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賈母召宴榮國府,賈璉對質(zhì)王熙鳳
賈璉當(dāng)先大步到了門口,見興兒還捂著半張臉跪著,不免瞪了打人的豐兒一眼。
豐兒一句話不說,只低眉順眼的跪下。
“今天跪明天跪,又見你不欠我,跪起來有個鳥用?”
若要發(fā)作,倒是顯得自己還在拿人出氣。
之時看著兩人跪著只覺得煩躁,賈璉錘了自個額頭兩下,才說道:“興兒你下去歇著,明個我拿銀子給你養(yǎng)傷?!?p> 興兒支支吾吾的應(yīng)了,捂著臉下去不提。
賈璉回頭看了王熙鳳一眼,隨后自個大步往賈母那邊走,竟是不等了。
未幾,兩人前后到了賈母這邊,鴛鴦完成了請人的差事,自個回賈母身后侍立。
賈璉這時到了后,才恍然發(fā)現(xiàn)今夜卻好似過年一般,榮國府上下的人竟然在賈母這邊聚齊了。
眾人各自落座,都拿眼來打量進(jìn)來的賈璉和王熙鳳。
大老爺賈赦在賈母左手邊肆意坐著,眼神神游,旁邊站著繼室邢夫人。
二姑娘迎春坐在右側(cè)簾內(nèi)的一個小桌,偷偷朝這邊張望。
還有賈赦庶出的二子,一向在府中少有人記起的賈琮,坐在邊上靠門窗一桌,目光低垂。。
二老爺賈政在賈母右手邊端坐著,看賈璉道目光帶著幾分審視。旁邊的王夫人一樣站著,和邢夫人在伺候賈母。
二房下面長子賈珠早逝,其妻李紈挨著王夫人站著,李紈兒子賈蘭在不遠(yuǎn)處賈琮一桌。
二房的大姐賈元春同庶出的賈探春,這時則都在和迎春一桌坐著,都是靜默。
至于賈寶玉,則是在賈母懷中賴著,他佩在腰間的通靈寶玉,此時發(fā)著瑩瑩光芒。
這光芒照在進(jìn)屋來的賈璉面上,他茫然看了通靈寶玉一眼,只是再去尋是,那光芒卻不見了。
最后是賈政庶出的三子賈環(huán),他同賈探春同為賈政的妾室趙姨娘所出。趙姨娘身份低下,所以今日未有來此處。賈環(huán)則是在賈琮、賈蘭那一桌,正望著這處發(fā)笑。
如今榮國府主子齊聚。
二老爺賈政怪賈璉不守規(guī)矩,大老爺賈赦恨賈璉給他丟臉,各自都有話說。
不過既然賈母在此,便須得由她先開口。
見賈璉和王熙鳳跟兩個悶葫蘆似的,請安后都不開口,賈母便將他們兩人都喚到身前來。
先要發(fā)作賈璉。
賈母道:“你倒是也還知道回來?早上將自家的人竟打傷了數(shù)十,別說我家是從無依勢仗貴,霸道欺人的事,就是天底下又哪里有過這養(yǎng)的道理、這樣的事?都怪往日你老子由著你胡作非為!”
賈赦聽得這話,正要反駁。
不過賈母理都不理,只再說道:“如今也莫叫別人說我蠻橫,此刻叫你說出個好歹來,若說不出,你受頓家法,去東府祠堂里面跪兩天,請祖宗們問一問你,你動手打人什么是學(xué)得規(guī)矩。”
賈母說完,摟著寶玉嘆道:“都這樣不成器,日后府里都交給你們手上,要是敗了基業(yè),就是我的罪過?!?p> 賈母聲音不大,但也被大老爺賈赫聽到。
自個無故被罵,賈赦不敢同賈母發(fā)作,只冷哼一聲,看著賈璉心中暗罵:“這畜生東西……”
賈璉哪里愿受這家法,真要去對著幾塊破牌位跪兩天,怕是出來后人不傻也呆了,正和賈母的心意。
鳳姐兒的事先放到一邊,賈璉素來是知曉老太太疼愛孫輩的。
此時聽得賈母發(fā)作了,他個性雖直,但也非是愚笨不知變通的人,腦筋一轉(zhuǎn),當(dāng)下不再冷著臉,尋出理來。
“今早是蒙北靜王爺相約,所以俺才出門的急了,而一干蠢物又只顧來攔我,不說是老祖宗的命令,若早說了,我定然來同老祖宗說清,也就是了?!?p> “北靜王府?”
