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滴……嗒。
一滴粘稠的血墜落在地,破舊的木屋墻壁上晃過陰森樹影,月光淡淡地從縫隙中散落,照在木屋小床上昏迷的謝淵身上,周圍靜得只能聽見他低淺的呼吸聲。
窗戶上的玻璃已經破碎了,留下了一點點危險的碎茬兒鑲嵌在邊框中,靜謐與疼痛占據了謝淵全部的感官,他的手腕搭在床邊,手指被液體染紅,輕輕顫動間,又一滴血順著指尖滴落下來。
好疼……
謝淵的睫毛也開始顫動,處于意識回籠的邊緣,最先復蘇的是他的聽覺,一個女人的聲音混在不成調的小曲中,隱隱約約,若即若離,讓他仿佛飄在虛空中的意識逐漸有了重量。
誰在哼歌?
當他下意識開始思考,腦細胞重新活躍,便瞬間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噩夢般的心悸感促使他猛地睜開眼睛,所有朦朧的感覺如海嘯一樣席卷而來,寒冷、潮濕、粘膩和劇痛接踵而至。
他眼中的焦距重塑,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中,屋子里有著淡淡的霉味,身下的床板堅硬而冰冷,正對著的天花板上黑漆漆一片,卻漏了幾個破洞,竟然是如今很少見的茅草頂。
女人哼歌的調子也清晰了不少,詭異的小調沒什么規(guī)律,更像是興起之后便隨意發(fā)出點什么聲音,配合上可以從破碎的窗子外看見的重重樹影和黑色的天空,顯得尤為蹊蹺。
她好像就在屋外徘徊……或許就在木屋的門邊?謝淵想。
“咚咚咚?!?p> 一陣急促的敲動聲傳來,謝淵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他很快聽出這不是敲門,而是有人拿著鈍器在門口敲什么東西。
就在這時,一陣劇痛從他腹部傳來,盡管他反應極快地壓制了咳嗽的欲望,仍不可抑制地漏出了一聲難受的短音,喉嚨里的腥甜味道剎那間往上翻涌,他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將血液和不適感都吞了回去,然后凝神傾聽。
還好,有沉悶的敲動聲作為掩飾,外面的女人似乎并沒有發(fā)現他的動靜,不一會兒安靜下來,她甚至有哼著歌逐漸遠離木屋的趨勢。
很奇怪,謝淵想。
他剛剛醒來,不知道自己在哪、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也尚且沒有搞清楚身上有多少地方受了傷,但他本能地感覺到,在這個一切都是未知的新環(huán)境中,門外的女人才是最有危險性的。
對她的警惕甚至蓋過了觀察四周和自身的優(yōu)先級,直到確定這女人逐漸往遠處走去,謝淵才微微放松繃緊的身體,眨了眨眼。
“綁架?還是又遇到了奇怪的事……”他用低到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自語,然后抬起了手。
從醒來開始他就覺得手上觸感有些不對。
偏過頭,將手湊到月光和雙眼之間,他那雙通常會讓人覺得有些畏懼、感到過于冰冷的眼睛微微瞇起,借著微弱的光芒,看清了手上的情況。
全都是血。
暗紅的血液布滿了他整個手部皮膚,場景看起來十分可怖。
謝淵面無表情地握拳,又放開,從神經反饋中確認這些血不是由于手受傷而造成的。
他的腹部在一陣一陣的疼痛中幾乎痙攣,謝淵低下頭去,終于開始在意腹部的傷口,他用胳膊撐著坐了起來,先檢查了一下衣服,白天穿的工裝褲和運動鞋還好好的,上面的襯衫扣子卻全部被解開,一卷包扎潦草的繃帶纏在他的腰上,緊緊的束縛著他的肌肉。
“腹部受傷,活動時能感覺到針線的拉拽,應該出現了切口,并且被草率縫合過?!敝x淵用較為干凈的左手摸了摸繃帶,并沒有往外滲血,情況還不算太糟糕。
但他緊接著頓了頓:“腹腔里面有一股擠壓感……是有人往我肚子里塞了東西然后縫合的嗎?”
