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關(guān)于身世

　　因為行為過激，隔擋在前方的屏風(fēng)被撞到在一邊，她抬眼便看見那把匕首和上面鮮紅的血液，曲沐清的后背光滑而白皙，非常的漂亮，前提是忽視上面那個從未見過的詭異圖案和那道鮮血淋淋的劃痕。

　　“你進來干嘛？”不滿唐念雨闖了進來，曲沐清的表情帶著冷峻，眼里不再是春風(fēng)和煦，而是漫天冰雪，他望著她的眼神里帶著殺氣，似乎被她窺視到什么秘密而恨不得殺死她的那種恨。

　　她被嚇到了，害怕的因子在身體里叫囂，她后退了一步，絆倒了倒在一邊的屏風(fēng)架子，咚一聲坐在地上，曲沐清冷瞅了她一眼，坐進浴桶里，鮮紅蔓延開來，滿了唐念雨的雙眼。

　　多年之后，再次回想起這個場面，她仍舊感到心悸，那紅色的液體似乎是從眼里流出來的，充斥著她的雙眼，讓她想忘記卻怎么都無法忘記。

　　“你在干嘛？”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從喉嚨里震出來，感覺有些空洞，似乎不是從她的身體里發(fā)出來的，她緊抓著自己身上的衣服，覺得眼前的曲沐清很陌生，明明是那么熟悉的臉，卻怎么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洗澡。”

　　兩個字毫不掩飾地鄙視她的不長眼，曲沐清微瞇著雙眼，身后的傷很快便愈合，不留下任何一絲傷痕，那個圖案似乎有自動治愈的能力，無論他下怎樣的狠手，都無法傷害它半分，每次劃傷了，一眨眼的時間便愈合，若不是還留著血液凝固的痕跡，他會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對曲沐清的回答，唐念雨只能撇撇嘴，她又不瞎，當然看得出他是在洗澡，但是別告訴她剛剛那自殘的一幕也是洗澡的其中一環(huán)節(jié)，若是洗澡需要那么兇殘，這世界上還有幾個人愿意洗澡??？

　　“你的背后的是什么？”既然不肯明說，那么她旁敲側(cè)擊一下總行吧。

　　唐念雨雙眸緊盯著曲沐清的后背看，他靠在浴桶邊沿，將那個圖案給完全的遮住，任由她東看西看也看不出點什么，可是就只是驚鴻一瞥，她卻覺得那個圖案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但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胎記?！陛p描淡寫的兩個字，唐念雨卻覺得里面深藏著很多秘密，而這些秘密，曲沐清不清楚，她也不知道。

　　唐念雨坐在地上，看著曲沐清微微閉上雙眼，他似乎很困，眼皮底下有一圈黑，蒼白的臉透著疲倦，墨玉從一旁的矮凳子上跳上來，在浴桶邊沿走著，湊到曲沐清的臉頰聲用臉頰磨蹭著，喵嗚地叫了一聲。

　　那聲音透著許多無奈，燭火盈盈，曲沐清的身影被映在浴桶外圍，只有一顆腦袋，長發(fā)飄散，顯得清冷孤寂，唐念雨覺得一顆心都被揪住，她坐著，不動半分地坐著，突然眼淚便涌了出來，她沒有啜泣，也不是大聲哭叫，只是任著淚水不停地流。

　　似乎感覺到唐念雨那莫名其妙的舉動，曲沐清微微睜開雙眼，側(cè)頭瞥了她一眼，問道：“自殘的是我，我都不哭，你哭得那么起勁做什么？”

　　唐念雨哭得抽了一下，打了個嗝，一雙紅腫的眼睛望著他，他的臉還是那么白，就好像怎么曬都曬不出健康的紅暈，她低著頭，“你不哭，我?guī)湍憧蕖！?p>　　曲沐清的淡然是偽裝的，唐念雨看得一清二楚，自小被遺棄的不滿，周圍人怪異的眼光和監(jiān)獄里無止境的折磨，他用恬淡的笑容將自己的不安和害怕藏起來，不愿意別人看見他的軟弱，他的無能，可他在恨，恨自己的身世，恨自己這個人，所以他想除掉背后的圖案，想脫離曲沐清這個名字，就像以前被小朋友們隔離的她，拼了命想要離開那個家，想要跟那對從來不好好看她一眼的父母脫離關(guān)系。

　　心中一動，有股暖意在心里滋生，曲沐清望著唐念雨，小丫頭哭的鼻子眼睛都紅紅的，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好似被人蹂躪一番，他披著衣衫過來，將她抱住，輕輕摸著她的腦袋。

　　“沒事，我習(xí)慣了?！笔堑?，一百多年的時光，該習(xí)慣的都習(xí)慣了，但是該痛的時候還是痛著，他努力交過不少的朋友，可是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你不哭，我?guī)湍憧?。傻丫頭，你都這么說了，我怎么還能再讓你哭？

　　聽著他這么說，唐念雨更是放聲大哭起來，扯著他松垮垮的衣服，趴在他胸前的大哭。

　　“別哭了，我跟你講個故事?！彼嗣哪?，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哭的那么丑，真是一點都不像他認識的那個丫頭。

　　聽到這話，唐念雨果然不哭了，曲沐清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床上，自己則起身想坐在一旁的軟榻上，可是唐念雨卻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對著他搖搖頭，“你就坐在這兒，哪也別去?！?p>　　“怕我丟了啊?！鼻迩宕蛉さ毓瘟艘幌滤谋穷^。

　　她卻認真地點點頭，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曲沐清望著她，眼里柔和了一片，摟過她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一向冰冷的心有一股暖流在流動，曲沐清覺得鼻頭一酸，真有想哭的沖動。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不知道他們的長相，不知道他們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們在哪里，是否還活著，我只知道從我記事以來，就在牢房里，受各種的盤問和研究……”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唐念雨能感覺到他摟著她的雙手緊了緊，力道有些大，箍著她有些喘不過氣。

　　“監(jiān)獄是個特別的地方，里面有形形色色的犯人，小時候的我以為生活就是那樣子的，每天跟著別的犯人一起勞作，接受大夫的治療和各種盤問，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堆垃圾，心里的恨即使嘴上不說，也會從眼睛里泄露出來，我一開始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茨敲春尬?，后來我慢慢就懂了，恨是會擴散的，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也總有那么一群人在恨著你……”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地似乎在訴說別人的故事，唐念雨聽著有些疼，一種從骨頭里疼出來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