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半夜,子嬰也沒有吐出半個字,我無奈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使出最后一招,“罷了,明日去找啞巴,再揍他一頓估計就說了?!?p> 他半晌沒有說話,我倒按捺不住回頭去看他,只見他眸色深沉,幽幽道:“你既這么在意他的行蹤,為何又要大張旗鼓的逃婚?”
…………
我有些被噎住了,頓了一下,只好解開繩子放他走。
臨走時,他牽著兩匹馬在門口停頓,回頭定定看著我,
“我知道你是誰。”
他走后,我在院子里坐立不安,抓心撓肝的,像是有一萬只細小蟲子在啃食著我全身的每一寸,連頭發(fā)絲兒也不放過。
仿佛這些日子所逃避的東西都被擺上了明面。無數(shù)張相識的臉在我腦海中不停的咆哮著。
啞巴留在地上的字跡清晰可見,我蹲在地上看了許久,直到了后半夜,才拿掃帚掃平了。
經(jīng)此事后,我越來越焦躁,常常在海棠樹下來回踱步,干什么都不得勁兒,脾氣也是暴躁的厲害。
有個老婦人來看診時多叨叨了幾句,我便暗自里給她下了幾味猛藥。夜里又睡不著覺,半夜去敲她家的門改了藥方,回去才睡安穩(wěn)了。
第四日我感覺渾身乏力,面色也如餓死鬼一樣,在樹下呆坐了半晌,突然決定回屋梳洗打扮一番,再換個地方住。
買了村東頭老李家的一頭小毛驢崽子,收拾了一點銀錢衣服就出發(fā)了。
路上牽著小毛驢,悠哉悠哉哼著歌,路過一處火紅色的楓樹林,林下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此種景色,倒真怡人。
“哎,你渴不渴呀,喝口水好不好,說不定里面有青魚,你我也可飽餐一頓?!蔽揖局∶H的耳朵問道。
說罷也不顧毛驢反應(yīng),牽著韁繩就往溪邊走。
清涼的水順著食道緩緩滑下去,感覺心里的燥熱也緩解了幾分。
我愜意的瞇起眼睛,打量起這位新伙伴,這小毛驢模樣長得倒還挺周正,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比扶蘇的還長,加上剛出生不久的緣故,還帶著一點奶氣。比子嬰那匹丑馬可是好看多了。
洗了毛發(fā)后,小毛驢更加軟糯可愛,我越看越滿意,“給你起個名字吧?!?p> “叫什么好呢?”正思索時,只見子嬰騎著他那匹丑馬,帶著一路塵土從大路上飛揚而過。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他遠去的方向。
不一會兒他又折了回來,在我對面停下,翻身下馬幾步跳過石澗來到我面前。
“聽說你要走了?”他劈頭蓋臉的問道。
“啊。”我有些無語的回道。
“不行!你不能走。”他一把扯住我的衣袖吼道。
我一把將袖子扯了回來,“有毛病吧你,我走不走關(guān)你什么事兒?”
他卻氣急敗壞了起來,再次扯住了我的衣袖,不依不饒道:“是你惹的禍,你不能不管!”
“你可害死他了,你!你去把他找回來,你不能不管!你不能就這樣走了!”他喋喋不休,言語紊亂道。
我被他拉的一個踉蹌,氣急了也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倒在地。
子嬰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了一個屁股敦兒,他愣了幾秒,轉(zhuǎn)而又抱住了我的腿,嘴里直叫嚷著要我負責(zé)。
見他這幅模樣,我是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強壓了心中的怒火,問他怎么了。
此話一出,子嬰才平緩了一下情緒,帶著一絲哭腔道:“都怨你,放走了那個藥人,他帶著軍隊去郡縣,今晨有探子來報,說他在那個荒村消失了!”
我頓時苦笑不得,“多大點事啊,一個小村莊而已,丟個人去找??!”