他瞬間想到了剛才那個未曾謀面,但調子久久不散的女人。
“……”謝淵依舊沒什么表情,盡管檢查出了身體的異樣,也依舊看不到多余的情緒,仿佛感受不到驚恐、焦慮和畏懼。
他梳理著發(fā)生的事,自己好像只是莫名其妙昏迷,再睜眼就從白天變成了黑夜,而且他還被一個疑似綁架犯的女人留在了木屋里,腹腔中被塞入了未知物品,現在更是要想想怎么才能搞清楚自身所在位置,并且逃到一個存在順風車這類逃脫工具的公路上。
“麻煩死了。”輕嗤一聲,謝淵翻身下床,一手扶著腹部,一手隨意在敞著的白襯衫上擦了擦血,鞋底踩過地上的血跡,他謹慎地探頭往窗外看了一眼。
木屋外有一條狹窄的泥土路,望不到頭,兩側都是參差的樹木,深春,樹下的落葉并不多,稀疏又零散地在泥土上鋪了一層。
看到這環(huán)境,謝淵眼中的冷冽稍緩。
這地方他認識,市郊,仄林。
白天,他就是受發(fā)小委托,找發(fā)小在仄林拍攝稀缺植物昆蟲的攝影師表姐,所以獨自進入仄林。
因為那個表姐是個工作狂,常常一消失就是一兩個月,還不接外界消息,導致他發(fā)小柳巷想找人也打不通電話。
他和發(fā)小都是市里大學的大四生,快畢業(yè)了,恰巧發(fā)小今天臨時有事,就拜托他往仄林走一趟,謝淵中午進入仄林,后續(xù)的記憶有些模糊,就像有些人做了夢,醒來卻只依稀記得一點點畫面,對內容一無所知一樣。
他再醒來就是在這里。
看來,自己并沒有被轉移得很遠。
想到自己其實是來仄林找人的,謝淵抿了抿嘴唇,試著在小小的屋里到處走了走,他的手機原本放在褲子口袋中,現在已經不翼而飛,如果是那個女人拿走的,手機還有保住的可能。
或許被藏起來了。
畢竟正常人傷成他這個樣子,要么癱在床上因為劇痛無法動彈,要么大概率抓緊時間逃跑,應該很少會有人像他這樣還有精力和膽子去找自己的手機。
但也有可能被那女人帶著扔到了林子里,這樣就很麻煩了,謝淵覺得自己的手機還挺貴重的,重新買一部加上辦卡,會耗費他很多錢。
他將會付出另外的價錢……這不能忍。
謝淵盡量小聲地將屋子翻了一遍,其實這個木屋里能藏東西的地方也不多——床下、枕頭下、破損的木柜抽屜里、角落里的雜物堆,以及另一個角落里,用竹子編成的胖圓筐中。
木屋的地面有很多雜亂腳印,謝淵一看就知道都是他的,但大多數腳印不屬于昏迷醒來的他,只可能是他昏迷前留下來的,那段記憶沒有了,或許需要緩一緩才能突破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回憶起來。
他翻翻找找,不小心碰到了雜物的一角,“彭”的一聲,一把染血的柴刀從靠墻而立變成了躺平。
柴刀刀口出現了鋸齒,還有點卷刃,上面的血跡有深有淺,有些地方甚至接近于黑色,不知道究竟使用了多久。
謝淵觀察了一下,心中暗想,這應該是那個女人的東西,她用這把刀砍過什么?我腹部的傷口不會是這把刀弄出來的吧,細菌會不會感染?
暫時先讓柴刀這么躺著,謝淵將手伸到竹筐中的時候,摸到了一個圓圓的東西,一瞬間,“人頭”這個詞匯閃過他的腦海。
于是謝淵將那東西扯了出來。
嘖……雖然是人頭大小,但終究不是人頭,是個白白的圓燈籠,摸著也不像是人皮的,只是一種不好破壞的輕紗。
白色輕紗上用毛筆寫著一個紅色的“死”字,顏料在干涸過程中有些許下墜,導致字體走恐怖風,看著不太吉利。
晃了晃燈籠,謝淵玩了兩秒就把東西放到一邊,繼續(xù)往筐里看。
在竹筐底部,整整齊齊排列著許多拳頭大小的木塞罐子,罐子上的紋路看不清楚,隔著塞子,有一股奇異的香味散發(fā)出來。
沒有手機,還是不浪費時間了……謝淵不認為以自己現在的狀態(tài)應該順走一只罐子帶回去研究。
他扭頭繼續(xù)翻找,一邊找一邊留心注意屋外的動靜,免得那個女人回來他沒發(fā)現。
幸運的是,他在木柜最下層的抽屜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機,連屏幕都沒有碎,鎖屏上顯示現在是零點二十分,指紋解鎖之后,手機顯示還有48%的電量,緊接著滿格的信號也映入謝淵眼簾。
謝淵沒有多高興,而是有些猶疑地點開了微信,最上方的聊天記錄就停留在晚上十點多的時候,而上一條有回復的微信是下午三點,他的發(fā)小柳巷給他發(fā)了一條消息,詢問他到哪里了。
他的回復一貫的簡潔:仄林。
下面都是柳巷接著發(fā)來的問候。
“這么快啊。”
“我表姐住得比較偏僻,你要是找不到就問我?!?p> “你是不知道,這個教授的講座一點意思都沒有,表演系得聽就算了,我一個導演系為什么要來湊熱鬧?有這個時間我好好完善一下我的畢業(yè)作業(yè)不好么……”
……
“大佬你干嘛呢?謝淵?謝哥?”
