他們說。
眾人一聽這話皆吃了一驚，因為福盛祥好久都沒有和官府打過交道了，今天卻接到了兵部的命令，這叫大家都很緊張。
尤其是徐掌柜：“心然，你那天去見韓大人，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話吧？”
徐心然笑了笑：“爹，您就放心吧，您女兒我有那么笨嗎？這一次，如果我猜得不錯，正是韓大人要請我們過去商談訂做軍服的事情呢?！?p> 徐掌柜瞪大了眼睛：“可是你那一天去了韓大人府上，該送的東西并沒有送出去啊?！?p> 徐心然說：“不管是什么事，只有去了才能知道？咱們走吧，爹?！?p> 父女兩個跟著兩名士兵出發(fā)。
坐在馬車里，徐掌柜心里十分忐忑，不停地挑起簾子，問那兩名騎在馬上的士兵：“兩位軍爺，韓大人叫我們?nèi)ケ垦瞄T，究竟所為何事??？”
兩名士兵只管騎著馬趕路，目不斜視：“去了就知道了，問這么多做什么？”
不一會兒，兵部衙門到了，徐心然扶著因為緊張而雙腿有些顫抖的父親，跟在兩名士兵身后走了進去。
“大人！”一名士兵走進去稟報，“福盛祥的人帶來了?！?p> 韓大人正低頭寫著什么，聽見士兵的通稟，頭也沒抬，說：“叫他們進來吧?！?p> 士兵出來說：“大人叫你們進去?！?p> 徐掌柜和徐心然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這座屋子，向韓大人行禮道：“草民見過大人?！?p> 韓大人這才擱下了手里的毛筆，坐在桌子后面披著虎皮的椅子上，說：“我一向只知道福盛祥經(jīng)營綢布生意，卻不知道你們還開著一個制衣坊呢?！?p> 徐心然示意父親不要說話，自己走上前一步，恭敬地答道：“如今生意艱難，我們也不得不多想多些辦法?！?p> “你倒老實?！表n大人看著她笑道，“我聽說，你們福盛祥的生意都快要做不下去了，是不是??？”
徐心然黯然答道：“不瞞大人說，的確如此?！?p> “那你們還敢和別人爭奪制作軍服的生意？”韓大人冷笑兩聲。
徐掌柜在心中暗暗叫苦，心說你這丫頭到底是太年輕，不知道怎么和官府的人說話。你凈說了實話了，人家韓大人一聽，福盛祥的確快要倒閉，那人家還能和你談什么呢？
正想挽回一下徐心然的實話實說，徐心然卻搶先開口了：“福盛祥沒這么大膽子，敢和誰爭奪生意，只是生意場上就是這樣，大家都希望自己的生意好一點，所以，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也要去盡全力去爭取?！?p> 韓大人用下巴指了指旁邊一個矮幾：“這套男子的衣褲，是你們福盛祥做的吧？”
徐心然看了看，說：“回大人的話，正是。福盛祥新開了制衣坊，這是做出來試銷的樣品。因為我們很希望得到制作軍服的訂單，所以那天特意帶了兩套去給大人過目，可惜大人公務繁忙，沒有立刻就給出一個好的意見。那么今日，這套衣裳被大人帶到了衙門里，就說明大人已經(jīng)細細看過了，所以民女斗膽，請大人評價一番，看看這套衣裳還可用嗎？”
韓大人對徐心然的謙遜態(tài)度十分滿意，看著她說：“這套衣褲，做得倒還不錯，只是不知道，你們福盛祥會不會掛羊頭賣狗肉？和那輕羅坊一樣，拿來給本官過目的樣品簡直無可挑剔，等到大批制作的時候，就偷工減料！”韓大人越說越氣憤，當然不是因為福盛祥，而是因為輕羅坊。
徐心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之前父親所說的那家制作軍服偷工減料被退了訂單的，正是欺騙了父親的輕羅坊。她早就聽說，輕羅坊五年前就開了制衣坊，在經(jīng)營綢緞生意的同時也制作成衣出售，這幾年來賺得盆滿缽溢?？墒沁@一次，竟然敢在軍服上面耍小心眼兒，恐怕不好收場。聽說，輕羅坊的程掌柜現(xiàn)在還在大牢里蹲著呢，他們家里花了不少銀子，希望能夠?qū)⑺ａ尦鰜怼?p> 徐心然謙恭地說：“大人說笑了。不瞞大人說，我們福盛祥的制衣坊也就是這幾天才成立起來的，比不上那些做長久了的，敢偷工減料?！?p> 韓大人說：“噢……這幾天才弄了個制衣坊出來呀，我說呢，以前怎么就沒聽說有個福盛祥制衣坊?？墒?，你們這才搭起來的草臺班子，能做出什么來呀？做這么一件兩件倒還行，若是大批量制作，你們有這個經(jīng)驗和實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