“你知道什么!”他突然站起來吼道,唾沫星子噴了我滿臉,我抹了一把臉,用死魚眼睛瞪著他,他也不怕,只繼續(xù)吼道:“那是個鬼村,里面全是怪物!死在里面的術(shù)士不記其數(shù),他是一個人進去的,還有命出來么?”
我又抹了一把臉,好脾氣的道:“到底是誰進里面去了,你倒是說啊?!?p> 此話一出,他倒是嬌羞起來,“是扶蘇?!?p> 我心中一動,但轉(zhuǎn)念一想又道:“他那么精明,怎么會讓自己處于危險當(dāng)中呢。”
“你懂什么?其中亂子大著呢!他連復(fù)國的事情都拋到腦后去了,只身一人,連個幫襯自己的人都找不到。你懂什么?”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懂。你既然那么懂,又為何整日給他添惡心呢?”我反問道。
子嬰頓時沒了氣勢,他扭過頭去囁嚅道,“我又不是因為這個?!?p> 又回過頭來,對我吼道:“總之這一切都怪你啦!”
我哭笑不得,又不好與一個小孩計較,只好答應(yīng)幫他找回扶蘇。
事情商定好后,子嬰回府收拾行李。
郡縣離的又不遠,第二日早晨我們就到了扶蘇安營扎寨的地方。
子嬰罵罵咧咧揪起為首將領(lǐng)的的衣領(lǐng)子就罵了起來。
為首的將領(lǐng)姓蒙,是一個中年大叔,一直默不作聲任憑子嬰羞辱打罵。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就上前制止。蒙將軍這才在子嬰叫罵聲中匯報起情況來。
面前迷蒙一片的是一個死湖,日暮時分,扶蘇帶著一支隊伍前去探查,一共三十人,分別坐了六只船。
臨行一半的時候湖面上突然起了一片大霧,蒙將軍立馬命令人在船頭點燃了與自己身份相對應(yīng)的火把數(shù)目,周圍前后陸陸續(xù)續(xù)都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蒙將軍仔細排查火把數(shù)目后,發(fā)現(xiàn)只有扶蘇所在的那只船沒了蹤跡。
每只船上的將領(lǐng)都急了,發(fā)了瘋似的尋找,直到霧氣散去,都沒有找到扶蘇的蹤跡。
扶蘇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四周濃霧彌漫,我坐在一塊巨石上,相隔不到一丈的地方只能聽見子嬰的叫罵聲,卻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我還想再問幾個問題,就上前一腳踹翻了子嬰,低聲吼了一句:“閉嘴!吵死了?!?p> 子嬰敢怒不敢言,只氣憤的轉(zhuǎn)過身去,蒙將軍這才得了空閑。
“扶蘇來此處的目的是什么?湖面下是有什么東西嗎?”我問。
蒙將軍略微思量一番后小心的看向了子嬰,子嬰沒好氣的道:“別看我,這位差點成了你們家大夫人,有事問她。”
蒙將軍大吃一驚,小心的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否認,連忙下跪叫夫人。
我言簡意賅的道:“別跪,我跑了,不是夫人。說正事吧。”
眾人面面相覷,蒙將軍緩緩道來:“公子是要翻過對面那座山,山后是一個荒廢了的村莊。”
此時霧氣已經(jīng)緩緩?fù)柿讼氯?,湖對面是斷崖式的山巒,沒有點功夫是攀不過去的。我納悶道:“不可以繞路嗎?”
蒙將軍面露難色,“自那年天降妖石后,那村莊周圍就長出了許多通天綠植,將所有的路都圍了個水泄不通。若要重新開路,許得耗費兩月時間?!?p> “妖石?”我不由驚道。傳聞秦皇晚年的時候得了一塊天外圣石,是現(xiàn)在耿將軍口里的妖石嗎?
