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豐七年四月三十日
天靈山上一紅衣少女與一老道并坐在崖邊。老道盤腿而坐,少女雙腳在萬丈懸崖上晃動。
“李永年,道家仙劍可不是你這么用的!”老道呵斥道。
少女右手一指,一柄仙劍破霧而出,劍上掛有一個鳥巢,巢內(nèi)還有幾個鳥蛋。
“曾老怪,你就是個死腦筋!”少女不服氣道。仙劍又馱來幾根柴火,在上快速摩擦,竟是被用來鉆木取火了。
老道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看著李永年找來一小桶,還煮起鳥蛋來了,更是氣得不行,道:“我現(xiàn)在以師傅的身份命令你,把赤俠劍還來!”
“不要!”李永年抱緊了那一把仙劍。
“赤俠劍可是赤鬼劍的孿生劍!被你如此濫用,現(xiàn)在還聽不聽師傅的話?”
李永年抱劍不語。
“你這大逆不道的弟子,現(xiàn)在就給我下山去!我沒有你這個徒弟!”
聞言,李永年倒是去得干脆利落,御劍下山。
老道臉上的憤怒消失無蹤,露出落寂的神情,喃喃道:“永別了?!?p> ……
李永年直下天靈山,穿過云層,見到新奇的城市和一座大湖,激動不已。御劍在空中肆意飛行,其熟練程度,讓許多山中潛修數(shù)年的道人都望塵莫及。
在山腳下的城中,李永年下劍,聽著四周的吆喝聲,心情愉悅。忽聞一陣香味,轉(zhuǎn)頭看去,是一個煎餅攤,面色和藹的老板正侍弄這那些煎餅。
“老板,要一個煎餅!”李永年道。
“好嘞!”
老板熟練地包好煎餅,遞給李永年道:“一元錢?!?p> 李永年摸遍全身上下,卻一元錢也摸不出來。
老板臉上現(xiàn)出怒意,就欲發(fā)作。這時,一名路過的白衣少年開口道:“等等,我?guī)退??!?p> 李永年轉(zhuǎn)頭,見那白衣男子相貌堂堂,身邊有一溫婉女子。兩人衣冠華麗,一看就是富貴人家,與李永年年齡相差不大。男子付了錢,轉(zhuǎn)身欲走。
“等等!”李永年突然叫道。
“怎么了?”男子疑惑回頭。
“你們要去干什么?”
“游歷天下,看遍祖國大好河山?!?p> “我也要去?!崩钣滥瓴恢獮楹?,對那男子生出熟悉的感覺。
男子臉上神情略顯詫異,然而卻也并不拒絕,道:“可以啊,但我們這一趟要去‘尸骨湖’肆平湖。你若不怕,盡可跟來?!?p> 李永年毅然跟上。
“我叫莊義,這是我的未婚妻,柏伊。”柏伊微笑著向李永年點(diǎn)頭示意,看不出是否樂意。
“我叫李永年?!?p> ……
三人在凌晨城門剛開時便趕著走了出去,與城內(nèi)的燈火通明不同,城外昏暗一片,放眼盡是荒漠,風(fēng)一吹,黃沙鋪天。遠(yuǎn)處還有鴟鸮凄笑,顯得格外荒涼。
感受到柏伊打了個寒戰(zhàn),莊義安慰道:“沒關(guān)系,一會兒太陽出來了就不冷了?!?p> “你們對武道有涉及嗎?前方有些夜獸出沒。”李永年道。
“我雖不是用劍的好手,但對付一些普通的夜獸綽綽有余。”莊義答道,輕輕拍了拍腰間佩劍。柏伊沒出聲,顯是不通此道。
幾人向前走了許久,果不其然遇到了幾只夜獸。還未待柏伊看清,劍光一閃,三只狼型夜獸便被斬滅。
夏日的太陽出來得比較早,三人才剛翻過一座山頭,朝陽便露了臉。
黎明的昏暗一掃而空,細(xì)沙如金子般鋪灑在地,熠熠生輝。
然而腳下沙丘卻忽如一頭巨蟒般蠕動起來。
“快點(diǎn),抓住我的手!”感受到危險,李永年忙叫到。聞此言,莊義立馬抓住柏伊,然后握住李永年的手。
仙劍出鞘,攜三人升空。僅在三人離開地面時,剛剛所站的地方便伸出了一張血盆大口,足將三人一口吞掉。
將另兩人放在旁側(cè)的沙地,李永年道:“是沙蟒。它們只會單獨(dú)行動,不用擔(dān)心四周還有同類,就在此處等我?!?p> 李永年說罷,御劍與沙蟒作戰(zhàn)?!皠栉乙挥?!”柏伊佩劍脫鞘而出。
腳踏柏伊佩劍,李永年手持赤俠劍,直刺沙蟒金色瞳孔!
