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宗正府丞
八皇子打馬走了幾步便停,在其后,七皇子由一行人帶著,緩緩護送來。
“七哥,怎地不同我一齊?”說這話時,八皇子緊蹙著眉頭,顯然余怒未消。
“來也來也!”
七皇子過來,先是作勢要拱手,中途一頓,又將見禮放下。
前一夜亂象中,他跟前的護衛(wèi)盡數(shù)失散,只得隨著八皇子求活,也因此被夾帶了一路。
七皇子轉(zhuǎn)而訕笑道:“你盡管先行,我只跟上就是了…”
聽七皇子低聲說完,八皇子面上無有表情,復(fù)再走動。
他徑直尋至行伍后方,此時,才叫這位隨從似的七哥駐了馬。
一處老槐樹下,守陵衛(wèi)長黃琦在此癱坐著,眼珠發(fā)散,未有定點。
八皇子下得馬來,先叫幾個與黃琦扇風(fēng)的親信退下,旋即指著黃琦便罵,道:“你這廝竟如此不中用!尚且趟到何時才夠!”
無有動靜。
于是一藍領(lǐng)上前來,揪著領(lǐng)子,照兩個巴掌呼下。
黃琦這才幽幽定了神,扶著樹站起,環(huán)顧一周。
四下中,除卻八皇子等少數(shù)幾人外,余者便是他的親兵,都被藍領(lǐng)護衛(wèi)們遠遠趕開。
“如何了?”黃琦茫然問道。
自有藍領(lǐng)幫八皇子告知黃琦,他昏后的諸事。
聽了方才狀況,黃琦頓時面上大變,慌張道:“此事大壞!”
八皇子道:“自然是大壞!賈璉那混賬領(lǐng)兵去了,你說他救不救得我那兄長?他這一去,叫我該何地自處?”
黃琦急道:“非只是此事!只如何不事先攔下那些神機營中人?便是賈璉要去時,既射了一箭,見了兵勢,何不趁勢擁上?殿下若強要留人,賈璉那廝何敢沖撞天家?且這等神機營中殘卒,又如何是我等的敵手?!”
刀槍若不曾顯露,大事成,任憑賈璉事后如何疑心,只他身上一層官皮壓下,便絕不敢肖想皇家之事。
可惜卻偏偏見了白刃!
又如何就只發(fā)一矢就收手?
黃琦在樹下踱步來回,終仰起頭來,色厲膽薄出聲道:“賈璉躲過冷箭之時,心中必然便已認定昨夜帝陵之火是我等犯下!應(yīng)當(dāng)就地格殺了此獠才是??!”
八皇子緊咬牙關(guān)聽完,靜默不及片刻,又復(fù)怒道:“此事莫非是應(yīng)當(dāng)我去做下?你是死人不成!說來頭頭是道,如何那時卻不見你出面去做!”
這話黃琦不能爭辯,一時無言。
行伍停留在槐樹外半響,八皇子與黃琦相看兩厭間,到底是有了決斷。
此處行伍再動,由黃琦指揮,也徑直奔西面而來……
話說這頭。
賈璉將神機營士卒扯出盡數(shù)向西,路上其暗暗細數(shù),手下人有百五十出頭,已是三屯之?dāng)?shù)。
只是奔波了一夜,個個疲憊,無可言說。
賈璉對此也是心知,只是太子說來近在眼前,這次卻不好再放過此些人。
行不過二里,便見一條溪流,兩岸處一片狼藉,散落有殘衣爛體。
賈璉正要沿著痕跡過岸時,有幾人先行打水草中躍出。
領(lǐng)頭的是一身著官袍的老者,懷中還抱著個似錘似殳的禮器,見了隊伍,一路高聲過來。
“賈璉都司!”
隊伍因此稍停,賈璉打馬向前,迎住這人。
老者身上官服是件孔雀袍,應(yīng)當(dāng)是落難的三品上官。只是賈璉雖看著這人臉熟,卻不認得。
賈璉過來未有下馬,只先問道:“老大人如何識得我?”
那人道:“某忝列宗正府丞,祀時見過都司巡山。你雖不識得我,但說來我與你家還有親嘞!勞煩搭救則個。”
賈璉道:“此事好說,只是府丞大人可知太子在何處?”
說著,賈璉向后招手,勻出一馬,教這人坐著跟上。
這人連忙攀上馬背,顫顫巍巍騎乘著,將太子之事道來。
是夜,宗正府一干官員正是在太子中營安息,亂象一起,他便隨著太子奔逃到了此處。
太子座駕沿路被陵奴沖擊,這位宗正府丞在此離散后,便和一些同僚躲在水草中茍活,直到遠遠見賈璉一行建制人馬過來,方才露頭出來。
賈璉聽完,轉(zhuǎn)看向水草中跑出的其余幾人。
有一馬夫,戰(zhàn)戰(zhàn)兢兢;有一有筆貼式,畏首畏尾;有二宗正屬官,齊聲稱慘,求一坐騎。
賈璉從八皇子手中好不容易搶出這些人來,乘馬就再沒有多了,只勉強又分出一騎,叫兩名宗正府屬官共騎著。
至于另外兩人,教沿途行走著跟隨。
那宗正府丞見賈璉轉(zhuǎn)眼便安排妥當(dāng),在旁低聲道:“老夫在水草中看得分明,有一股賊兵銜尾而來,打殺不停,若無此些賊兵,太子何必逃至此地。”
賈璉點頭,這事已經(jīng)了然,只管叫他指明方位。
宗正府丞道:“你莫要領(lǐng)人再往西過河,只管逆流向上走…”
賈璉立時狐疑回頭。
一路往西了,如何又要換了方位?只看此處殘骸排列,太子隊伍明明是渡河去了!
他看說這話的宗正府丞面皮,思及其有無可疑之處。
宗正府丞道:“你只管往上游尋就是,須知此面方是臨近本處縣城,我見得分明,太子正是棄了座駕朝此處過去?!?p> 賈璉道:“棄了座駕?莫非是太子白龍魚服而走?”
“正是如此!”
賈璉復(fù)又看向此處幸存的其余幾人,道:“你等可見太子棄了座駕?”
宗正府一屬官拱手,略帶遲疑道:“亂中隱約間,太子殿下確系是離了車輦,只不曾見去了何處?!?p> 這般說來,倒是與宗正府丞之言極似。
當(dāng)下,賈璉也是將心一橫,即按照宗正府丞指引,率兵順著河岸逆流朝上。
這一走,就是一盞茶的時間。
滿地的狼藉漸漸消了,只聽得徐徐流水聲在耳,帝陵外美青山在懷。至于所謂太子行伍,卻連根馬毛都不曾見到。
“許是走岔了路罷…”見賈璉在馬上看來,宗正府丞擦起額間汗水,未幾,又建議道:“不若再往前行幾里?許是太子已安然整頓了…”
賈璉不答,只握著一手緊握韁繩,另一手揮斥馬鞭,即刻傳令全軍回返。
唯恐失了沿途蹤跡,賈璉將人盡數(shù)帶回溪流見宗正府丞的原處,再號令手下神機營士卒涉水過河。
一洼溪道而已,并不難渡,只是一去一回,空耗費了許多時間。
待賈璉居中過了河時,恍惚回頭,見身后有了一路煙塵追來。
這群行伍如賈璉一般,亂糟糟沒有旗號,但賈璉卻一眼就識得,正是分散不久的八皇子守陵衛(wèi)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