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做了個夢,一個很長的噩夢,夢的內(nèi)容卻記不大清了,只記得在夢里自己最后變成了一灘爛泥,還是夏季陰雨天氣里水溝旁那種,滑膩膩濕漉漉的,現(xiàn)代城市中踩慣了水泥和地磚的人很難有踩上去的勇氣。
而他就這樣一灘泥靜靜的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只能仰視著半空中冒出的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
由肺部傳來的,十分難受的壓迫感和窒息感微微喚醒了陸離的身體,讓他終于脫離了這漫長而怪誕的夢境。
“被子壓到臉上了,怪不得喘不過氣來?!?p> 意識到這點,陸離自然地想要把臉上的“被子”往下拉一點露出鼻子呼吸,不過大腦發(fā)出的指令并沒有得到任何的反饋。
半夢半醒之間,他迷迷糊糊的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是“鬼壓床”了。
然而他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道,這一刻的想法錯的有多離譜。
大腦一次次地發(fā)出指令,不過兩只手依舊沒有半點反應(yīng)。
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但由于“被子”蓋過了頭,每一次進入肺部的氧氣越來越少。
“鬼壓床”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兒。淡定,淡定。
陸離保持冷靜,深吸一口氣,準備全力揮舞雙手,喚醒身體,打破這個狀態(tài)。
以前高中學習壓力比較大的時候,陸離也遇到這種情況。他都是這么做的。有一次還因為動靜太大,把上鋪的室友弄醒了。
不過這次似乎是蓋的被子太厚了,陸離用盡力氣也只能讓手腳微微顫抖兩下,便再也動不了了。
又掙扎了一陣,肺部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全身開始無力。
死亡仿佛一條大海中發(fā)現(xiàn)獵物的巨鯊,緩緩地露出了它的背鰭。
陸離開始慌了,突然降臨的死亡陰影,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才21歲,正是青春年華的時候,就讀的大學和專業(yè)前景都挺不錯,后面還有大好的日子在等著他。
想到這里,陸離心里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借著這股憤慨帶來的沖動,他對于身體的掌控恢復了一些,特別是腦袋。
于是他開始左右搖晃,試圖先把鼻子探出“被子”。
不斷的搖晃中,耳邊突然響起咔嚓一聲。這聲音十分輕微,但在這萬籟寂靜的“夜晚”,再小的聲音也被會放大數(shù)倍能被耳朵捕捉到。
見自己的動作終于有了反饋,雖然這反饋十分怪異,但陸離也顧不上了。出于某種本能,他的腦袋搖晃的方向開始朝剛才傳來聲音的位置集中。
在這樣的極度緊張之中,陸離沒有注意到對周圍的觸感大多是由嘴巴傳遞接受的,而不是額頭。
很快,咔嚓聲越來越多,在某一刻達到了臨界點,伴隨著最后一下的撞擊,一束光明照到了陸離的臉上,帶來了他亟需的新鮮空氣。
深深地吸入了一口這生命的源泉,隨著肺部重新充盈起來的氧氣,窒息死亡的威脅徹底遠去,生活又重新變得美好起來……
這是不可能的。
“w***d,甚--么--情況?。。。 ?p> 陸離睜開眼睛,被眼前的場景嚇得瞬間儒雅隨和,但是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卻是這樣的,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充斥眼簾的巨大鳥臉,身體下由樹枝,干草和不知名動物的毛發(fā)組成的鳥窩,四周散落著的蛋殼碎片,這些讓陸離的大腦短暫的宕機了,似乎心臟也漏了幾拍。
不久,陸離恢復了思考,但他開始懷疑現(xiàn)在還在噩夢中。
自己怎么會變成了一只鳥,還是只剛破蛋的雛兒。
不過這鳥窩實實在在的觸感,身上溫暖的陽光,風中傳來鮮花,樹葉和微弱的蛋腥味,都讓他感覺真實無比。
不過不等陸離多想,巨大的饑餓感瞬間降臨,讓他本能的叫了兩聲,
“嘰嘰!”
