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落中,平嫗一邊用冷毛巾敷著陳容的臉,一邊哽咽道:“這都是因?yàn)榕傻母感植辉诎?,如果他們在,我們就可以搬出去住了?!?p> 陳容垂下雙眸,輕聲說道:“嫗,別哭了?!?p> 平嫗大力地點(diǎn)著頭,道:“好,嫗不哭,嫗不哭?!?p> 這時(shí),一陣腳步聲傳來,尚叟有點(diǎn)遲疑地聲音從門外傳來,“女郎?”
陳容一聽他那語氣,馬上高聲問道:“何事?”
見外面沒有動(dòng)靜,陳容皺眉喝道:“盡管說來便是。”
“是?!鄙雄诺穆曇粲悬c(diǎn)不穩(wěn),“郎主剛才發(fā)話了,說各院都要?jiǎng)h減五名奴仆?!?p> “可有說原因?”
“無?!?p> 在陳容尋思際,平嫗顫聲道:“女郎,這,這可如何是好?”
陳容瞟了她一眼,自是知道她與尚叟為什么這么慌亂?,F(xiàn)在她的院落里,只有十五個(gè)仆役。這十五人,都是服侍她多年的忠仆,又與她一路南遷而來,彼此之間感情很深。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卻要趕人出去。在這世道,沒有大家族依附,這些人一出去便會(huì)淪落無依,變成流民。
陳容伸手接過毛巾,捂在臉上,說道:“無需慌亂。”
平嫗和尚叟安靜下來,同時(shí)看向她。
陳容聲音略高,吩咐道:“尚叟,你去告訴管事,便說另外五名奴仆的所有支出,無需家族費(fèi)力,我一人承擔(dān)?!?p> 平嫗詫異地說道:“女郎,家族不曾為我們費(fèi)力啊?!?p> 陳容扯了扯嘴皮,淡淡地說道:“是啊,他們本不曾費(fèi)力。尚叟,如果管事再堅(jiān)持,你就說:我家女郎說了,我們的糧多的是,不懼那幾人吃喝?!?p> 見尚叟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陳容嘆道:“郎主之所以做出這決定,必是因?yàn)楦屑Z栗帛布都不足了啊。聽說現(xiàn)在南陽城中,二車布才能換半車糧?!?p> 尚叟反應(yīng)過來,歡喜地說道:“好好,我就去說,我就去說?!?p> 聽著他急急跑去的腳步聲,平嫗也樂顛了,“女郎女郎,你真是神人。要不是你在路上買了那么多糧,我們現(xiàn)在可慘了?!笔菓K了,這次裁去奴仆,還只是第一波,南陽陳府足足裁了三次奴仆,才渡過這次南遷風(fēng)波。上一世,她這個(gè)寄人籬下的孤女,更是被裁的主要對象,到南陽僅僅半年,留在她身邊的只有尚叟和平嫗兩人。
尚叟很快便回來了,果然,那管事聽到尚叟的話后,馬上決定,陳容這個(gè)院落的所有支出,一律由她自己負(fù)責(zé)。雖然這幾天一直是她自己負(fù)責(zé)的,可現(xiàn)在那管事一說,等于是把這事擺到了明面上。
陳容應(yīng)下這件事后,院落里的仆役們,終于完全放松了。特別在知道外面的糧食緊張到什么程度后,一整天,他們沒事就到倉庫里呆一陣。便是平嫗,也對著倉庫中那二十幾車糧栗望了許久?;氐剿磉厱r(shí),臉上一直掛著傻笑。
也是,二十幾車糧栗,如果只是她們自己吃的話,吃上二十年都可以。在人人都為糧食發(fā)愁的時(shí)候,她們守著這么一大堆財(cái)富,自是滿足得很。
時(shí)間過得飛快。
轉(zhuǎn)眼到了第二天下午。
近兩天,陳容都呆在自己的院落里。她知道,陳微正在火頭上,以她那性格,哪里受得了別人地指指點(diǎn)點(diǎn)?必定哭啼著不停解釋,說著冉閔不曾說不娶她啊,說她不曾妒恨欺負(fù)陳容啊。這個(gè)時(shí)候讓她見到自己,不定會(huì)發(fā)生什么事。
傍晚時(shí),呆坐無聊的陳容,坐在書房中練起琴來。突然的,一個(gè)響亮的聲音傳到她耳中,“陳氏阿容可在?”
不等平嫗開口,尚叟已響亮地回道:“我家女郎在?!?p> “這是王府的拜貼。今晚戌時(shí),請女郎赴宴?!?p> 尚叟大喜,連聲道謝,又說道:“居然有我家女郎的貼子?太好了?!?p> 那王府中人笑了起來,“叟何必自輕,你家女郎的聰慧,這一路上我們可都看在眼里,都是佩服的。說起來,她如果出身再好一些,早被那些名士傳揚(yáng),成了閨中女郎們的上客了。便是現(xiàn)在,如果我們王府不請她,恐怕也有人閑話呢。呵呵,不說了,不說了。女郎今晚可要準(zhǔn)時(shí)到哦?!?p> 這人也是有趣,走了幾步,竟然回頭取笑道:“王氏七郎也在呢,阿容定然歡喜看到他的。哈哈?!?p> 那人一走,尚叟便顛顛地跑到門口,大叫道:“女郎,呵呵,是王府的貼子呢?!?p> 他的聲音剛落,房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這一次的陳容,也是笑逐顏開。
尚叟見到她高興,先是呵呵傻笑一陣,轉(zhuǎn)眼臉上一苦:女郎如此歡喜,莫非是因?yàn)榭梢钥吹酵跗呃桑?p> 因?yàn)轳R上就要赴宴,陳容便在平嫗地幫助下,加緊時(shí)間沐浴,至于衣服,因?yàn)榕f的衣裳是平城所制,在南陽這種地方已屬過時(shí),新的衣裳又沒有趕出來,她只能再次穿上那套嫩黃夾雜淡紫的華服。
轉(zhuǎn)眼,戌時(shí)到了。
梳洗一新,衣履光鮮的陳容,坐在了馬車中。
而她的馬車駛出院落時(shí),隔壁的陳微,還有幾個(gè)陳氏女郎,都停止了嘻笑,轉(zhuǎn)頭看向她。
盯著她的馬車離去,陳茜恨恨地朝地上踢了一腳,惱道:“這王府太欺人了!說是什么瑯琊王氏又來了人,各家族有頭面的人才能過去,還說什么請貼有限!哼,說這么多干嘛?那陳容也不過是在路上胡亂說了兩句話,為了勾引王七郎彈了一會(huì)琴,居然舍了我這嫡女,請她這種身份的人前去?”
陳茜罵到這里,轉(zhuǎn)頭看到陳微臉色鐵青,不由笑道:“我倒是好的,宴會(huì)不去就不去罷。阿微,聽說你的冉郎被這沒臉沒皮的女人搶去了?”
這話陳微可不愛聽,她臉孔一紅,扯著脖子急急叫道:“才不是!我剛才都說了,不是這么回事?!?p> 再一次,聽到她辯解的女郎們,臉上掛著心照不宣的笑容。這種你知我知的笑容很是可惡,陳微直氣得臉孔紫紅紫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