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要求很簡單,將他那一成二的股子讓出來,再賠償我們?nèi)?,以補(bǔ)配方泄露之損失?!?p> 伍正真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番話,卻差點將雷富貴和老馬氣得嘎過去。
他們活了三十多年,對這世道的黑暗已是深有體會,自以為見識過這世間多數(shù)無恥之徒,卻也沒想到有人會無恥到如此地步。
配方明明是因為他們自己管理不嚴(yán),被人挖走了窯口師傅導(dǎo)致的泄露,這等人不敢去找那兩位候爺?shù)穆闊?,卻回過頭來欺壓雷家這等無明面上后臺的商戶人家。
本來雷富貴想的是息事寧人,畢竟他自己可是太清楚了,自家根本就是無所依仗,不過是靠著雷老虎擺出一副大家誰也別想落個好處的模樣,才咋唬住了吳家,用鏡子從對方身上大撈了一大筆。
今日的底線就是將這水泥作坊的股子白送他們便罷了,反正這玩意按老虎的說法,現(xiàn)在根本掙不了幾個大錢,是甚么勞動密集型產(chǎn)業(yè),不過是給南京城外的流民們找個飯碗罷了,這也是老虎對這配方不在意的原因。
但現(xiàn)在對方不光要股子,還要倒打一耙,污蔑是他們泄露的配方不說,甚至還想從他們身上敲詐三千兩白銀。
老好人的雷富貴再也忍耐不住,直接站起身來:“既然如此,好走不送!”
一直跟在伍正真身后的一名高瘦年青人站了出來:“既然你們不識抬舉,說不得咱們要一封折子遞到衙門,到時候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可就由不得你們了?!?p> 狠話放完,伍正真一伙也不多看氣得渾身發(fā)抖的雷富貴等人,揚長而去。
一名渾身是汗,氣喘吁吁的莊戶趕到老山中的秘密基地時,太陽都快落山,但訓(xùn)練場上依然是熱火朝天,這時候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雷老虎只得將下午休息的時間延長,這時間正是訓(xùn)練到高潮的時候。
雷老虎接過信,皺起眉頭看過一遍,問道:“來人最后當(dāng)真如此說話?”
能來秘密基地送信的也是值得信任的老莊戶了,當(dāng)下點頭:“我當(dāng)時就跟在老爺身后,看那人語氣表情,不似假話?!?p> 這莊戶也著急啊,官府的厲害他可是真正領(lǐng)教過的,不然也不至于流落于此。
生活剛安定一點,眼看著大家的生活越來越好,家里的老爺少爺對大家也是說話算話,還愿意讓出莫大的好處給他們這些無根之人,這樣的好人家,他祖上八輩子都沒遇上過。
好處拿了,暗地里幫忙挖坑埋尸體的事也沒少做,無論從哪方面來講,他都不希望雷家出事。
一旁看著的鐵錘還沒說話,魏安國卻是捏了捏拳頭:“幾個酸秀才而已,他們老老實實呆在南京城里還好,若是他們敢出得城來,我?guī)讉€兄弟將他們沉了長江喂魚,誰能找到咱們頭上?!?p> 雖然將家眷小孩都送到了雷家莊,但魏安國等人卻一直沒拿到那種槍管里面帶線的槍,不是雷老虎不想,而是有心無力。
就現(xiàn)在二十支槍的錳鋼槍管,都費了雷富貴老大的力,滿南京城搜尋各種稀奇古怪的石頭才湊出來,新加入的都還是拿著長矛在訓(xùn)練隊列呢。
但魏安國等人哪里懂這里面的道道,只是認(rèn)為自己還沒交上投名狀,看著鐵錘等人手中的槍,眼珠子都是紅的,只想著什么時候能幫雷少爺狠狠的辦個大事,好讓大家牢牢的綁在一起。
這次對方如此欺人太甚,以他對雷少爺這段時間的了解,怕是不會吃這個虧。
雷老虎夠不著這家伙的肩膀,只能無奈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如果是幾個混混,殺了也就殺了,沒人管他們的死活;但這些讀書人在南京城里盤根錯結(jié),而且他們謀奪我們股子的事情此時在南京城怕是已經(jīng)無人不知,弄死他們?nèi)菀祝乐蟾緵]辦法收尾,這才是最大的麻煩?!?p> “額~~”
魏安國一聽也萎了,他又不是沒跟這些人打過交道,這種讀書人他一只手都能捏死幾只,但卻一直將他們這些大頭兵壓得喘不過氣來,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對方有背景,有勢力,你敢弄死一個,后面就有一大窩來找你麻煩。有時候甚至只是言語上有點沖突,他們就能給你扣上一大堆的罪名,這樣的事情,他在守邊的時候看過一止一回兩回,不然也不至于這么大怨氣,開口就要弄死他們。
雷老虎畢竟是后世來人,眼珠子三轉(zhuǎn)兩轉(zhuǎn),心中就有了個缺德主意,雖然不知道好不好用,但現(xiàn)在走投無路之下,說不得也只能試上一試了。
“老魏你這兩天看著一點,鐵錘帶幾個人,咱們回家?!?p> “這效率夠可以??!”