賈母聞?wù)f一愣,她身后的鴛鴦上前,在賈母耳邊說了一遭。
興兒是在何處把賈璉找回來的,鴛鴦方才已經(jīng)打探清楚了。
賈母聽著皺了眉頭,有些不滿:“待我哪天同北靜太妃見面時,我當(dāng)真會問的。若有假,你拿這話來哄騙我,就比原本的事還要嚴(yán)重得多,真該叫人給你打棍子,不能留情。”
反正如今禍?zhǔn)讌怯煤蜅钪径家呀?jīng)趕出去了,賈母將此事揭過,暫且不提,留著日后發(fā)作。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本就是正等著,又經(jīng)過方才南北夾道里賈璉拿著門板這么一鬧,榮國府中上上下下都聽到了風(fēng)聲,知道賈璉和王熙鳳怕是夫妻不合。
這事本不應(yīng)該。
不論是賈母還是王夫人,都是知道賈璉同王熙鳳打小就要好的,如今順勢成了婚,本來該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怎么反倒是不合了?
賈母、王夫人,以及做樣子的邢夫人,一時都是拿話來問王熙鳳,想著把話說開了,免得擾得家宅不寧。
他兩個怎么說都是管家的夫妻,鬧成這樣算什么事。
王熙鳳對著賈母微微躬身,當(dāng)面抹了眼淚,然后才望著賈璉冷笑。
“還不是璉二他,從年前住著書房到現(xiàn)在,當(dāng)真是拿我當(dāng)仇人看!”
王熙鳳原本以為自己聽了賈母的話,放下身段百般服軟,甜言蜜語哄著,賈璉也該回屋了。
不料今日吳用同楊志被趕出府后,賈璉竟然也二話不說就打?qū)⒊鋈ィ瑴喨粵]有顧及到她半點。
成婚至今,鳳姐兒都記不清是有幾日未曾獨守空房。
今日既是怨怒挽回賈璉的謀劃成空,也是她看得明白,所以幾乎心如死灰了。
往日的情誼竟然全然不見,成婚了倒比不上沒成婚時?
但凡那時賈璉肯聽鳳姐兒說一句,而不是立刻動手打人,沖出府去。
鳳姐兒也不至于哀傷至此。
賈璉見賈母看來,忙是道:“我如今要用心武功,再有說,最早還不是鳳姐兒把我氣出走的不是?”
王熙鳳任由眼淚流淌,回道:“我氣你,不已經(jīng)是同你賠了不是么!看樣我到底是未有說錯,你是真?zhèn)€小氣?!?p> 這話叫賈璉幾乎氣到發(fā)笑,道:“我小氣?誰家賠不是的人鼻子是翹到天上的,叫我伸手去撈都撈不到哩?!?p> 賈璉夫妻兩人一時旁若無人的說著,教一旁同樣是站著的王夫人忍不住了,過來拉著鳳姐兒。
“先別說了,到底是長輩跟前,哪里是你們放肆的地方?!?p> 一邊說著,王夫人幫鳳姐兒擦去淚水。
賈璉夫妻是大房的人,但邢夫人在底下還好,賈母面前卻一向是個尷尬說不上話的。
這時見王夫人先出來說了,刑夫人便收回了原本的話,也出來拉著鳳姐兒規(guī)勸。
鳳姐兒因此收了聲,賈璉見狀,便也是停了。
賈母看這亂劇已經(jīng)是捂了額頭,叫鴛鴦拿東西來墊著躺下。
這叫什么事?從來只聽說府中的爺們管不住自己四處尋歡,害得妻子捏酸吃醋發(fā)作的,沒想到還有因太能管得住自己,從而鬧將起來的。
雖然是這般年紀(jì),但賈母卻當(dāng)真不懂鳳姐兒和賈璉從小相伴出來的情誼。
“你們也真是不叫人省心,全怪我往日寵壞了你們,你們就有了依仗。”
最終賈母只拍了板,將兩人各打五十大板,呵斥道:那屋子拆了就拆了,什么裝模作樣的書房不要了就好。我們這般的人家,何必非去跟讀書人搶功名,璉二要是真想上進(jìn)了,來西路這邊重新挑一間作外書房,也學(xué)著你二老爺?shù)氖?。?p> “鳳辣子回去給璉二認(rèn)個錯,請他回屋。左右不過是那兩個通房鬧起來的罷了,她們都是我早年的丫鬟,哪里是不知分寸的人?不準(zhǔn)你兩人再分房鬧下去,好好的日子不過,平白惹了多少笑話?”
賈母說了一通,場間人都靜靜聽了,不敢打攪。
見璉二和王熙鳳兩人都低著頭,看模樣是服了,賈母才滿意。
這時,眼看事情好似要落幕,人前忽的傳來一陣嗔怪聲:“璉二哥也真是個大煞風(fēng)情的,留著風(fēng)姐姐這般的好人守著空屋。要是還戀著鳳姐姐半點,就不該是這樣,惹下多少淚來?!?p> 賈璉聽這話生疏,抬眼來看,正是在賈母懷中的賈寶玉嘟嘴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