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轉過頭,惡狠狠的看著這個下屬:“你是不是傻,咱們不出頭,到時候朝廷問起來,便說知道時人家已經走了,海上又不歸咱們管。你現在跑出去,到時候朝廷問起來,難道你說被人家的火炮嚇住了?”
下屬也知道自己犯了蠢,只要這伙人不在天津惹出事來,到時候自然可以推干凈,但你現在主動出去扛鍋算什么事?
千戶摸了摸下巴,轉過頭又吩咐道:“你,現在過去,看看那些馬如何,聽他們說是三十石糙米便可換得一匹,如果馬好,倒是個賺錢的好路子?!?p> 剛邁出兩步,后面又傳來千戶的聲音:“蠢貨,不要露了自己身份。”
不到一刻鐘,那下屬便喜滋滋的跑了回來:“千戶,那馬不錯,依我看來,最差的也能賣上四五十兩銀子一匹,好一些的賣六七十兩當無問題?!?p> “當真?”
“屬下看馬還是有幾分眼光的,請千戶大人放心?!?p> “既然如此,你們將衛(wèi)所的正丁都叫來幫忙,去我倉庫里推糧食,咱們先換三十匹回來看看。”
千戶官的人力物力當然不是那些窮鬼能比的,加上城中其它人推糧食的車,一時間通往碼頭的全是各種車輛,上面裝滿了糧食袋,只為了盡快換到自己相中的牛馬。
這么大的生意,千戶大人當然要親自出面了,反正他穿著便服,還戴著帽子,也不怕人認出來。
手下在那邊交糧食,他就在這邊看馬,簡直是越看越歡喜,心中將自己看上的馬先記住,再轉頭看對方守著馬的軍士,卻是暗自心驚。
一個個牛高馬大,體格壯實,眼神冷咧,一看就是真刀實槍跟人干過的,身上血腥味都還沒有干。
再看看他們背后的槍,槍管烏黑發(fā)亮,光滑圓潤,朝廷火器局造的那些,跟人家的拿出來比都不好意思。
“娘的,這是誰家的兵,真舍得下本錢啊,光是這身肉,不是頓頓飽飯,加三天一練根本練不出來吧?!?p> 千戶暗自嘀咕,心里在慶幸這些家伙沒找麻煩,不然就憑自己手下那些只剩一把骨頭的家伙,怕是被人一腳就踹死了。
那邊人手充足,糧食稱起來也快,對方似乎根本不太在意多點少點,糧食也只是打開隨便檢查一眼,所以千戶很快就拿到了他盯著的三十匹馬。
一邊帶著人牽著馬往家趕,一邊還吩咐親兵:“你帶人,去通知城里的各位老爺們,讓他們都來換馬,這種好事,不能讓我一人得了?!?p> 能在天津港這種位置做個千戶的,腦子就是比別人轉得快。
他換馬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牛換走不少,都是城里一些百姓家來換的,但馬這種東西一般人家可換不起,那些大戶人家熟悉的狗腿子,到現在為止也沒出現,想必是有家產的都怕這種來路不明的強人,在家組織人手準備看家護院呢。
千戶讓人送信,一來可以盡快將雷老虎的牛馬讓人換走,好送走這位瘟神;二來可以讓這些大戶們安心,順便送他們一個便宜人情。
得了千戶的消息,那些大戶也將信將疑的派人來碼頭看過,然后開始組織人手換牛換馬。
白撿的錢誰都愛賺,整個天津衛(wèi)拿個兩三千噸糧食出來還是毫無壓力的,僅僅兩天時間,雷老虎帶過來的兩千頭畜生便被人換得一干二凈。
而這些人也沒有食言,碼頭上的牛馬一換完,馬上便揚帆起航,連多看一眼天津衛(wèi)的興趣都沒有。
笑話,這個時代的天津,就是一個小破土墻圍子,跟南京比起來都是個鄉(xiāng)下地方,如何讓后世看慣燈紅酒綠的雷老虎有興趣。
雷老虎沒興趣,自然也就代表其它人想看都看不成,趕緊回遼東才是正理,還不知道魏安國那里壓力有多大。
魏安國有個屁的壓力,豪格送往盛京的求援信,被黃臺吉撕得粉碎,此時的黃臺吉正在謀劃再去大明的地盤搶劫一番,連糧草,軍械,包括人員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等一聲令下,十萬大軍就會浩浩蕩蕩的南下。
本來以為對方不過兩三千人,雖然有些麻煩,但豪格那里有一萬多人,自己還派出了范學士,不說手到擒來,至少也是個自保無憂。
但現在看來,豪格不僅丟掉了五六千人馬,還將他用得順手的范學士也給弄丟了,最讓人惱火的,他居然就這樣老老實實的將那兩千多叛變的家屬都全部交了出去。
雖然是為了換回勇士們的尸首,黃臺吉也不好在明面上這事批評他,但就是讓他不痛快。
他娘的,咱們入關搶點糧搶點人多辛苦,你這一下子就虧進去一萬多人,真是蠢不可及。