第二天一早,雷老虎正帶著鐵錘他們在場子上伸手踢腿的出早操,剛修好的莊子大門就被人擂得山響:“開門,收稅!”
看到來開門的是個毛頭小子,來人明顯的愣了一下:“我乃上元縣戶房主事,叫你家大人出來,該繳秋稅了?!?p> 一名主事,帶著十來個小吏加役夫,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jìn)了莊子。
聽到消息的雷富貴也迎了過來:“大人,這邊請?!?p> 將對方請到正堂坐下,來人也不多說,直接從懷里掏出一張單子往茶幾上一扔:“這是你家今年該上繳的秋稅,你看看,我走的時候要帶走。還有,你們兩家共五名男丁,是抽兩丁出徭役還是交免役錢,你們自己看著辦?!?p> 雷富貴拿過單子一看,臉皮就抽了一下。
雷老虎知道對方肯定會在上面搞鬼,接了過來,看著上面的數(shù)字,也被這伙人的膽大氣到了,按這單子上的數(shù)字折算了一下,他們這百來畝的莊子,秋稅總額居然高達(dá)三千七百多兩。
“大人,是不是算錯了?我們這莊子總共也就百來畝地。”
來人看也不看雷富貴,只是翹著二郎腿在那里晃蕩:“我祖上三代都是戶房的,會算錯?我看你這刁民是想抗稅!來人~~”
后面的話還沒喊出來,卻是雷老虎直接一個響指,門外就呼啦啦的沖進(jìn)一群人來,長槍短炮直接頂?shù)搅诉@群人胸口,將他的話頂了回去。
雷富貴捂住額頭,他已經(jīng)不敢想后面該如何收場了。
雖然昨天晚上雷老虎回來之后一再強(qiáng)調(diào)會盡量將事情控制住,但雷老虎動不動二話不說就殺上一堆人,讓一心想茍住的雷富貴感覺自己的心臟實在是有點挺不住了。
“你們,你們這是想殺官造反不成?”
這位戶房主事顯然也沒想到,一個鄉(xiāng)下百八十畝爛地的小地主,居然如此膽大包天?他們憑什么!
換作平常,這種等級的根本不需要他這位主事親自出馬,派兩個役夫就能將他們嚇得屁滾尿流了。
這次也是有人托請到他面前,又暗示了對方是條肥羊,聽說在長江對面有磚場,有水泥作坊股子,可以大撈一筆,他才親自帶人前人,卻沒想對方直接跟他上狠貨,火銃前的短劍都頂在胸口了。
“造反?那倒不至于!我只是佩服主事好手段,不愧是祖?zhèn)魇炙?,積欠都算到嘉靖年間去了,這賬算得是天衣無縫啊。”
聽到對方無意造反,主事也是松了口氣:“既然不敢造反,就趕緊將人撤了,今天的事只要你們旬日之內(nèi)老老實實將稅補(bǔ)上來,我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
這位主事也不是傻子,真要再擺威風(fēng),說不得對方真就不管不顧的將他們這伙人捅死在這里,再往長江里面一扔。
不管后面官府再如何收拾這伙人,他自己的小命可是切切實實丟了。
剛收了第四房小妾,還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的主事大人,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這里,等自己回去之后多的是辦法收拾這伙人,何必與死人置氣。
雷老虎彈了彈稅單:“那依主事的意思,是這3700兩的稅額非交不可?”
本來聽說對方無意造反,主事還有點底氣,前面只是讓步?jīng)]說當(dāng)場就交,現(xiàn)在看對方又提這茬,知道這數(shù)字混不過去,現(xiàn)在要緊的是趕緊脫身,當(dāng)下就點了點頭:“可能積欠是算多了點,單子給我,我回頭再給你們算算。”
雷老虎搖了搖手指:“不用,就按這個交?!?p> 主事差點沒氣死,聽他這么一說,要不是胸前那把短劍實在頂?shù)锰虏皇且饋黹_罵了:“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讓人逼住我等,你瘋了不成?”
話剛說完,他就驚恐的看到面前這個少年從腰間抽出一把怪模怪樣的短銃,頂在了他大腿上:“不要~住手!”
“轟!”
“啊~~~啊~~~”
劇烈的疼痛讓他一下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接著就摔倒在地,抱住自己的大腿開始哀嚎起來。
旁邊跟過來的小吏役夫的臉全都一下變得慘白,這剛才還說要交稅的,怎么突然就給主事來了一銃?
“我是有說按你的單子給錢,但沒說是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