沙蟒一扭身,赤俠劍刮掉其眼下幾片蛇鱗,鮮血直流。
“吼!”沙蟒發(fā)出一聲怒吼,扭動巨大身軀,蛇尾從沙中抽出,直擊向李永年。
李永年躍下飛劍,落地前再借赤俠劍緩沖,躲過一記蛇尾。
“雙劍陣!”同御雙劍!莊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二劍在空中碰撞,發(fā)出“鏘”的一聲巨響。雙劍作剪刀狀,向沙蟒脖子砍去。
蛇頭落地,蛇身象征性地扭動幾下,便無了聲息。
……
和豐七年五月三日
“你是天靈山飛霄門的弟子嗎?”臨近肆平湖,李永年擊退一只魔獅后,莊義問道。
“是啊,怎么了?”
“在以御劍聞名的飛霄門中,同御雙劍也是‘盛’字輩的水準(zhǔn)了。”
“飛霄門字輩‘盛’‘世’‘永’‘存’中,連‘存’字輩都有同御雙劍的人了,真是孤陋寡聞。”
肆平湖附近的草木皆繁茂,遠(yuǎn)比其余地方的高大許多,然而卻黑得令人發(fā)指。
此處的動物也都比其同類更加狂躁。
終是走出了黑色密林,見到了眼前景色——大湖莽莽,泱泱水面。湖中央有一個突出的小島似的建筑,便是廣庇宮遺址。
湖面看似平靜,然而但有飛鳥掠過水面上方,便有萬鱗翻騰的壯麗景象。魚皆兇惡至極,利牙可見。飛鳥須臾即消失。
突然,自南方的云霧里竄出一點(diǎn)金光,擊中李永年額頭。李永年腦海立馬如沸水般翻騰起來,無數(shù)記憶涌入。往事歷歷在目。曾老道身影浮現(xiàn),道:“弟子完成恩師遺命,此去萬劫不復(fù),無所惜也!”
李永年,不,應(yīng)該說是李暮深,頓時感悟由心而生,一時豪情,大喝道:“巨靈神,張呈祥與我如今已滿九十九世輪回!懇請降下天梯,開天門!”萬劍從湖底飛出,似一只蛟龍,破云直沖云霄。
莊義滿臉震驚,忽而腦海清明,憶起了九十九世的輪回之苦與身為張呈祥時立下的誓言。
天上云層驟開,金光下耀,一架亦真亦假的玉梯落下,延伸直上。
李永年喚出天梯后顯得虛弱不已,看了一眼莊義,正欲登上天梯,卻見莊義嘴唇翕辟,那柄佩劍不知何時已飛出,貫穿了李永年的心臟。
李永年以手捂唇,血絲從手指縫間滲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莊義攜柏伊踏上了天梯。
“張呈祥,你這個負(fù)心漢!九十九世的輪回之苦你忘了嗎?”
“當(dāng)然沒忘?!?p> “那……那……”李永年又嘔出一口鮮血。
“第一世時,我有一個青梅竹馬。后來,我出門游歷,遇到了你,也接到了她死亡的消息。于是,我選擇了你。但是,我又收到了她被囚禁在廣庇宮的消息,所以有了與顧憐之的一戰(zhàn)。沒錯,我的那個青梅竹馬就是現(xiàn)在的柏伊?!?p> 柏伊仍是眼光茫然,顯是沒回憶起前世。
“沒想到,我赤鬼俠浪跡江湖數(shù)年,識人無數(shù),竟是識錯了一個虛重要的人?!崩钣滥昀湫?。
“果然啊,永年好,好不過白衣(柏伊)?!?p> 李永年抽出插在身體內(nèi)的劍,卻并未帶出鮮血。眼瞳變?yōu)槿祝瑓s不是蒼白,而是玉般的晶瑩透亮。
“我,李暮深,以九十九世功德,換取張呈祥墜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李永年手持不知何時回到手上的赤鬼劍,秉劍指天,先前如蛟龍出海的萬劍復(fù)又倒回,如飛瀑般落在天梯上。
“李暮深,此一去毀壞天梯,今后再無如天庭之機(jī)會?!本揿`神手持巨斧,站在天門前。
李永年并未理會。巨靈神見其意志堅定,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入天庭,天門關(guān)閉。
天梯就此斷裂。
萬劍如幾千年前對待顧憐之一般,盡數(shù)刺進(jìn)張呈祥體內(nèi)。
李永年見大仇已報,寸寸化為土灰,匝地作堆。只有柏伊一人呆立原地。
眷念不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