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最近苦悶至極!隨著紅珠一死,書館案就變成了懸案,不料卻不知哪里冒出了個喜歡送女子墜子的幕后黑手。覃元秋日夜思索著,連跟他說話都變少了。
兩個人依然每日一同走在來往大理寺和兩人宅子的路上。只是一個人在前面想著,一個人在后面跟著。周慎不止一次覺得自己開始吃一個連身份都存疑的人的干醋,每每想到,哭笑不得。
那日,覃元秋坐在素心閣主殿上的案前。又在研究那兩枚墜子。那墜子已經(jīng)被她端詳了不下百遍,連哪里有什么紋路,她心中都早已一清二楚。但那一個謎團就在面前,唯一的線索就只有兩枚墜子,也許一遍又一遍的觀察,只是為了緩和她那想追尋真相卻苦無證據(jù)的焦慮。
就在此時,一個做工精致的花燈,卻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自然地伸出手,將那花燈接住,回頭看去,正好對上周慎那含笑的雙眸。不知為何,她的嘴角也下意識地翹起。
周慎卻臉色一沉,好看的眉頭輕輕皺起:“元秋妹妹沒日沒夜地看那兩塊木頭做什么?有好些天沒正經(jīng)看我一眼了。難不成,那木頭比我好看?”
覃元秋“噗嗤”一聲笑了,說道:“你這說的什么孩子氣的話?”
周慎聞言,收起那隨時要耍賴打潑的樣子,又從眼中泛出些笑意:“謝天謝地,你終于肯不看那兩塊木頭,看我一眼了。若我不這么說,怎樣才讓你知道,我吃醋了!”
覃元秋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就說出這些話來,便又不爭氣的紅了臉。看了看手中的花燈,急忙轉(zhuǎn)移話題:“這花燈真好看!”
“那是自然的”周慎略有幾分得意:“這可是我親手為元秋妹妹做的!可喜歡?明日便是城里有燈會,元秋妹妹可愿意與我共赴燈會?”
覃元秋看見,周慎說著,眼中便有藏不住的期待,心中嘆了口氣,暗付道:這人真是,越發(fā)孩子氣了,只怕我不答應(yīng),他又不知道做出什么事來。又想到,自己這些天為了墜子一事,確實是入了迷,常常將他冷落在一旁,竟不知為何多了幾分“負(fù)罪”感。只好答應(yīng)下來!覃元秋剛點頭,周慎站起身來,打了個呼哨,便往前院去了。還不忘回頭丟下一句:“我要趕緊回去處理事務(wù)!明日不見不散!”
周慎往外跑時,正好撞上從外面回來的鳳娘。他那像小孩得了糖的笑容,的確讓鳳娘嘆為觀止。以前在清鸝館,她也不是沒有見過那為姑娘青睞而笑成這樣的,只是那大多都是懵懂無知的小書生,這笑竟然出現(xiàn)在大理寺卿的臉上,著實有些違和。
一路想著,剛跨進大門,就看見元秋滿臉緋紅,正吃著茶轉(zhuǎn)移注意力。便不禁打趣道:“周寺卿笑這么開心做什么?你答應(yīng)嫁給他啦?”此話一出,覃元秋始料未及,竟一口茶嗆住了,差點沒噴出來。鳳娘來到此情此景,竟得逞地大笑起來。元秋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只埋頭喝茶。
鳳娘知道,元秋總是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尤其像這樣的時候,便也不逗她,自顧地在旁邊坐下。兩人煮茶細(xì)品,一時竟相顧無言。
正好此時,遂安帶著書墨從山上采藥回來,從院門到正殿,一路打打鬧鬧,打破了這一歲月靜好的局面。遂安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到了兩人面前,正瞥見元秋身旁的花燈,開口道:“這是哪來的燈?做工也太精致了!”鳳娘也瞬間來了興致:“這個啊!應(yīng)該是剛剛周寺卿送來的!多半是他親手做的吧!”兩人便默契地用羨煞旁人的眼神緊盯著正自顧自煮茶的元秋。覃元秋接收到了那兩人如炬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中暗付:這兩人怎么說,都是女中豪杰,怎么依然逃不過這家長里短的作態(tài)!面上卻不動聲色,自然地放下手中的茶具,拿上剛剛得的花燈,迅速站起,逃離這“是非之地”。只留下鳳娘和遂安在原地,面面相覷。
……
街上人山人海,各色花燈將沿路照亮,星星點點。如果從高處,遠處看。整座城都氤氳在這燈火之中,像滿天繁星墜落,鋪滿了城里每一個角落。
走在其中的元秋卻沒有被這浪漫的氛圍所感染,她甚至有點后悔這樣輕易地答應(yīng)周慎。直到今日收拾整齊,準(zhǔn)備出門時,才發(fā)現(xiàn)阿蕪和露白正在自家院子里擺上果子,點心,準(zhǔn)備祭拜織女時,方想起今日是七夕。
一路跟著周慎的身后,沿路看在眼里的,除了花燈,還有那恩愛甜蜜的男男女女。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之間能離出三五個人的距離。
幸而周慎早有準(zhǔn)備,在城中賦云樓訂下了包廂,才免了元秋一路跟在他身后不敢抬頭的尷尬。
那賦云樓地段極好,尤其是這天字一號廂房,三面通透。東西兩面臨湖而建,夜色中能隱約見點點漁火。南面臨街,可遠眺整座城市?,F(xiàn)下正是滿城燈火,遠眺而去,便是一片閃閃發(fā)亮的海洋。
兩人到時,店家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一桌酒菜。全是元秋平日喜歡的菜,桌上還有一壺不醉人的果子釀。元秋知道,這都是周慎精心準(zhǔn)備的,她的喜惡,他都記得清楚。
周慎忙著給覃元秋布菜,那眉眼笑得彎彎的,確實十分好看。又那么一瞬間,元秋竟看得愣了神,仿佛就跌落在他那深邃的眸子中。周慎見她看著自己失了神,輕輕地在她的額上彈了一下,又笑著說:“怎么看著我發(fā)呆呢?”元秋方回過神來,嘴里嘟囔著反駁道:“我哪有……”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竟找不到話題,默契地莞爾一笑。
說來也奇怪,平日里兩人相處,似乎都有說不盡的話題。今日不知道是因為周遭氣氛過于曖昧,就連周慎也少了許多話。賦云樓的伙計也是跟著長見識了,七夕佳節(jié),兩人訂了店中最好的廂房,竟然在喝悶酒!
過了許久,周慎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仰頭喝下滿杯的酒對著正看街景的元秋開口說道:“元秋妹妹!我有話對你說!我……”
周慎說了些什么,或許只有覃元秋聽清楚了,或許連覃元秋也沒聽清。他正蒙著頭一股腦地說著時,城中不知哪個角落竟開始放起了煙火。那燦爛的花火在漆黑的空中次第炸開,隨之而來的是陣陣巨響。覃元秋始終沒有回過頭去,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周慎對自己說話。只是周慎也沒看到,背著身的她,竟暗自地吁了一口氣。她聽見了,聽得清清楚楚。但她始終不敢回應(yīng),她還不知道,究竟自己對周慎那朦朧的情愫,是不是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愛!
她回過身來,迷惘地看向周慎,又問道:“慎哥哥剛剛跟我講話?”周慎無奈,又實在是再沒有勇氣讓自己再說一遍,只能作罷!
更深露重,元秋不禁打了個寒顫。周慎見狀,便將自己的外袍脫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至于那日,果子釀的香甜,煙花的璀璨,燈海的浪漫,元秋似乎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只有那件外袍上隱隱約約的周慎身上的氣息讓她記住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