“不是,雖然你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回消息,但直接無視我是不是就有點牲口了,你理理我啊。”
這些信息從三點貫徹到九點,終于停歇了一會兒,十點多,柳巷發(fā)來了最后一條消息。
“你不會出事了吧,還不回來?仄林離我們學校也沒那么遠,你爬都爬一個來回了,十分鐘內再不回我,我就去找你了?!?p> 再之后,聊天記錄里一片寂靜。
謝淵嘴角勾了勾,但轉瞬間就恢復了那副沉仄的表情,他將聊天記錄向上滑動,也能看見他和柳巷之前的部分對話,謝淵將目光停留在柳巷因為周五下午臨時多了一節(jié)講座要聽,所以拜托他這個沒課的人幫忙去仄林給表姐傳話的消息上,凝視了五六秒,然后在打字框里輸入“受傷,想辦法定位我,來救”幾個字。
他抱著嘗試的心態(tài)發(fā)送了出去,消息前面轉著個透明的圈圈,最終變成了一個紅色感嘆號。
“還真發(fā)不出去?!敝x淵對此有些隱約的預感,因為醒來后的一切處處透著詭異,和一般的綁架并不相似。
他看看滿格的信號,又打了個電話過去,聽筒里傳來沒有感情的女性電子音,撥不通的理由是“不在服務區(qū)”。
他的微信里一個群都沒有,聊過天的也沒幾個,此刻很難確定究竟是信息雙面中斷,還是他單方面發(fā)不出求救。
就在謝淵將手機塞入褲子口袋,撿起地上柴刀當作武器,打算就這么先離開木屋的時候,哼唱的調子又出現在了他的耳膜上。
謝淵瞳孔一縮,迅速在窗邊瞄了一眼,狹窄泥路的盡頭隱約出現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
女人長及腰部的頭發(fā)半遮面,面容不清,手里提著一盞紅燈籠,紅光映在裙子上,一時間竟分不清這究竟是白裙,還是血裙。
最重要的是,謝淵從這個角度看去,能看到女人裙子下方那雙紅繡鞋的鞋背。
這意味著……
這女人,是飄過來的。
這是個鬼吧。
他握著柴刀的手指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白,恰在這時,手機里又出現了新消息。
一個陌生號碼一連發(fā)來好幾條短信,上面寫著:
【你因為距離過近被卷入怪談游戲,目前身份是受害者。】
【給受害者的唯一提示——此刻你應該放下刀,躺回床上,裝作沒有醒過來的樣子?!?p> 【怪談是不會被殺死的,你殺不了她?!?p> 【不用太恐懼,有玩家會來援救受害者。】
怪談……游戲?
是誰在這個時候精準地發(fā)來消息?就好像一直在注視著他一樣。
謝淵眉頭皺了一下,反應了一秒,腦海中閃過女人飄著的身影和垂直于地面的紅繡鞋,他目光一顫,忍著腹部傳來的痛感,麻利地把翻亂的東西放回原位,甚至把手機也放回柜子里。
這么做耗費了一點時間,他略長的黑色碎發(fā)凌亂地蓋在額前,像一具尸體似的躺了回去,還認真地把手搭到床邊,完美復制。
躺在到處都是血痕的木板床上,閉著眼睛的謝淵看起來少了幾分攻擊性,使他年輕而優(yōu)越的皮相的沖擊力被放大,如果固定一個方框,那就是不用調整的靈異雜志封面。
有些無法回溯的細節(jié),比如地上雜亂腳印變得更加雜亂,以及他為了擦手而染上更多血跡的白襯衫,謝淵也無法復原,所以沒有糾結。
鬼不太會在意細節(jié),對吧。
閉著眼睛,謝淵默默地想。
反正他以前見過的鬼都不注重細節(jié)。
……
……
作者ps:前排避雷,正文主角無cp,一些配角有自身感情線。
和諧看書,莫要引戰(zhàn)~
感謝閱讀,祝各位生活順心,看書愉快(? ̄?? ̄??)??
貪狼入命
前排避雷,正文主角無cp,一些配角有自身感情線。 和諧看書,發(fā)言莫要戾氣太重哦~正常建議我會聽取,罵人和發(fā)泄負面情緒過重,不實言論引導引戰(zhàn)會刪除喲! 已內簽,歡迎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