多爾袞站了出來:“正好我們大軍整裝待發(fā),不如直接南下,先去滅了這股來路不明的強人,再轉向向西也不遲?!?p> 話剛出口,就遭到了黃臺吉的反對:“不可,大軍開撥,耗費不小,這伙人只是占了梁房口碼頭,除了從豪格手中搶過去的一些包衣,一無地,二無糧,甚至連營房都是現砍的木頭搭建的,算是一窮二白,那有長城內大明百姓富裕。”
如果他知道雷老虎船艙下面壓著三百多萬兩金銀,或許不會這么想了。
代善也表示了反對:“這伙人五艘大海船就停在海岸不遠處,真打不過了,他們自己來的那些人隨時可以上船,我們耗時耗力,最后說不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上船遠遁?!?p> 多爾袞想了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這伙人雖然討厭,但跟他們打,除了損失折將之外,根本撈不到什么好處,這對現在處于困難時期的大金來說,是很要命的。
這次發(fā)動的十萬大軍里面,有五六萬人是蒙古人,他們跟著大金打仗,就是因為可以搶到金銀物資,讓他們去干這種賠本的買賣,是很傷人心的。
“算了,豪格這次就不參加了,讓他帶著人好好守著梁房口,不讓那些人沖進來搗亂就行,咱們還是按原計劃行事。”
“還有,他來信不是說那五艘船離開了嗎,我估計應該是出去找糧食物資去了,讓豪格多去看看,等船回來,去把范學士接回來?!?p> 這些天被李三五換著花樣折騰的范學士,已經變成了半瘋狀態(tài)。
不管是誰,天天把你泡海里用船拉著,海水一口口的往里嘴里灌,再不就是綁桅桿上拿小火烤腳板心,再不就是吊起來,下面給你燒堆火,腳一伸直就會伸到火里去的那種,持續(xù)個十多天,誰也會半瘋不顛。
可惜的是,現在的他是想死都死不了,身邊隨時都有人看著,不肯吃飯就用根牛皮管插到喉嚨里直接給你灌肉粥,反正在李三五出師之前,這位范學士都要保證健康狀態(tài)。
“少爺,你終于回來了?!?p> 看到雷老虎,魏安國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這段時間真是壓力山大,不是對面的豪格給的,而是被這營地中的嘴巴給急的。
雷老虎走的時候,糧食就只能撐個把月了,眼看著雷老虎一天沒回來,他嘴巴上的水泡就要大兩分。
這鬼地方,除了背后的沙子和海水,真是連草都沒得啃。
對面豪格有騎兵這一條,就將他出營的希望全部打破了。
這些天他每天一起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糧倉還有多少存糧,在雷老虎回來之前三天,他都開始減少勞工和家屬們的供應,將他們的每日兩干一稀,改成了一干一稀,就是希望能多撐兩天。
有時候一邊數糧食,一邊也在暗暗埋怨雷老虎,這家伙分明是什么都不懂,直接上來就選了這么塊絕地做營地,將這營地中的萬把人的小命全部寄托在那些船上,萬一海上有個大風大浪,這岸上的這些人都要跟他陪葬。
雷老虎表示你想得很對,我都死了,我還管這個世界爛成什么樣子,反正整個華夏歷史上,每個朝代末期都是爛得讓人無法直視,不差這萬把人了。
拍了拍魏安國的手臂:“放心,這次回來,我?guī)Я俗銐虻募Z食,夠咱們這些人吃到年底了?!?p> 笑話,雷少爺的船已經裝得要將那些臨時家丁趕到甲板上睡覺了,底氣足得很。
“豪格居然這么老實?”
聽完魏安國對近段時間情況的報告,雷老虎也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對,可能是咱們的火炮把他們打出陰影來了,除了偶爾派個使者來咱們營中要范學士之外,其它時候就在營地呆著,連咱們晚上騷擾都懶得管了?!?p> 現在正是七月,每年最熱的時候,雷老虎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摸了摸下巴:“從明天起,讓特戰(zhàn)連派一個班,前出兩百里,盯緊韃子后方的動靜。
明天我就動身,趕緊回去一趟,除了將大伙的銀子送回去,還要給咱們補充點彈藥,防備著韃子騰出手來,直接傾巢而出殺向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