也不等我再盤問,子嬰已經(jīng)選好了一個小舟,叫嚷著要我上船。
正午時候,陽光很是刺眼,加上湖面反射,叫人睜不開眼睛,子嬰催促著兩個小兵劃船,我用手掩了眼睛。
小船很快駛到了對面斷崖處,我聽到他們的呼聲,放下了掩面的手。
一個似人又非人的東西突然映入眼簾,它長了一雙極大的黑眼睛,顴骨凸出,沒有下巴,銀白色的頭發(fā)濕漉漉的披散在肩頭,脖子上長著三道類似于魚鰓的東西,胳膊很短,手指中間還有蹼,上半身趴在船沿上,正幽幽的看著我,我嚇的大叫一聲,一拳朝那東西砸去。
那東西皮膚表面十分滑膩,被打后,轉(zhuǎn)身就鉆入了湖面。
我坐在船尾,其他人都朝著前方坐,誰也不知道那東西是什么時候趴到船上的。
子嬰看著湖面上的漣漪嘲笑我道:“呦,你平時的威風(fēng)都去哪了?竟叫一條魚給嚇到了?!?p> 我心有余悸,“大家小心,水里有怪物!”
“哈哈哈,你這是怕了,給自己找場子呢吧!”子嬰大笑道。
我懶得理他,翻了個白眼就沒有再說話了。
小舟沿著巖壁走了一圈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子嬰又開罵了,嘰嘰呱呱吵的厲害。
我記掛著剛才的怪物,翻身下水,湖水很深,人根本游不到湖底去,我只淺淺的游了一圈后,就浮上水面,在兩個士兵的幫助下,上了船。
夜幕降臨時,我坐在岸邊,見湖水緩緩?fù)柿讼氯?,忽然心中一動。連忙把篝火旁的子嬰拉了起來,蒙將軍又找了兩個壯實伶俐的小伙,一個叫巨頭,一個叫六子的打下手。
再次朝對面山巒斷崖行去。
船行駛到到湖中央時,突然起了大霧。
乳白色的霧氣一團一團的在湖面飄起,很快就將小船吞噬。
“該死!你在哪兒?”子嬰慌慌張張的將手伸了過來。
我一把拍掉,“瞧你這膽子,這么小個船,人能去哪兒?”
“不是!你沒感覺到水下有東西嗎?”子嬰嚷嚷著,幾乎要跳起來。
“小公子莫怕,只是起霧了而已,水下的有可能是魚?!泵蓪④娔托慕o子嬰寬心。
“蒙將軍,這種情況,船還能劃到指定的地方去嗎?”我問。
蒙將軍回答說可以,便叫那兩個小伙住了手,自己奪過槳劃了起來。
盲劃一定要兩邊劃船所使出的力量一樣,船才能保持直線行駛。這個要求聽著簡單,但要施行起來就非常困難。誰都保證不了自己劃幾千下槳,兩只手每次使出的力道都能保持一致。
可蒙將軍輕輕松松就做到了??吹缴綆n時,我不由暗自叫了一聲好。
離山巒越近,霧氣越淡。
水位退下去后,去路果然顯現(xiàn),是一個兩人高的黑洞。
我頓時興奮起來,朝那洞口一指,他們四人同時劃起船來。
臨進洞口的時候,我換了個位置,把子嬰和耿將軍趕到了船頭,自己站在了船中央,拔劍做防守狀。
洞里一片漆黑,子嬰點了火把高高舉起。我抬頭朝上方看去,只見頭頂林林總總懸掛著許多鐘乳石。
子嬰笑道:“站著的人可要當(dāng)心啦,當(dāng)心碰頭!”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突然呼嘯而過,火把隨風(fēng)而滅,周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洞穴內(nèi)寒氣逼人,時不時有陰風(fēng)襲來。
六子嚇得一聲怪叫。
與此同時又有東西從我們頭頂帶風(fēng)襲過,我應(yīng)聲而動提劍朝那東西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