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時候,我所在的校區(qū)在這座城市的開發(fā)區(qū),我們是第一批在這個新校區(qū)定居的學生。所謂開發(fā)區(qū)嘛,一般都是遠離配套成熟的老城區(qū)的,而且那會兒剛剛開始開發(fā),到處砍樹圈地蓋房,除了工地的工人以及四點半就跟著班車下班的產(chǎn)業(yè)園區(qū)的工作人員,差不多就剩我們這些新校區(qū)的學生了。???????
校區(qū)附近幾近荒蕪,只有白天會有幾公里外的村民駕著電驢過來學校西門賣賣包子、大餅,或者支個攤子賣賣餛飩、面條、餃子什么的,但是一過下午兩點就收拾收拾回家了。學校對外有幾個底商都沒租出去,我們買東西都是在學校食堂里面的超市,那家超市那幾年一家獨大,真的是賺翻了。后來有學生就特別好奇,跟賣早點的村民攀談,問人家為啥中午就撤了,晚上弄個燒烤火鍋麻辣燙啥的,開到寢室鎖門,肯定比早點午餐需求量大,多掙錢。然后就被村民普及了一些新校區(qū)的“冷知識”:解放以前這片校區(qū)是個亂墳崗,解放以后做過一段時間的死刑犯的刑場,為啥把你們這些學生安排在這呢?你們陽氣重啊。
這些“冷知識”很快就像幽靈一樣飄遍了整個校園,而且經(jīng)過了一個個年輕的腦洞的精心打造,變的更加生動以及驚悚,什么生命科學院的教具骷髏是操場里挖出來的啊,醫(yī)學院晚上有人唱歌啊,化學樓有鬼火啊,歷史學院半夜有白衣女鬼拿著燭臺走來走去......一時間,連在晚飯后上自習的人都少了很多,我所在的宿舍也在這場“冷知識”傳遞中被點燃了好奇心,經(jīng)常在臥談之后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單獨上廁所。
久而久之,學校察覺了大家被“冷知識”驚到了的情況,為了破除封建迷信,當然主要是為了豐富新校區(qū)晚飯后的“夜生活”,學校授權學生會于每周五的晚上7點到9點在學生活動中心舉辦舞會,周六放電影,想著是周五跳完舞,認識了心儀對象,周六就可以直接去看電影,然后周日到周四就可以攜手共上自習課,讓學校熱鬧起來,這些謠言當然不攻自破。開始的兩周效果不是很好,因為放的都是三步四步這種交誼舞,很少有人會跳,后來為了人氣,學生會索性在沒啥人跳的交誼舞之后安排讓大家蹦迪了,沒想到這一下盛況空前了,人潮跟著鼓點就都過來了。至此,一到周五,大家都躍躍欲試的奔赴舞場。
看到人氣兒攢的不錯,負責學生會工作的團委老師就說,也不能來了就為了蹦迪,可以大家來了之后安排會跳交誼舞的同學教一下交誼舞,舞會嗎,不能來了就自己跟那兒搖頭晃腦的,至少也認識個舞伴啥的,老師為了我們脫單也是操碎了心。
后面學生會很快就找了個中文系的小姐姐開始指導大家跳舞,這個小姐姐長的白白凈凈的,說話也特別溫柔,每次來舞會都穿的特別森系,系一條紅色的絲巾,像個仙女一樣。教完大伙,她會接受邀請?zhí)鴰字Ь突厮奚崃?,從來不參與后面的蹦迪環(huán)節(jié)。我們跟小姐姐住一棟宿舍,經(jīng)常在水房看見她,期中考試的時候也見她搬著椅子在樓道里挑燈復習,就是那種人特別好看,又接地氣兒的小姐姐。
我跟宿舍的老燦關系特別好,她經(jīng)常叫著我一起去舞會,老燦很喜歡跳,所以漸漸就借用同在一層宿舍的便利和小姐姐熟絡起來。小姐姐叫金蘭,老燦后來經(jīng)常過去找她請教哪里跳的不對,有時候我也會跟著去。一來二去,我們三個就經(jīng)常一起結伴去舞會了。
很快到了冬天,喜迎雙旦(誕)的化妝舞會,是大家最期待的了。那一天的舞會應該是來的人最多的,窮學生也捯飭不起啥化妝,大家都是在食堂超市買的各種重復的假面具,稍微上心一點的可能會提前進城去準備一身不一樣的裝備,都是為了熱鬧,大家其實也不是太在意誰穿了啥戴了啥。
金蘭當天穿了旗袍,同樣還是系了紅絲巾,即使大家都是面具人,也能認出她是誰。我們三個坐在一起,等著有人過來請我們跳舞,很快就有個穿著中山裝的面具人過來請她跳舞了,雖然我不太會跳,但是我能看出來那個人跳的是真不錯,他們搭在一起特別流暢,后面一支接一支,然后老燦也被邀請去跳舞了,整個晚上都沒有人請我,我感覺特別無聊,但想著自己感冒還沒好,暈暈乎乎的估計也跳不動就釋然了。
交誼舞跳完我見中山裝把金蘭送回來,一邊跟金蘭說“謝謝”,一邊跟我點頭。后面蹦迪的時候,金蘭跟我說我們先回去吧,這個太吵了,我示意她我還要等老燦,就繼續(xù)坐在那兒等著,尋思著,這不是有個中山裝送你嗎,叫我不是多個電燈泡嗎,又想著是不是金蘭沒看上他,所以讓我保駕護航呀,那我剛才沒跟著一起走,金蘭會不會不高興。舞會結束的時候老燦才回到座位上,還說剛剛以為我跟金蘭回宿舍了,我說沒有啊,我不得等你嗎,然后猛的站起來準備走,腿還沒邁開眼前就一黑,“哐嘰”一聲我就搶地上了......
醒過來的時候是第二天中午了,我在開發(fā)區(qū)醫(yī)院吊著鹽水,老燦和宿舍的姐妹,我們班的輔導員老師,還有金蘭都在,我一醒過來,老燦就開始念念叨叨了:“你說說你,發(fā)燒暈暈乎乎的還來啥舞會啊,這可好跑這睡了一宿.....”
我翻了翻眼皮:“我昨天一晚上就那兒坐著來著,也不累,我是不是坐的血液不暢,起猛了.....有沒有腦血栓腦溢血啥的,我得看看我還能走路么......”
“啥玩意?你坐哪兒了?你是不是燒糊涂了,你昨晚上明明跟金蘭一直在跳啊,還跳的男步,也不知道啥時候偷著練的,還跳的那么好......”老燦摸摸我的腦門,看看我還燒不燒。
我激靈了一下,看向金蘭,金蘭趕緊說:“我還以為咱們一塊回宿舍你就不出來了,就沒管你,沒想到你又回到活動中心了,你這帶病堅持接老燦,真是中國好室友呀?!?p> 我掙扎著坐了起來,先掐了掐自己確定是不是在做夢,然后說:“我昨天晚上一直在那坐著啊,跟你跳舞的不是個男的么,我記得他穿個中山裝,帶的面具跟咱們在食堂超市買的一樣啊?!?p> “哎呦,這是真燒糊涂了,燒糊涂了.....”老燦調侃著。
說到這里,我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燒瓦特了。
出院之后,我跟老燦和金蘭又說了幾次那天的情況,她們倆表示是我的記憶出現(xiàn)了偏差,正好圣誕舞會的視頻已經(jīng)剪輯好了,學生會把它放在了校園論壇上,然后我看到了本來就是全場焦點的金蘭,和那個別人看起來是我,但我自己怎么看都不是我的我在視頻里翩翩起舞,整個人的血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