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婢女顯然聽傻了,一個個都瞪著眼直盯著盧縈不吱聲,而盧縈在瞟了一眼閉目不理的貴人后,繼續(xù)翻起書來,“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薄斑^而不改,是謂過矣?!?p> ……你關(guān)著我弟弟,想得到我這個姿色一般,又不安于室的姑子,實(shí)在是過錯。不如改了吧改了吧改了吧。
“……”
貴人瞟了她一眼,四周一片沉靜。
盧縈又誦道:“道不同,不相為謀?!?p> ……你我的身份道路都完全不相同,根本沒有必要呆在一起說話商量事,所以,你把我弟弟給扔出去吧,我保證我會圓潤的滾出去!
“……”
這家伙,居然閉著眼不理我了?
“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p> ……別人不愿意的事,請不要強(qiáng)加到那人身上懂不懂?
“……”
居然還是一動不動?
精心挑選出來的語句,盧縈已讀完了,想表達(dá)的意思,也表達(dá)完了。
她慢慢合上書本,抬起頭,盧縈朝著閉目不語的貴人看了一眼,低下頭深深一揖,朗聲道:“郎君,春日天寒,還是不要睡覺的好?!碑Y聲甕氣地說到這里,盧縈胸口堵悶了。
她沒有辦法不堵悶,她說得夠明顯吧?嘮叨得夠清楚了吧?怎么這個人還是沒有表示?
長嘆一聲,盧縈退后兩步,緩緩朝貴人拜倒在地,冷聲說道:“不知小人讀得如何?還請郎君指點(diǎn)一二!”
你要表態(tài)??!你該表態(tài)了??!
行,你不說,我就等著。
漸漸西沉的陽光下,盧縈一動不動地跪伏在貴人面前,一副非要個答案的架式。
四周的空氣漸漸凝滯了。
四個婢女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同時(shí)低下頭,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貴人磁沉的低笑聲陡然地傳來。他笑得突然,也笑得極好聽。聽到對方從胸腔中發(fā)出的悶笑,盧縈抬起頭,瞪著一雙烏黑水潤的眸子,不高興地直視著這人。
終于,貴人站起來了。
他緩緩踱出兩步,來到盧縈身前后,慢慢蹲下,伸出一只手,他摸了摸盧縈的墨發(fā),低笑道:“便這么不想跟著我?”
該說的盧縈已說了,因此她只是咬著唇一臉倔強(qiáng),卻沒有再譏嘲抵觸于他。
貴人修長的手指,從盧縈的秀發(fā)間,緩緩落到了她白皙的臉頰上,指甲劃過她秀挺的鼻梁,他撫上了她粉嫩的唇。
食指戀戀不舍的的盧縈的唇瓣上游移著,貴人深譚般的眸子靜靜的,含笑地盯著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的盧縈的臉,以及,那越來越憤怒,越來越憤怒的盧縈的眸光。
終于,在盧縈臉紅得要滴出血來,羞惱得要?dú)⑷酥畷r(shí),貴人再一次笑了起來。
低沉的笑聲中,他站了起來,“謝三?!?p> 一個青衣人應(yīng)聲而出,“主公?!?p> “去,找到那個真正的盧氏阿云,把他送回盧府?!?p> 在盧縈陡然綻開的燦爛笑容中,那青衣人領(lǐng)命離去。
盧縈朝著貴人重重一叩后,歡喜地站了起來。然后,她恭敬地說道:“多謝郎君成全。小人告退?!?p> 貴人懶洋洋地歪著頭,等到盧縈走出十步遠(yuǎn)處,他緩緩喚道:“盧氏阿縈……”
“是!”盧縈迅速地轉(zhuǎn)過頭,低頭行禮。
貴人踱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清麗的小臉,好一會,他低笑道:“我對你更感興趣了,怎么辦?”
刷!
盧縈臉白如雪。
瞧著她一臉的驚惶,貴人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后,他收了聲,懶洋洋地說道:“阿縈看來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傾身向前,朝著她的耳洞吹了一口氣后,低啞地喚道:“縈縈……別胡亂答應(yīng)他人的求婚,也不要與那些少年郎走得太近。聽明白我的意思么?”
盧縈僵硬了。
貴人忍著笑,伸手撫上她白玉般的耳垂,一邊揉搓一邊嘆道:“要不是時(shí)機(jī)不對,真不想放你回去……去吧,記得乖一點(diǎn)。下一次再把我的話當(dāng)成耳邊風(fēng),你弟弟就不會這么容易回來了。懂么?”
盧縈不懂,因此她沒有回話,只是黑著臉,僵硬地向貴人行了一禮后,拔腿就跑,轉(zhuǎn)眼便如一陣風(fēng)般消失在貴人眼前。
盧縈回到家中不到一刻鐘,外面便響起了敲門聲。她一個箭步?jīng)_出,急急把院門一開。果然,她白生生,嫩乎乎的弟弟出現(xiàn)在了她眼前。
四目相對,盧云上前朝著姐姐重重一抱,歡喜地叫道:“姐,我好想你?!?p> 盧縈看了一下兩個大步離去的青衣人,轉(zhuǎn)身關(guān)上院門,問道:“阿云,這兩天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北R云有點(diǎn)郁悶,他說道:“那天有人跟我說,姐姐被平府扣起來了。我一急之下便向先生請假歸家。哪知才出門便暈了過去。再醒來便在一個很漂亮的院子里了,那里很多書,也有用不完的紙筆墨峴,就是”他紅著臉,悶悶地說道:“就是那些姐姐也不知羞,老是逗我?!?p> 說到這里,盧云抬起頭,擔(dān)心地問道:“姐,我兩天沒去學(xué)堂,先生不會罵我吧?還有我那些同窗要是問起,可怎么辦?姐,你好象瘦了好多,你是不是找了我好久?那兩個人是誰呀,怎么說是得了你的命令前來救我?”
他的問題一句接一句,盧縈隨口回答了幾句后,抬頭囑咐道:“阿云,明天你的先生和同窗要是問起,你便說,你這兩天都住在一個叫怡園的地方,還與一個長得很俊的貴人下過棋,讀過書。記著,不管何人問起,你都這么說?!?p> 她想,整個漢陽城中明里暗里關(guān)注那貴人的不知有多少。自己冒弟弟之名出入他的府第,便是算著今日!等有人問起時(shí),會聽到“盧云與貴人下了棋”“盧云還在貴人面前育讀經(jīng)文”的回答。
那貴人何等身份?他對“盧云”的關(guān)注,足能鎮(zhèn)服一批肖小,更可以令得一些人對盧云刮目相看。
哼。他既一言兩句便弄得自己進(jìn)退兩難,自己也可以借他的名頭,給弟弟鋪就一條青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