聽到雛鳥這急促的叫聲,一旁的成鳥顯得很有經(jīng)驗,從巢穴的角落里叼出一只肥大的青蟲,準備喂到雛鳥嘴里。
“嘰嘰嘰嘰(毛毛蟲???我就是死,死這兒,死外邊,也不吃你一口蟲子!)”
……
“嘰(真香?。?p> 身體的饑餓本能全面壓倒了生吃蟲子的惡心感。青青蟲遞到嘴邊,陸離吞咽食物的急促和其他正常的雛鳥表現(xiàn)的沒有什么差別。
填飽了肚子,陸離靜靜看著身邊的不知道是雄鳥還是雌鳥,總之是他新任父母之一的成鳥。
看著那鳥兒蹦跳著整理巢穴,一副歡快的樣子。陸離嘆了口氣,他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好好地一個祖國絢爛花朵突然變成一只烏鴉幼鳥這件事。
是的,陸離現(xiàn)在是一只烏鴉了,準確的說是一只烏鴉幼雛。他雖然對于鳥類知識了解的不多,但是烏鴉這種比較常見的小型飛禽還是認得出來的。
陸離記得小時候他爺爺還養(yǎng)過一只,他那時候放假時還會幫著遛鳥來著。
這眼前正叼著一片碎蛋殼朝巢穴外扔去的漆黑鳥兒可不正是一只烏鴉嗎?雀目,長喙,漆黑的羽毛在陽光下閃著漂亮的光澤。
成鳥扔完蛋殼回頭看見陸離并沒有和以前養(yǎng)育過的雛鳥一樣,只知道仰天張嘴大叫要食物,而是一直安靜的看著它。
作為一只真正的普通的烏鴉,它也沒有太多想法,只是頭歪了歪,跳過去用嘴巴碰了碰陸離的面頰,然后叼走了粘在它頭上的一小片碎蛋殼。
在這頗為溫情的親子行為過去之后,陸離嘆了口氣,抬起了一只光禿禿的翅膀,放在一根略有些突出來的樹枝上,撐著他那顆同樣光禿禿的小腦袋,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陸離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身后靠著的并不是樹枝,而是兩顆和他現(xiàn)在的身體差不多大的綠色鳥蛋,蛋殼上散落著些黑色的斑點。
“看來這就是將來的兄弟姐妹了,不過怎么一窩才三個蛋,是不是有點少?”陸離在心里自言自語了一句,想到自己當了二十多年的獨生子女,突然要多出來兩個弟弟妹妹,感覺怪怪的。
剛破殼的身體還太弱小,連扒到鳥窩邊緣的力氣都不夠。
不過從這滿鼻子樹木的木腥味,和不帶一絲汽車尾氣的新鮮空氣,讓陸離可以確定,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是在原來的城市了。單從頭頂上這棵高大樹木的繁密程度來看,也不會是在一般的小城市里,甚至大多數(shù)的農(nóng)村也很難長出這樣枝葉濃密的樹,最大的可能性還是在某個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里。
“可惜我不是植物專業(yè)的,沒法通過樹葉辨認樹的品種,大致分布什么的?!?p> 在陸離看來,頭上的樹葉和城市兩旁行道樹的葉子也沒什么太大的分別。
這時候他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些小說,書中主角無不是穿越之后隨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物理化學,無所不能。
對此,他表示實名制的羨慕。
你們的外掛是在哪里買的,我也想去批發(fā)一打。
目前能掌握的信息太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陸離干脆由得自己的思維火車在腦海中脫軌亂奔,暫時逃避這扯淡的現(xiàn)實。
想著想著他漸漸又有了困意。
就在他漸漸合眼,即將睡著時,半空中響起一陣撲騰翅膀的聲音,照射到身上的陽光被一個黑色的陰影擋住大半。
陸離眼簾合攏成一條線,徹底變黑前的最后一幕,是一只叼著蟲子的烏鴉,正從外面樹枝跳上鳥窩的邊緣。
“我討厭蟲子。”
閃過這個念頭,陸離開始了他在這洪荒破碎之后的大地上的第一覺。